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

　　拿到了门碟，苏沐炎和陈牧的行动便不再受约束，他们可以去云中海除了内府之外的所有地方，但因为苏沐炎喜欢掌柜的好手艺，便没有出去寻找新的客栈，他们俩在客栈里逡巡了一圈，每个房间都打开门去看，选了一间勉强朝阳的房间，拜托掌柜稍微收拾了一番之后，便把门碟挂在腰间，出去寻找节点。

　　云中海是个十分巨大的城市，城头到城尾，蜿蜒几百里，城内居住着很多跟中部有关的伪类，乌泱泱一大群，都要将云中海变成一座族城。

　　这些伪类是建城之初就生活在这里的，他们身上都穿着族服，神情之中无不带有骄傲，他们自诩是神的后裔，身体里流的血颜色也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但因为没有表现出继承了神血的实力，因此一直不被中部神族所承认。

　　苏沐炎没见过神的后裔，虽然他听说灵界有神族存在，但这里的神都自身难保了，他才不会相信那些还活得好好的神裔跟神有关系，所以，最初苏沐炎去街上逛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将那些神裔放在心上，他觉得所谓的神裔都是谎言，是某些统治者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设下的阴谋，直到他遇到了穿着洁白族服走过的伪类，他才明白，原来这个破烂的世界，还真有神的血脉存在。

　　只是...苏沐炎有些想吐槽那个他从来都没见过的神，风流可以，留下血脉也没错，只是灵界都已经这样了，神怎么还有闲情把自己的力量分散给后裔？虽然拥有神血的人确实会继承到神的力量，但那也是指的神族，这些伪类身上根本就没有神的味道！除了腐烂堕兽的恶臭，就只剩下了故作姿态的虚假！

　　这神只怕是瞎了，这么大一群有着堕兽味道的人，鼻子灵点的都能闻出，偏偏神闻不出，他已经破破烂烂千疮百孔，虚弱让他失去了分辨能力，力量的分出也加速了他的消亡，苏沐炎有些绝望，他觉得，如果再继续按照这种剧本走下去，灵界和他都只怕要完。

　　“阿西吧！”头痛的抓住头发，用力拍了一下额头，苏沐炎下手太狠拍得贼响，一巴掌下去，把走在身边的陈牧都给吓了一跳。

　　“不舒服吗？”陈牧经过第三轮检查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到了云中海的护城大阵上。

　　这里阵法的繁复程度比他想的要复杂，起初到这边来，站在城墙外往里看，陈牧只觉得阵法简单，凭他的本事随随便便可以破，可等真进了城里，经过三轮重重筛查，陈牧便发现自己的天真有多致命。

　　这是一个连环法阵，和他之前经历过的法阵都不一样，虽然主阵看上去比较简单，但整个护城大阵都纠缠着一股奇怪的力，那力的味道有点像苏沐炎师妹，很危险，且摇摇欲坠，尤其在阵法移动时，陈牧还能从里面闻到节点的味道，更加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这里的阵法已经和某些力量有了交汇。

　　“还不是你，昨晚都说不要了，还要硬来！”心里的绝望没法跟陈牧说，苏沐炎只能悲痛抬头，将郁闷化作怒气，抬起脚就往陈牧屁股上扫了过去。

　　陈牧被苏沐炎扫得一踉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某件特殊的事情上，他确实容易失去控制，明明开始前他都做好了点到即止的打算，等真的开始了，所有准备又成了空话，他只想将人摁住狠狠欺负，哪怕苏沐炎哭着求饶，他也不会轻易停手。

　　“别生气，我..我下次努力不这样...”红着脸凑过去拉苏沐炎的手，陈牧揉着苏沐炎手指，想要将苏沐炎往怀里揽，但一想起现在两人都在街上，刚才又被苏沐炎踢了屁股，就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抠了抠苏沐炎掌心，握住了他的手。

　　“每次都说这句话，但就是没有一次成功做到过！”苏沐炎也对陈牧床上的状态很无奈，但又说不通，只能无奈叹息，悲叹自己的命运。

　　他怀疑是不是因为陈牧前些年憋得太久，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温温和和的一个人，衣服一脱，就怎么也说不通，就跟不清醒了一样，非得达到自己的目地才会停火歇气，只是，最初的时候，陈牧并不是现在这个模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就是在仓莫，陈牧离开他独自去寻找破解方法之后，回来陈牧就成这样了，人从里到外放开，整个人开始变得大方，相应的，某些方面也开始变得霸道且疯狂。

　　但不管怎样，床上的事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苏沐炎只是白了陈牧一眼，便甩开陈牧的手一个人去路边摊位上逛，他们今天出来，主要目地是寻找节点，但节点这个东西并不是说找到就能找到，虽然苏沐炎可以闻到它的味道，但需要靠近，云中海过于巨大，为了能够找到正确的位置，他只能和陈牧在城里边走边逛。

