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今天不营业

　　“吹烟。”

　　赵靖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沈吹烟攥紧了拳头，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

　　温热的身体靠近，赵靖尧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慢慢把她转了过来。沈吹烟仿佛被烫到似的缩了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看着消失了好久好久的皇帝。

　　瘦了。

　　原本调理的趋于正常的气色，此刻看起来怏怏的疲惫，但看着她的双眸却深邃又明亮。

　　“你……”

　　刚说了一个字，赵靖尧就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仿佛要揉进身体里似的越箍越紧，沈吹烟垂着的手慢慢抬起，最终轻轻回抱住赵靖尧，没说出口的话，也都吞进了心里。

　　“想我没？”赵靖尧抱着她开心的说，呼出的热气吹拂在她耳朵上，痒痒的，叫人心悸。

　　“我……”沈吹烟收紧了手臂，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赵靖尧也没有逼迫她一定要回答什么，自顾自的接话：“朕很想你。”

　　我也……

　　沈吹烟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原来，她每天在御膳房忙前忙后，不是不累的，只是不想停下来，不想留时间思考自己的心；

　　原来自己真的很想很想他；

　　原来他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住进了她的心里；

　　原来自己等的，不过是希望这个人能早些回来。

　　“对了，拿到那本书了吗？还顺利吗？”赵靖尧贪恋小厨子的体温，深吸两口气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方才自己情难自禁的把她抱在怀里，小厨子竟然没有推开他，反而还有了小小的回应！

　　天啊，开心到恨不得出去飞几百里地。

　　“很顺利的。”沈吹烟好唾弃自己，她竟然有点舍不得蠢皇帝的怀抱！

　　天啊，恨不得冲出去大吼三声再敲晕自己。

　　赵靖尧描绘着沈吹烟的眉眼，笑着埋怨道：“没有朕看着你就是不行，都生病了吧。”

　　“你，你怎么知道？”沈吹烟惊了，难道那天晚上，不是梦？！

　　“朕去看你了啊。”赵靖尧相当坦然，回味着当时乖宝宝似的小厨子。

　　真的假的？当时自己明明……

　　“我还以为在做梦，还掐了手臂好几下，都没感觉。”沈吹烟喃喃道。

　　“你掐的是朕的手臂，你当然不疼了，”赵靖尧笑着晃了晃他的右手，满眼小星星的问：“小厨子梦到我了，是不是也想我了，是不是？”

　　沈吹烟被问的有些羞恼，真后悔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现在好了，做梦都想梦到蠢皇帝，简直无所遁形。

　　“好了好了，”眼瞅着赵靖尧又要得寸进尺，她赶忙转移话题，“你这几天去哪儿了，都年底了你知不知道？”

　　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嗔怨，年末的最后一天才回来，干什么去了，害她担心，真讨厌。

　　沈吹烟没意识到，蠢皇帝却是精明的听出了小厨子的关切，心里越发甜蜜的答道：“边关有点动荡，朕去平定一下，现在都解决了。”

　　俩人又腻腻歪歪的说了些没营养的斗嘴话，忽然门外响起了“砰砰砰”的声音，屋内的景象忽然被点亮，或明或暗的光暧昧的投射到相贴而站的他们身上。

　　“是烟花，”赵靖尧说道，“要去看看吗？”

　　沈吹烟点点头，这几天光顾着惦记蠢皇帝，半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感受到，还好他回来了，还好一切都赶得上。

　　被牵起了手，赵靖尧领着她走出益心宫，皇宫内远比她想的要热闹，原来大家熄了灯并没有要睡觉，而是聚在这里等着放烟花，辞旧迎新。

　　大瓜和御膳房的伙计们拿着她前些天做的卤味边吃边侃大山；廖文哲和张之云在角落里下棋，太医波澜不惊镇定从容的眼神和后勤总管抓耳挠腮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安贵妃坐在赏烟火的绝佳位置，和小丫鬟常喜不时聊上几句，小眼神却总往沈吹烟和皇帝身上瞄，不知道是看谁多一点。

　　很多因为她外出而好久没见的人都三三两两的在御花园喝茶闲聊，几个相熟的太监宫女本想拉她过来叙旧，结果一看到她身边的大佛就都禁了声，恨不得再远离二里地。

　　“我们，去个清净的地方？”实在不想打扰大家难得的休憩，沈吹烟提议让赵靖尧走远点。

　　皇帝当然求之不得，能和小厨子单独过元旦，四舍五入就是约会了。

　　他们来到一处假山前面，地上铺着毛毯，摆着酒壶和一些小菜，沈吹烟炸了眨眼，眼神询问赵靖尧这是怎么回事。

　　“我让李公公刚才去准备的，这里没人安静，但也可以欣赏到烟花。”皇帝摸摸鼻子解释道。

　　席地而坐，毯子很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还热乎乎的，赵靖尧给她倒了杯温酒，俩人一边喝酒一边静静地看烟花。

