灵师

作者:饮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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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章


      苏沐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呆了有多长时间了,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不断经历言老与他的离别,然后就是蹲在角落,和阴暗里趴伏的那只巨大野兽对视。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混乱,苏沐炎也渐渐开始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现在被困在某个地方了,也有隐隐明白自己可以从这里出去,但他并不想,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了言老,这里还有言老的存在,虽然这个存在令人心碎,但苏沐炎还是想继续再跟言老待一会儿。

      “你要快点醒来....”模糊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飘过来,是个小孩的声音,很稚嫩,带着股莫名的认真。

      最近这段时间,他老是会听到这个小孩的声音,有的时候是叫他快点醒来,有的时候是莫名的一句抱歉,但不管这小孩说什么,他的气息都会从很远的地方飘到苏沐炎身边。

      苏沐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触是气息的,因为他现在是意识形态,甚至连灵魂都还在沉寂,按理来说,意识是感受不到气息的,可苏沐炎就是感受到这小孩的气息了,那是一股很热烈的味道,就像他以前喝过的某种烈酒,还未打开便已醉人,虽未尝试,但醇香已经经由喉舌让人微醺。

      他有些想喝酒了,他想要喝最烈的酒,不管不顾的大醉一场,他想要忘却这里发生的一切,就想从灵师村里出来之后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梦,他想要再见言老一面,当面跟他说一声抱歉。

      抱歉徒弟给你惹了麻烦,抱歉徒弟没有好好孝敬你,抱歉徒弟最后拖累了你,最后谢谢你给徒弟的爱。

      “小牧....你确定要和沐炎一起睡?”慕芜有些开始理解陈苏的头痛了,在陈苏最初跟他吐槽陈牧占有欲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毕竟陈牧也才十岁不到,哪怕就是陈家的家族传统是木脑袋加占有欲极强,但再怎么的有家族传统,也不会这么快就在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体现。

      可现在陈牧却给他打破了这一印象,就在陈苏他们将苏沐炎带回陈家之后,不过三天的时间,陈牧突然就跑来问他晚上都和陈苏做什么了,刚开始的时候慕芜只觉得这孩子是晚上无聊,想要找点事情做,所以告诉陈牧他晚上和陈苏两个人读书,叫陈牧睡不着的时候也看看书,却没想到陈牧听了他的话之后,很严肃的看了慕芜一会儿,然后一板一眼道:“脱了衣服看吗?”

      慕芜这时便知道,陈牧想要问他的,根本不是他晚上和陈苏一起玩什么了,而是更加成人化的问题,于是,脸色瞬间爆红的慕芜便转身去把陈苏揪出来了,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提前教了陈牧这么多少儿不宜的东西,如果让他知道那个带坏陈牧的人了,他一定要和陈苏一起打死那人!!

      “小牧,你看...现在沐炎都还没醒,没经过他同意就和他睡一起了,这样不太好吧.....”慕芜想要劝陈牧睡到偏房去,或者他要是不愿意,他们将苏沐炎挪到偏方也可以,不能让陈牧和苏沐炎睡在一起。

      现在他和陈苏都还没有找出那个教陈牧少儿不宜知识的人,他们不知道陈牧会对苏沐炎做出些什么事,虽然以陈牧现在的年龄来说,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但万一陈牧这蠢小子发挥出了他执着的精神,硬要在苏沐炎身上试验出个什么呢?到时候苏沐炎醒来了,他们要怎么跟那孩子交代??

      “他愿意的,我接受了我的气息!!”陈牧抱着自己的枕头,仰着一张傲娇的小脸,满脸都是陈苏时常搂着慕芜在外面晃悠时脸上常有的炫耀。

      看到陈牧脸上那学得活灵活现的表情,慕芜有些崩溃,他头痛的捂住脸,转身就一巴掌拍在了陈苏脸上:“找!一定要继续找,明天上报给爹娘,我倒要看看是谁给牧儿灌输这些不好的东西!”

      陈苏也有些目瞪口呆,简直就是发现了新世界,确认一个人的心意,居然还可以用自己的气息去试探,如果对方没有拒绝自己的气息,那也就表明对方至少不讨厌自己,那么在追求的时候,就可以省去很多揪心的猜测,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方法呢??!如果他当时在见到慕芜的第一时间就用上这招了,现在他和慕芜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惊讶的盯着自家蠢弟弟看了好半晌,蹲下身就拍上了陈牧肩膀,陈苏瞪着眼睛看陈牧,凑到陈牧耳朵边悄声问道:“诶,臭小子,教你这个方法的高人,到底是谁啊?告诉大哥一下呗,大哥也想向他去讨教!!”

      慕芜额头青筋直冒的看着陈苏在那里犯蠢,刚想忍无可忍的伸手给陈苏一巴掌,就听到陈牧一脸骄傲的大声道:“是爹爹教我的!”