　　顺着主干道一溜水的逛下去，苏沐炎和陈牧逛了一整天，零嘴小吃买了不少，节点却连影都没看到，苏沐炎走得脚疼，干脆整个人趴在陈牧身上，陈牧一路走一路连接云中海护城法阵，虽老是在法阵中闻到节点的味道，但也不知道节点位置在哪，只能在天黑之后，遗憾的背着苏沐炎回到了城墙边的小破客栈。

　　小破客栈是真的破，别的客栈都灯火通明，这里只有桌子上点了一盏油灯，陈牧背着苏沐炎推开门时，李豪就着桌上唯一的一盏灯在喝酒，他靠着窗，扭头看窗外城墙，外面黑黢黢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听到苏沐炎和陈牧回来，头都没扭一下。

　　苏沐炎有气无力的从陈牧背上滑下来，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他趴在桌上，摸出今天买的小糕点吃，陈牧去到边上点燃了蜡烛，将烛台放到苏沐炎面前，之后他去后院找掌柜要了晚饭，然后提着茶壶回桌边，给苏沐炎倒了杯茶。

　　“看这表情，要找的东西没找到啊？”李豪就喜欢看苏沐炎垂头丧气的样子，他拎着酒壶，翘着二郎腿，面前是吃得差不多的花生米，脸颊通红，眼睛却明亮得非常欠揍。

　　“你知道个屁！”走了一整天，苏沐炎本就疲惫，李豪这么幸灾乐祸的一问，苏沐炎抓起面前装满水的茶杯就丢了出去，他瞪着眼，嘴角满是糕点屑，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我知道啊，你们今天出去找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侧头闪过水杯，杯子直直跌出窗外，李豪眯着眼睛，仰头喝了一口酒：“节点...”

　　李豪开门见山，苏沐炎只是挑了一下眉，便将脸上过于外露的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他将手放在桌上，慵懒的斜靠着，神情有些疲惫，眼睛里也没有审视：“是哦，你知道节点在哪里？”
　　他以为李豪至少会再憋一会儿，就不说憋个十天半月，好歹两三天得憋，却哪想李豪这么绷不住话，这才第二天，就率先忍不住开了口。

　　“知道”苏沐炎的态度让李豪很意外，他挑眉放下酒杯，饶有兴趣的摸了下下巴：“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现在的态度”

　　“为什么不惊讶对吧？”苏沐炎也不绕弯子，他拿过一个新的水杯，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抬眼看陈牧：“能和陈牧聊这么久又知道鬼界，你怎么可能会是个普通人，最主要的，你身上有节点的味道”

　　李豪就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没法掩饰，他抓了一下乱蓬的头发，将酒壶放下：“就知道会这样，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节点在哪，但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毁了它”

　　“嗯？”苏沐炎最开始的时候只以为李豪知道节点并且想用它打通灵鬼两界，现在突然听李豪这么一说，一时之间都有些愣，他奇怪的看了一眼李豪，确认李豪并没有开玩笑，思维一转，突然就有些不妙：“难道这里的节点出了问题？”

　　“没错，这里的节点已经坏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节点那边的东西顺着节点过来了”也不隐瞒苏沐炎，李豪放下酒壶，想要坐到苏沐炎面前跟他详说，恰好掌柜的端着晚饭走过来，便又靠回了窗边。

　　“多谢！”苏沐炎闻到了饭香，起身接过托盘，他将饭菜在桌上摆好，目送掌柜离开，然后冲李豪招了招手：“什么东西？你是指街上的伪类吗？”

　　“不是那个”抱着酒瓶兴冲冲的跑到了苏沐炎他们这一桌，李豪也不客气，摸过竹筒里的一双筷子，就跟苏沐炎他们一起吃：“是城主，云中海的城主已经被那东西给夺舍了”

　　掌柜的手艺非常好，除了面做得好，肉菜更是一绝，苏沐炎喜欢吃掌柜做的红烧肉，那颜色那味道，外面寻常吃不到，今儿赶巧掌柜有做了，上来就一直盯着，哪想李豪也盯上了，拿着筷子不要脸的就想来夹，被苏沐炎一筷子敲了回去：“城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城镇的城主，等级最少也上了青级吧”

　　“嗯，这里的城主是神氏外门，青级满阶，手握半阶规则力，虽然他在灵界没什么名声，但在整个内圈，知道他的人很多”筷子被苏沐炎敲了回去，李豪啧了一声，调转筷子去夹旁边的海鱼。

　　陈牧一直安静坐在一边，苏沐炎和李豪说话，他就听着，他在连通护城大阵，白天忙活了一天，回客栈了也没断，苏沐炎和李豪说了什么他没认真听，但重点他都知道，所以在李豪说了城主的情况之后，他突然之间就来了一句：“已经超青级了，不过被法阵压制住了”

　　苏沐炎对陈牧的话不会有任何疑问，他将红烧肉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下后，凝思道：“这就麻烦了，超青级啊，规则之力只怕也有了，可能打不过哦”

　　李豪一脸疑问，他瞪大眼睛看完陈牧看苏沐炎，趁着苏沐炎不注意，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嘴里，然后嘟嘟囔囔道：“你们在说城主么？他已经好久没在外人面前现身了”