　　“这还没过春节，宫里就那么热闹吗？”沈吹烟问道。

　　赵靖尧点点头，“每年都这样，之后会给大家轮流放假，春节时候更热闹呢。”

　　“你上次说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事？”沈吹烟忽然想起来走之前赵靖尧和她卖的关子。

　　赵靖尧倒酒的手停顿了一下，一仰头把那杯酒饮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吹烟，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朕……”喜欢你。

　　天边炸放起一连串的烟花，五颜六色的在天空中绽放光芒，原来是子时了，新的一年到了。

　　赵靖尧的表白被声响盖了过去，破碎在烟火中。沈吹烟眨巴着眼睛问：“你说什么？”

　　憋的那一句是自己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小皇帝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儿吧了下来，郁闷的摇了摇头——时机不对，下次再说吧。

　　“那，我敬您一杯，”沈吹烟举起酒杯和赵靖尧碰了一下，“祝您新的一年，能开心快乐。”

　　赵靖尧喝了酒，也笑开了，目光深邃的看着沈吹烟：“也希望小厨子能心想事成，早日找到你的父母。”

　　垂下眼低头笑了笑，沈吹烟并没有回话，而是喝下那杯酒，无声的和赵靖尧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听到了……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回应……

　　·····

　　西靖国国历363年的第一天，沈吹烟醒来后发现旁边的位置竟然没人，不知道赵靖尧去忙什么了，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来。来到御膳房，伙计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目光烁烁，就连成天插科打诨的沈大瓜都有模有样的在剥核桃。

　　“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这么有干劲儿？”沈吹烟走到大瓜身边拿他剥好的核桃吃。

　　“每年元旦后我们就要开始张罗春节了呀，吹烟你忘了？”大瓜把装核桃仁的盘子护在胸前，拒绝再让沈吹烟吃。

　　“我失忆了嘛。”沈吹烟大言不惭。

　　“哦哦，”大瓜恍然大悟状，“那我和你说说哦……”

　　原来西靖国的传统是新年过后，宫里的各职位各官员在不影响正常运作的情况下轮休，而后宫掌事的却要尽可能调动人手，为不久后的春节做准备。

　　广储司负责清点库藏；会计司负责出纳用度；营造司负责修缮补新；东西六宫忙着装扮，秀坊的宫女们赶着做新一年的衣服，而御膳房则负责每一年的年夜饭。

　　总之在这备战的两个月中，大家真的都很忙。

　　这天沈吹烟初步定好了年夜饭的菜单，赵靖尧就晃悠过来要和小厨子去贴对联。沈吹烟以前在现代的家里也假模假式的在门前贴过商场免费送的对联，但这次被赵靖尧带着，才知道古代贴对联和她那小儿科的假把式真的完全不一样。

　　随赵靖尧来到寝殿的书房，桌子上堆着厚厚的一摞长纸，分红色和金色两种。皇帝把她推到桌边，拿起一方砚台递到她手上，“小厨子来帮朕研磨吧。”

　　接过那沉甸甸的砚台，沈吹烟不好意思的说：“可是臣不会啊。”

　　“我教你。”

　　赵靖尧滴了些清水在砚台表面，又不知从哪寻了个墨碇，从背后环住沈吹烟，在她手里的砚台上开始细细的研磨。

　　“很简单的，就像这样。”赵靖尧边研墨边解释，自然的仿佛对这暧昧的气氛毫无所觉。

　　沈吹烟拱了拱赵靖尧，把墨碇抢过来，急于打破这诡异的和谐，“臣，臣知道了，您快去写吧。”

　　又嘱咐了几句，赵靖尧才拿起毛笔，开始在纸上落字。

　　每年都有很多人上书希望皇帝能赐一副对联，为沾沾龙运，博个好彩头。赵靖尧一般都不会拒绝，但也确实是能力和时间有限，每年只写五百副——二百副送给全国各省份表现出色的官员，二百副送给各名门私塾优秀的学子，最后一百副拆开来，五十副送上书求对的朝中大臣，五十副送后宫的家眷管事。

　　虽说五百副放在全国，送还不够塞牙缝的，但一个人一天写那么多也是累得够呛——直接体现在皇帝还停下来，沈吹烟就研墨研到手酸抬不起来。

　　当最后一幅字写完的时候，沈吹烟都想放声高歌一曲哈利路亚了。

　　太不容易了！

　　赵靖尧活动了一下筋骨，揉着有些使用过度的手腕，邀功似的和沈吹烟说：“小厨子，看在朕表现这么好的份上，可否给朕再做一次佛跳墙？”

　　沈吹烟白了他一眼，坚定地拒绝：“臣手酸的不行，实在没心情做。何况佛跳墙汤头要至少准备一天，现在太阳都要落山了，来不及的。”

　　赵靖尧嘟着嘴一脸失望，“好啵……”

　　这么大人了，还卖萌，可耻！

　　叹了口气，沈吹烟屈服道：“明天给你做可以吧。”

　　蠢皇帝一秒恢复活力，笑着说：“那朕今天就吃阳春面吧！”

　　心里骂了句傻子，沈吹烟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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