      然后他和陈苏便当场石化在原地了,他们没想到自家爹居然会教陈牧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教就算了,居然还怂恿自己的儿子去大胆实践,这哪里是亲爹,简直就是一搅屎棍,现在苏沐炎昏迷中还没什么,要是苏沐炎醒着,而且还跟陈牧一样有自己的主见,他们家小牧还不得被苏沐炎给打死!!

      “啊哈哈,现天色已晚,咱还是先回去睡觉吧!”将手摸上慕芜的腰,揽着人就准备哄人回房间,陈苏虽然服气于自家老爹的机智,但不能在自己媳妇面前点赞他的追妻技巧。

      崩溃的转身,还是想对陈牧已经被教歪的三观努力进行一下修正:“小牧,虽然是爹爹这么教你的,但在人没有同意的时候,你不能随便....”

      慕芜对陈牧以后的感情路线很是担忧,但陈苏显然并不担忧这一点,他搂着慕芜的腰将人带走,走之前还对陈牧露出了一个鼓励满满的笑容,导致陈牧受了大哥鼓励,直接雄赳赳气昂昂的抱着枕头爬上了床,在苏沐炎的身边躺了下来。

      “爹爹说过的,你不讨厌我的气息,就是喜欢我的”躺下之前,还认真的对他的行为有个严肃的解释,陈牧躺下躺得安心,晚上被苏沐炎踹下床的时候就摔得非常的惨。

      苏沐炎坐在床上,看着跟个肉球似滚下床的陈牧,消瘦了很多的脸颊上一双眼睛闪着凶狠的光,他还处在失去言老的悲痛之中,虽然决心放下一切从意识空间中出来,但他并不相信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哪怕这人只是个小豆丁,经过这一次的夺舍事件,他已经没了对人最初的信任。

      陈牧睡梦中被人踹下床,一瞬间还以为是有外人闯到了自己房间,结果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就看到了苏沐炎在月光之下泛着冷光的眼睛,瞬间脸上的凛然杀意全数退下,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局促:“你..你答应过的,让我睡在你旁边...”

      苏沐炎在将小豆丁踹下床的时候,就着重将注意力放在了小豆丁身上,他其实看到了小豆丁被踹下去一瞬间做出的防御反应,也看到了小豆丁抬起头来时一瞬间的杀意,他以为这豆丁会立马呼喊或是做出什么惊恐的表情,但没想到这豆丁看到他之后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么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表述。

      “你是谁?”苏沐炎实在有些被这小鬼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噎了一下,他冷冽的眼神闪了闪,便转动眼珠四下打量周围环境。

      “这里是我房间,也是你以后的房间”陈牧见苏沐炎冷冽的眼睛开始灵活转动,立马就跟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一样,开始紧张了起来,他乖乖的站得笔直,小圆眼睛自以为隐蔽的偷看苏沐炎脸上的表情。

      又被小豆丁的话给噎了一下,苏沐炎有些奇怪的瞟了床前站得笔直的豆丁一眼,觉得比起问面前这一看就有点傻的豆丁,还不如他自己去找寻答案,于是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站了起来,脚刚落地的时候,脑袋还有些晕,所以他扶着床沿缓了缓,然后才赤着脚往外走。

      “诶,峡谷里的夜晚是很冷的,要出去也要穿上鞋子...”见苏沐炎就这么赤着脚下地,陈牧立马眼珠子乱转的想要找到苏沐炎的鞋给他穿上,结果围着床前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了自己的鞋,这才想起他忘记给苏沐炎准备鞋了。

      苏沐炎根本就不管陈牧的关心,他赤着脚走到门前,伸手打开了门,随后他就看到了一片泛着橙色的红,那是月光照射在艳红碎石地上的颜色,整个宅院都好像被这种红色笼罩,暗色的院墙都被染上了好看的颜色,天空是干净的,空气里有股辛辣的味道。

      浓烈的辛辣铺面而来,让苏沐炎有些承受不住的呛咳,他转身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就将手摁在了小豆丁肩膀上:“小鬼,这里到底是哪?”

      “我不是小鬼,我叫陈牧”陈牧对苏沐炎的呼唤很不满,他认真的看着苏沐炎,一字一句道:“这里是烈焰谷,是陈家的领地”

      “陈家....?”苏沐炎对陈牧嘴里的陈家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皱起眉头思考了半晌,这才想起,这个陈家好像是意识世界里老头给他找的后路。

      “嗯!我们是幻师一族的陈家!”陈牧对自己的家族很自豪,所以在苏沐炎问起的时候,他亮着一双眼睛就想跟苏沐炎介绍一下自己的家族。

      可苏沐炎对他的家族并不感兴趣,听了他的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问言老在哪:“那我师傅呢?我师傅在哪??”

      “我们把言老前辈葬在后山了”虽然有些失落苏沐炎不想了解他引以为傲的家族,陈牧还是认真回答了苏沐炎的问题,他知道苏沐炎很重视他师傅,所以在回答时候特意向苏沐炎表述了他们并未怠慢言老前辈这件事:“后山是我们陈家的祖坟,是一块非常适合安息的地方!”