　　“打得过”陈牧根本没去听李豪的话，他转头看着苏沐炎，眼中倒映出了某种奇怪的光：“他不是这里的人，虽占据了别人身体，但不稳固，只要破坏了他布在周身的隔离法阵，他便会被灵力污染”

　　“那节点怎么办？”苏沐炎很早前便觉得陈牧有变化，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放在心上，直到现在看见陈牧和常人不一样的眼睛，苏沐炎才清晰意识到，陈牧不仅只是性格，就连他所擅长的东西，也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保不住了...”眨了下眼，眼里的光逐渐暗淡，陈牧看向苏沐炎，有些羞愧：“他已经把节点打破了，节点覆盖了整个云中海，将城里的人都变成了钉子，现在云中海和节点只能留一个，不是把节点整个拔除，就是云中海和里面的人完全融成节点的出口”

　　李豪目瞪口呆，他千辛万苦从内城探得消息，本以为这么重要的情报，用它来和同样在找节点的陈牧和苏沐炎谈判，肯定能够跟他们达成交易，却不想这被他计划又计划的讯息，于苏沐炎和陈牧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这两人也不知是什么怪物，才来云中海不过两天时间，便将他用命探来的消息分析了个七七八八，甚至在某些要命的方面，知道得比他还详细，李豪有些崩溃，桌子上的红烧肉都没了兴趣，他一脸怀疑人生，坐在那里盯着苏沐炎的脸怀疑人生。

　　“就没有办法补救么？”苏沐炎根本没注意李豪的表情，他现在非常头痛，节点这个东西，在他的计划里占有很重的地位，他不希望节点出问题，所以他仍旧期望能去抢救。

　　“没有的”陈牧知道苏沐炎在焦心什么，但他也没办法，节点已经完全破坏，怎么抢救都救不过来了，他们只能选择将节点毁坏，不然灵界又要接连一个世界了。

　　没有希望，只能专注眼前的事，苏沐炎低头吃饭，将碟子里的红烧肉全部夹碗里，他在头痛之余，理智的分了一块给陈牧，然后一边猛扒饭一边在心里梳理，越梳理越头痛，最后只能放下碗，皱着眉头去后院叫热水，回去洗澡睡觉。

　　陈牧和李豪围观了苏沐炎的一系列反应，陈牧淡定，李豪有些担心，他看着苏沐炎蹬蹬蹬的踩着楼梯上楼，在完全看不到苏沐炎背影之后，凑到一边小声道：“陈兄，苏兄这是生气了？”

　　陈牧优雅吃完饭，将菜都光盘，然后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他低头看李豪，神色很是淡然，李豪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抬头看着陈牧眨巴眼睛，他想问陈牧要干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就见陈牧眼神一闪，有耀眼的赤金出现在他眼中，瞳孔霎时被旋转的法阵充斥。

　　这是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神色，陈牧就这么站着，神色淡然，但李豪却觉得他被什么东西牢牢捆住了，一只巨大的爪子踩在他身上，寒气穿透皮囊进入身体，煞得李豪灵魂都要蹦了出来：“特地告诉我们节点的事，你想做什么？”

　　“我....”李豪被陈牧的眼神吓到，浑身僵硬得没法动弹，他想说些什么，嘴唇哆嗦了两下，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身上都感应不出具体气息的人，居然会给他这么大的压力，尤其他那双压满了法阵的眼睛，更是让李豪感到窒息，面前这人已经不是简单只能看等阶了，很久以前李豪就知道，如果法阵练到一定程度，可以撼动规则，重组世界秩序，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以为不存在，以为这样的人只存在残缺的史书里面，所以他没当回事，却不想原来这样的人真存在，自己面前就有一个....

　　盯着李豪看了一分钟，看得李豪汗都冒了出来，却是收起气势，淡然跟李豪告别：“天色已晚，李兄早些休息，如果今晚我和沐炎商量出了结果，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啊...好，有、有劳了！”压力一瞬散去，李豪都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他结巴着跟陈牧拱手，看着陈牧离开，立马飞一般的奔回了自己屋子。

　　陈牧告别李豪，便去后院提热水，他来来去去的提了两三趟，倒满了整个浴桶，便拉着苏沐炎去洗澡。

　　苏沐炎已经想得头都痛了，他靠在床上双眼呆滞，陈牧拉他去洗澡就过去，给他脱衣服就抬手，最后被抱进热水里泡了半天，这才全身放松的躺倒在陈牧怀里：“那便毁了吧，头都想破了，还是找不到挽救的办法”

　　“嗯”撩起苏沐炎长发，陈牧低头亲了一下苏沐炎发顶，他闻着苏沐炎身上的味道跟人温存了一番，这才将人抱了起来。

　　之后他给苏沐炎擦干净水，弄干头发，抚平他身上的衣服之后，将人抱进了被子里，于是两人都没再提节点的事，他们相依偎着，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好好睡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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