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之璇玑宫的小白蛇

　　小白站在杲杲居的大门口前，感觉到脚边传来的毛茸茸的触感，低头一看，只见一只黄橙橙、圆滚滚的小黄鸡一摇一摆地在她的脚边晃动着。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小白看着脚下的小黄鸡，想起了昨晚她和润玉用完晚膳后的情景。

　　“润玉，我们好久没来杲杲居了，以前我们种下的花如今都不开花了。”用完膳收拾好桌子的小白坐在庭院的葡萄藤下，看着周围有些荒凉的景色，对着正在烹茶的润玉道。

　　“斗转星移，凡间的时日原就比天界快上许多，我们待在天界的那段时日，凡间已经过了数百年，那些鲜花盛开凋零数百次，耗尽了生机，也是理所应当的。”润玉执起茶壶，缓缓地往茶杯了添上一杯茶，示意小白过去。

　　“也对。我就是觉得有点不适应。”小白走到润玉面前的石桌前坐下，拿起了茶，吹了吹热气，喝下一小口。

　　“你若喜欢，我们等会儿便把枯败的花卉除去，过几天上集市采买一些鲜花种子，重新种上一些。”润玉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执起慢慢品尝。

　　“好啊！”小白闻言把上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往庭院边缘走去，似是想到什么，转身对润玉说道，“润玉你慢慢品茶，我先去干活了。”

　　润玉看着说做就做的小白，摇了摇头，慢慢地喝着手上的茶。

　　小白走近了庭院边缘，才发现花圃的残败程度比她方才在庭中看到的更为严重。

　　花都已经枯死了，剩下深褐色的枯枝扎根在泥土中，杂草倒时长得倒是很茂盛，已经长到了小白的膝盖处，墙根处还有许多盘根错节的老根裸、露在泥土表面，把花圃的土地撑得开裂，大片大片的青苔寄生在树根上，垂在墙上的藤条活着的时候自然生长，很是杂乱，枯萎了后挂在墙头，显得荒凉。

　　小白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被灌木勾到的广袖，干脆利落地扯下两根长到她身边的藤条，把自己的广袖绑了起来。动了动手腕，确定广袖不会再碍事了，擦了擦手掌，看着高高挂在墙头的枯藤，小白默默地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果断决定先拔除眼前的败花。

　　“你这是要亲自动手？”润玉喝完茶，走到了小白身旁，看着小白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问道。

　　“对，既然是来到凡间了，我就要按照凡人的方式来生活，不用法术。”小白抬头看向润玉，说道，“润玉，我们这次在人间，就不要用法术了，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哦？这倒有趣，那就试试。不用法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润玉赞成。

　　“那就约定好了哦。谁也不能作弊。”小白听到润玉同意，很是开心。

　　“好。”润玉和议。

　　“那润玉你比我高，你去墙边去除枯藤，我在这边拔掉败花和杂草。”小白提出建议，“我们分工合作。”

　　“那我把枯藤弄好了，就过来帮你。”润玉看着花圃里密密麻麻的枯根还有茂盛的杂草，说道。

　　“好。你去吧。”小白点头，看着润玉跨过篱笆，走到了花圃另一边的墙边。她也抓起最近的一棵败花，用力一扯，连泥带土地整棵拔了出来。很有成就感的小白继续埋头苦干，不停地拔着枯死的花茎。

　　拔了十几棵后，小白停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薄汗，继续握住一颗花茎，却听见底下传来不同寻常的叫声，和平时花圃中虫鸣的声音不一样，觉得奇怪的小白弯下腰，拨开花茎，看到了一小撮黄色的绒毛。小白侧耳亲听，分辨出声音是从杂草中传出来的，扒开杂草丛，发现一个个金黄色的绒毛球藏身在草根处。