      “后山在哪?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苏沐炎的头开始有些痛,但他现在非常想去见言老,哪怕见到的只是一幢孤坟,他也要去到离言老最近的地方,好好的给言老磕上几个头。

      “现在太晚了,外面的灵力很暴躁,你会受伤的!”陈牧见苏沐炎的脸色有些不对,立马想要将苏沐炎带回床上躺下,可苏沐炎的力气很大,他用力揪着陈牧衣领,企图将陈牧拉出屋子,最后陈牧见他脸色实在有些不好,跳起身将人砍晕在地,这才将苏沐炎给带回床上。

      然后他便吧嗒吧嗒的跑去找慕芜了,他急匆匆的穿着睡衣一路疯跑,沿途惊动很多人的去到陈苏院子之后,将窝在陈苏怀里的慕芜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他的神情有些慌张,但眼睛很亮,黑亮的瞳孔里满是兴奋,就像得到了自己最喜爱的玩具。

      “嫂嫂!他、他醒过来了!”见慕芜披着外衣站在门口,陈牧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抓住了慕芜的手:“他脸色不太好,头很痛的样子!”

      慕芜在被陈牧焦急从被子里挖起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陈牧听了老爹的话大胆去尝试,把苏沐炎给弄伤了,所以急忙开门的时候,脸上还有没有收回去的担忧,但听清楚了陈牧话里的内容,担忧立马就转成了兴奋:“你说他醒了?是真的醒了?!”

      “嗯!他还把我从床上踹下去了!”陈牧红着张脸点头,圆圆的眼睛里,都是掩藏不住的快乐。

      “哦...嗯?!”慕芜没想到苏沐炎醒来之后的反应这么猛,呆愣之下就对陈牧有些由衷的同情,他伸手摸了摸陈牧毛茸茸的脑袋瓜子,在将外衣穿上好之后,便跟着陈牧一起往他房间赶去了。

      随后整个陈家内院都震动了,所有听到动静的陈家人都赶了过来,就连陈家的家主和主母也从被子里爬了起来,他们纷纷聚集在了陈牧屋外,等待慕芜诊治,等慕芜仔细检查并将结果告知他们之后,这才齐齐松了口气,欣喜的回去自己屋子了。

      之后陈牧便睡不着觉了,他大半夜的给自己穿好衣服,打来水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确认自己在外表上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之后,便正襟危坐的坐在床边,等待苏沐炎醒来。

      他要向苏沐炎好好介绍自己,虽然苏沐炎刚醒来的时候把他从床上踹了下去,但苏沐炎那时并不认识自己,陈牧想苏沐炎都不讨厌他的气息了,如果他再向苏沐炎好好介绍自己,苏沐炎肯定会喜欢上他的!

      于是,当苏沐炎晕乎乎的睡了一晚,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撑着脸坐在床边打瞌睡的罗卜头,那罗卜头穿着非常正式,头上还带着黑色发冠,在光线的衬托下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苏沐炎有些懵的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混乱的脑子这才将事情给理清楚,他知道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但他还是对这里的人抱有着警惕。

      “小子,醒醒!”伸手拍向陈牧的小包子脸,苏沐炎靠在床头,凌乱的头发草草在脑袋顶上乱成一团。

      陈牧本垂着脑袋在那里打瞌睡,被苏沐炎拍醒,立马一个激灵的坐直了身体,他眨巴了一下还有些朦胧的眼睛,都没看清苏沐炎在哪,就下意识开始正襟危坐的介绍自己:“我是陈牧,今年已经满十岁了,以后是你的专属幻师!”

      “专属幻师?谁定的?”苏沐炎有从言老那里听说过幻师家族,但在言老的描述里,幻师都是很高傲的,因为他们制作灵器发掘灵器,所有修者都希望跟一个好的幻师打好关系,以期在漫长的人生里,可以得到一件能陪伴自己一辈子的灵器,所以幻师大多高傲,他们随心所欲的潇洒着性子,除非为了家族,一般不会去别的家族坐镇。

      可现在这个小鬼说他是自己的专属幻师,虽然苏沐炎知道灵师在这个大陆的地位超然,但他并不觉得这样就可以让一个幻师放下身段去成为他的专属,除非他和言老做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交易,或者他的血脉于这些幻师来说也有着不可言说的妙用。

      “灵神定的,也是言老前辈定的”陈牧已然清醒,见苏沐炎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有些紧张的动了动藏在衣袖里的手。

      “你凭什么说是我师傅定的?”苏沐炎根本不知道陈牧嘴里的灵神是谁,也没兴趣去知道,他现在只关心言老,关心言老生前的一切,以及他瞒着自己所做下的那些决定。

      有些紧张的看着苏沐炎,陈牧见苏沐炎眼里冒出了锐利的光,还是没忍住的握住了苏沐炎的手:“有凭证的,言老前辈给家父来过一封信,你要看吗?”

      “好”苏沐炎看着陈牧的脸,他听到自己轻声的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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