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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撤走食案后,两人在园子里散步消食,不经意间走到了书房外,韫和温声询问:“要小憩吗?我让红蕖铺好床了。”
赵君湲拾级而上,“这里歇息片刻就好。”
门仅仅阖拢而已,他推开走进去,书房内窗明几净,归置齐整,可见寻常都有人打扫。
“这是我父亲的书房。”韫和跟在身后,看他修长的手指抚过砚台笔架,停留在一摞简牍上,随意拿出一卷,展开时竹片簌簌响动。
一片广袖落入砚台,韫和怕惊扰他,跪坐在斜后方捉到手里,不动声色地替他曳着。
赵君湲逐字逐句地看过去,脸上慢慢爬上笑意,“父亲的兵书保存完整,实属难得。”
韫和道:“也只有这些兵书存留下来,其余的已经抄没了。”
父亲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生前著有数部兵书,留待后世学习,他亦是军人,想必对这些很感兴趣。
而且他方才称为父亲,韫和有些动容,“知音难觅,父亲若是泉下有知,必定深感欣慰。”
赵君湲微愣,目光在案面晃动的树影停留片刻,又继续朝后翻。
韫和看他兴致很高,悄然起身走到紫丝布的垂帘后,素手焚起熏香。
待香雾腾空,盈满房间,她在美人榻上侧身躺下,枕着汗巾,隔着朦胧的帘子望他略显清冷的身影,不禁恍惚。
赵君湲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他站立的时候肩背特别挺直,有一种从容的威势,不想伏于案前专注时也是如此严整。
滴漏声好似催眠,这样看了许久,韫和感到困意来袭,眼皮实在撑不住,索性睡了过去。
桦烟馥郁盘桓,秋花绽放无声,斜阳从窗牖照进来,安静地照在丝帘上,帘后美人如玉,头枕藕臂静卧。
赵君湲挑开垂幕,缓步进来,取了一旁的盖衾披在她身上,触到手臂的时候满手凝脂,一串金臂钏随之滑落停在腕上,他拂衣坐下,握在手中摩挲打量。
作为一个从少年时期就手握权柄的男人,送到他身边的女人通常带有目的性,因此他对感情迟疑敏感,没有耐烦性,往往不会投入过多精力。
当然他也不会拒绝女人的主动,一个男人有很多欲望,肉.体交融带来的欢愉不可或缺,是最直接也是最容易得到的。
渤京官宦豢养家伎侍妾不在少数,玩娈/童不仅不是隐晦之事,甚至还兴起攀比之风。他不反感,但没有这方面的嗜好,他极少让妾室伏侍,在情.欲上的节制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因此膝下至今也没有一子半女。
韫和醒转过来,身体无端疲软,她轻揉着眼睛,望见赵君湲时顿了一下,神情还很懵然,“我竟睡着了,你要不要上来躺会?”
她撑着身体打算起来,赵君湲把她按回去,“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韫和觉得这样不矜持庄重,但既然他说了,她也乐得如此。
本以为两个人面对面会很尴尬,事实上一切都自然坦诚。
她暗暗地猜想,他们像不像母亲和父亲闲暇时的相处。
赵君湲对上她可疑的视线,“想什么?”
“我记得清楚,母亲常常坐在此处……”韫和脱口而出,又适时止住。
太尉与公主鹣鲽情深,闺中自有不少夫妻间的情.趣。
赵君湲淡笑,捏了捏她的手指,“你我未尝不能。”
韫和面醺耳赤,侧目望着香炉中袅然升空的轻烟,听他嗓音低沉如弦音。
“我自己有错,很多事情理应让你知道。一是因我自身原因,二是赵家内院庞然复杂,不比后宫轻快多少,往后我一件件告知你,自会明白。眼前你安心住在自家府邸,衣食出行有王媪安排,一切都遵照国公夫人的标准。”
他亲口允诺,韫和也想要装得贤惠大度,可怎么都愉悦不起来。
她是宋国公嫡妻,却不能住在赵府。
终其根本,这也是她和赵君湲之间的心结。
韫和故作轻松地一笑,抚上耳际,“那你会常来看我吗?”