　　“咦？”小白觉得眼前的绒毛球好生熟悉。

　　听见动静的小小毛球，一齐抬起了头，一对对圆溜溜、黑黝黝的眼睛齐齐地看向小白。看到小白把头往它们的方向凑过去，它们纷纷像退潮一般往后挪动，小小的一只只，腿也短，后头的毛球被枯根挡住动不了，前头的毛球还在不停地往后退，一个个圆圆的毛球被挤成了椭圆形，不停地发出“叽叽叽叽”的声音，看起来就像煮熟了盛在碗里的汤圆。

　　“怎么了？”润玉把墙头的枯藤处理好后，听到小白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听到润玉突如其来的声音，似是感受到了润玉身上捉摸不透的气息，小小的毛绒球，稍微伸长了脖子，你看我，我看你，互相询问似的，然后在一只小黄鸡“唧唧”的叫声中，瞬间一齐掉头，把头钻进了前方的小伙伴的屁股下，躲了起来。

　　“它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小白保持着弯腰、双手拨开草丛的姿势，动了动头，示意润玉看杂草丛里的那一堆行为诡异的鸡鸭鹅幼体，很是奇怪，“我明明回来后就把它们关在了篱笆栅栏里了呀。”

　　“许是栅栏不结实，让它们跑了出来。”润玉往小白拨着杂草的手伸去了自己的手，想要扶小白起来。

　　突然间，那只颇有鹤立鸡群味道的小黄鸡，噗地一下跳到了小白的头顶上，踩着小白的头发，不停地冲底下的那群小毛球叫嚷着，那群毛球像是听到口令一般，全部抬起了头，伸长了脖子，逃命似的跑出了草丛，往花圃外围跑去，有的跑得太快了，一个趔趄摔倒翻滚，但却立即站好身子，速度丝毫不减地撒丫子逃跑，不一会儿就在一脸蒙圈的小白的注视下，跑得干干净净。

　　“你开了灵智？”润玉扶着小白站直身体，看着小白头顶上的小黄鸡。

　　“唧唧。”小黄鸡又在小白的头顶踩了几下，左看看又看看，不敢看润玉。

　　“下来。”见小黄鸡没有动作，润玉眼色微冷，“本神话不喜欢说第二遍，开了灵智又如何，本神让你元神寂灭，只是弹弹手指的功夫。”

　　“咚”的一声，小黄鸡慌忙跳到了地上，圆墩墩的身体砸在了泥土里，撞到了树根，反弹起来，像一个皮球一样在地面滚了一圈，干净的绒毛变得杂乱不堪。

　　“噗，好好玩。”小白看到小黄鸡的窘态，忍不住笑了起来，“开了灵智怎么还这般傻？还被凡人抓到集市贩卖，哈哈～”

　　“小白所言极是，这般痴傻之物，没有留在世间的必要。”润玉伸手帮小白整理她被弄乱的头发，轻声道。

　　“哎呀，润玉你不要吓它了。它要晕过去了。”小白看着在地面上瑟瑟发抖，像是随时都会倒头晕厥的小黄鸡，笑道，“你不要害怕，既然开了灵智，就是有道缘，我不会杀你的。”

　　小黄鸡停止颤抖，看了看小白，又向着润玉的方向看着。

　　“他呀，也不会杀你。”小白双手抱住润玉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润玉，“对不对呀？润玉。”

　　“下不为例。”润玉目光柔和地看着向他撒娇的小白，伸手摸了摸小白讨好地仰起的头，眼角扫到小黄鸡，沉声道。

　　“唧唧、唧唧。”小黄鸡不停地点着头，跑到小白的脚边，蹭了蹭小白的脚踝。

　　润玉一道灵气过去打在小黄鸡身上，小黄鸡霎时吓晕了，瘫在了地上。

　　小白惊讶地看了看小黄鸡，又看了看润玉。

　　“女身。”润玉道，“小白你想要养着她，便养着吧。”

　　“哦哦，润玉你是在分辨雌雄。”小白弯腰捡起小黄鸡，“又没有伤害她，她就吓晕了，胆子真的好小。”

　　“并非所有开了灵智的生物都如你一般，第一次见到龙身的我，不怕我的龙威，直接抱住我的尾巴的。”润玉回忆起他与小白的第一次遇见，笑了起来，“你若想养她，倒时就带上天界，养在璇玑宫吧。”

　　“不要。”小白想到璇玑宫还会出现一只开了灵智的灵宠，还是如她一般的女身，想到以后这小黄鸡也会化形，就心里难受，眼眶也有些酸酸涩涩的。

　　“为何？你不是喜欢热闹吗？”润玉诧异。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小白用力地甩着头。

　　“不要便不要，你不喜欢，扔掉也无妨。”润玉看着难得表示明确排斥的小白，说道。

　　“扔掉到不至于，我把她放回栅栏里，就让她留在凡间修炼吧。”小白听着润玉毫不在意的语气，心里的不舒服莫名就散去了，捧着小黄鸡，和润玉一起，把她放回到栅栏里。

　　其他的小毛球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一股脑儿地冲进了栅栏内。小白稍微数了一下，发现所有小毛球都到齐了，就把栅栏锁上了，又和润玉走回了花圃边，两人合力把所有的老根杂草清除干净。期间还发现了杂草中居然有一小撮的小葱，想着做菜可以用到，便把小葱保留了下来。

　　“唧唧、唧唧。”小黄鸡不停地叫着，唤醒了回忆昨晚情景的小白。

　　“怎么了？”小白问。

　　“唧——”小黄鸡没有理会小白，嗖的一下跑进了杲杲居。

　　看着小黄鸡一下消失在眼前，小白意识到了润玉应该回来了，开心地望向门前的山路。

　　果不其然，小白看了一会儿，就看到上午出门时特地换上深蓝色粗布衣的的润玉，肩扛着锄头从山路那头走了过来。看着如此烟火气的润玉，小白不自觉地咧嘴笑得开怀，心念一动，双手举过头挥舞，冲着远处的润玉喊到：“润玉！润玉！饭做好啦！快回家吃饭啦！”
　　 润玉听到小白熟悉地声音，往前望去，看着站在杲杲居门口冲着他挥动双手的小白，微微一愣，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望着小白粗布衣裳也遮掩不住的娇俏容颜。润玉有些回不过神。回家吗？终有一日，择一红袖添香，寻觅一方良田，依山而居，伴水而住，男耕女织，夫唱妇随，好不乐哉！这感觉，真好！
　　 “就来。”润玉加快脚步，迎向小白的笑颜。
　　 “累吗？”小白接过润玉的锄头，放到门口，挽住润玉的手臂，一起走向庭院石桌，一边说道：“我今日上山去寻野物，遇到了同族的一条小黑花蛇，化为人形才七八岁的模样，但是懂得好多，帮我采了好多蘑菇，还带我去挖了竹笋，我自己抓了一只野兔和两只山鸡，都做成了午膳，你可要好好尝尝看。”
　　 润玉随着小白的牵引坐到了石桌前，闻到了扑鼻的饭菜香，看着分量满满的午膳，轻笑道：“小白做的饭菜绝对是好吃的，只是这分量？会不会多了些？”
　　 “我是担心你干农活累，专门多煮的，想让你多吃点，补补身子。”小白为润玉添了一碗饭，放到润玉面前，再给自己也添了碗饭。
　　 “其实，我今天作弊了。我违反了昨夜我们说好的在凡间不用法术的约定，刚开始我是用锄头开荒的，但这山唯一平整的土地让我种成了桃林，其他土地山石繁多，我锄了好久才开了一小块地，我担心你等我等得迟了，就用移山填海之术，将山脚下的一大块崎岖不平的山地变成了平整的田地了。”润玉有些羞赧，“所以今天，我并不是很累。”
　　 “我也是。”小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我控制不好火候，煮饭煮菜的时候，都是用火术点的火，控制着火，烧的饭菜，嘿嘿～”
　　 “还有呀。”小白神秘兮兮地凑到润玉身旁，润玉见势侧耳倾听，“我怕饭菜冷了不好吃，还偷偷用了小火咒，把饭菜保温到你回来的前一刻才撤去的。”
　　 “哈哈～”听着小白郑重其事地，就为了爆料她自己的作弊行为，润玉笑了出声。