赵君湲捏住她的手腕,郑重地点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会遭外人非议,不过那只是一时而已。犀娘,你不能自乱阵脚。”
韫和挣开他的手,换了一个方向,背对着他,“你放手去做吧,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
她明白他这么做是为她的安危着想。
出于对她的爱护,他是对的,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要承受世人的蜚语流言无疑是致命的。
她选择接受,但她依然排斥。
赵君湲是习惯发号施令的人,别人从来是听命遵办,他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感受。但他此刻莫名烦躁,尤其是看她在自己面前委曲求全的模样,心里邪火大盛,手上的力道不免加重。
他握住她的肩臂,强势地把她拉起来,韫和没有防备地被拽坐起来,一脸惶然地望着他,“你干什么?”
她咬了咬嘴唇,泫然欲泣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里不舒坦,你连这也不允许么?赵君湲,我是你的妻子史韫和,不是你麾下的兵卒,任你驱使。”
他抓着她的力道太紧,韫和挣不开,索性攥起一双粉拳胡乱砸人。
赵君湲心中不耐,细想之下又觉她没有说错,便任她发/泄。
他常年驻扎关外,身体结实岂是常人能比,女子的拳头落在身上无异挠痒,韫和几拳下来掌侧已然泛红。
赵君湲无奈一叹,俯身将她揽住,“你心里不痛快,我又何尝不是。”
韫和也累了,伏在他肩头啜泣,隐约为方才的失控感到后悔。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怨愤。
看她情绪缓住,赵君湲叹道:“犀娘,你决意和我做夫妻,我也不愿瞒你。我被人设计失了兵权,接下来轻则贬官,重则有牢狱之灾,想必你已从旁听闻,知晓其中厉害。周国公万般考量,皆是为了你好,如今你逆他之言重返京城,岂不知知前方有多惊险。上次你能安然无恙,不过是我占了几分运气,否则我纵有三头六臂也未必能护你周全。”
韫和闭了闭眼,勾住他有力的臂膀。
“有的东西眼下不能给你,是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
“你别说了!”她攥着他的肩头,扭到一旁泣不成声。
赵君湲扳过她的脸,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蹭着细腻的颊,即便是哭的毫无形象可言,容色也是如此艳丽照人,不禁叫人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邪念,他拼命压制下去,眉间拢上几分不耐,指尖力道几乎将细嫩的肌肤搓破。
女为悦己者容,韫晓得自己此时必定难看,发窘地移开了视线。
这时候红蕖在门外禀道:“夫人,赵府的家僮来了,宫里夜朝,急召百官,请府君尽快入宫。”
赵君湲挑帘出去,韫和也匆忙下榻。
暮色四合,园内披上淡淡的鸦色,才知天色已晚。
见两人出来,红蕖敛衣道:“府君的袍服已经拿来搁在寝房了。”
女儿家的起居室设着凝雾留香帘,入帘芙蓉帐,仅一架芍药软屏立在榻前,陈设极简,但胜在清香温馨。
红蕖捧了朝服进来,朝韫和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又拿下巴指着屏风后的轩昂男子,压着声音,“夫人不想去服侍,小婢就斗胆去了。”
“你话多。”韫和睇她一眼,抢过袍服转到那扇屏风后。
赵君湲已然脱去外袍,仅着白绢衣裤,衣下的紧实健硕显而易见,陡然见到这幕,韫和面上一热,止不住地往茯姬交代那些的话上想,她和他做了真夫妻,肌肤相亲只是迟早的事。
就随意一想,她捧着贴身的里衣如捧着一团火,胸口跟着翻起热浪,灼得心尖直颤。
“愣着作甚,衣裳拿过来。”赵君湲不紧不慢地扫她一眼,背过身去。
想是在家被人服侍惯的,展开手臂只等她近前服侍。韫和缓缓吐出一口气,抖开衣袍,通开两只袖子。
虽说她不是衣来伸手的人,然而服侍别人穿衣还是头一遭,服饰的层次,佩玉的讲究,心中记得一清二楚,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
佩剑时剑璏扣不上革带,急得她满头是汗,最后是赵君湲看不下去,自己接过来挂上。
系好了梁冠的绸带,赵君湲睇着额头沁汗的韫和,忍俊不禁,扯了罗帕劈头扔在她脸上,抬步离去。
韫和“哎呀”地嚷着,取开罗帕跟上去,把人送到府门。
赵君湲在门前问她:“可会什么器乐?”
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韫和茫然摇首。
暮色下赵君湲按着剑,眼底浓厚的兴致毫不掩饰,“我送你一把阮咸,闲时可向王媪请教一二。”
无视韫和脸上的迷茫,他略一勾唇,认蹬翻身上了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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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几章过渡需要调整,明天又是中秋,所以就不更了,大家好好过节去吧。
祝大家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