　　 “我们俩都作弊了，那就都不用惩罚了吧。其实我觉得我昨晚提议的约定太过刻板了，不用仙术我们也能做的事那就不用仙术，可以更好地体验凡人的生活，但我们做不了的事，用用仙术也无妨的，你说是不是润玉？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太过刻意地约束自己比较好。”小白为润玉夹了一大块鸡肉，“尝尝看，好不好吃？”
　　 “你说的没错。”润玉尝了一口，点点头，“好吃。”
　　 “那多吃点，锄了一小块地也会累的，你那么瘦，就该多吃点。”小白为润玉夹了一筷子红烧兔块。
　　 “你也吃。”润玉看到了盘子里有小白最喜欢的鸡腿，把两只都夹到了小白碗里。
　　 “那……”
　　 “我喜欢吃鸡翅膀。”知道小白想说什么的润玉，打断了小白的话，为自己夹了两只鸡翅膀，看着小白道，“快吃吧。”
　　 “嗯嗯。”小白拿起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下午你还出去吗？润玉？”
　　 “下午去把那块开荒好的田地里的杂草除了，再寻些枯枝落叶烧一些草木灰，先沤一沤田。”看小白吃鸡腿吃得欢快，润玉拿起汤碗为小白盛了一碗鲜菇汤，“喝点汤，别噎着了。”
　　 “我是蛇耶，怎么可能噎着？”说是这样说，小白还是拿起汤勺喝了几口汤，“好鲜，润玉你也喝。除草我懂，其他的是做什么的？”
　　 “就是让田地更肥沃一些，然后才能更好地耕地，种农作物。”润玉看小白喝汤喝得津津有味，吃完了鸡翅膀后，也为自己盛了一碗，只要有小白在，他的食欲就会变得非常好，念及近千年来小白几乎顿顿陪他一起用膳，应该说是，只要小白不在，他就没什么食欲。
　　 “原来是这样，那下午要我去帮忙吗？我也很有力气的。”小白比划着手臂，向润玉展示自己力气。
　　 “不是说好要男耕女织吗？你就待在家里好好做女红，然后我去田地里干农活。吃些竹笋，这竹笋很是清脆鲜嫩。”润玉吃完了荤食，夹起几根竹笋放入口中，咀嚼着竹笋时，他方忆起，他在遇到小白之前他几乎是不动油腥，独爱清淡的，遇上小白后，他吃肉也能吃得如此满足，小白就是来破坏他所有原则的。
　　 “也对，那我就在家练练女红，然后煮好晚膳等你回家。”小白夹起一大块竹笋放入口中，“好好吃，早知道我多挖些放进乾坤袋了，现在没有小黑带路，让我去找我一定找不到地方了。”
　　 “小黑就是你说的小黑花蛇，名字倒是与你相映成趣，我也挺想见见他的。既然是蛇族，你知道他的名字，你是可以召唤他来的，不是吗？”润玉提醒道。
　　 “对呀，我可以用控蛇术！”小白高兴得抬起头，想了想又低下了头，“这样不好，我找他是要请他帮忙，还要邀请他与我们一起用膳感谢他的，如果用控蛇术，就是在命令他了，这样不好，太不尊重小黑了。”
　　 “你们名字都那么有缘，一定还会再见的，下次再邀请他来我们家用膳，也是可以的。”润玉摸摸小白的头。他的小白，已经是妖界的王首了，还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一个召唤咒就能做到的事，却还会因此苦恼。但这就是他的小白，天真善良的小白，他所钟爱的小白。
　　 “嗯。”润玉说得都对！
　　 “我吃饱了，你再吃点？”
　　 “我现在才半饱呢，我觉得我还要吃上一碗饭，喝多几碗汤，然后吃多一些肉。可能等下桌上的东西我会全部吃下去呢。”
　　 “吃得完才好，慢慢吃，全都是你的。”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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