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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九雉站在原地，看看阴差，又看看鬼君：“这个……”
围观的九雉还在犹豫要不要替这小阴差求求情，毕竟这长.枪那么硬的一道菜，吃下去会不会消化不良得肠胃炎？
白脸阴差倒是毫不含糊，把嘴一张，嘴角能一直开到后脑勺，嘴里钢针一样的牙齿密密麻麻。他一只手握住枪柄，抬手就把银白色的枪头塞进了嘴里。
九雉站在一边，看的目瞪狗呆。
偏偏他的阴差兄弟们，在后面围成一个圈，拍手大叫道：“好，大哥优秀，漂亮！”
被叫做大哥的阴差把整个红色的枪柄慢慢吞进了肚子里，把嘴合上之后，揉了揉肚子，居然还打了一个饱嗝儿，他对着鬼君和其他阴差拱手笑道：“见笑，见笑。”
又搓着手，小跑到鬼君身边，点头哈腰道：“大人您看的怎么样？小的生前就是干这个的，以前还能胸口碎大石呢。”
他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响。鬼君听着他非常骄傲的语气，陷入了谜之沉默。
就在鬼君和阴差说话的空档，张道人已经悄咪咪的走了过来。他一把拉住九雉的胳膊，悄声道：“跟我走。”
九雉愣了一下，问道：“走？去哪里？”
张道人一脸惊奇的看着她，仿佛是看着一个智障：“快走啊，要是让这冥府的阴差逮住你，你就完了，他们会审问你的。”
九雉：……我居然忘记这一茬儿了。
阴差大哥在和鬼君说话的时候，虽是低着头，但整副心神都是放在九雉和张道士身上的。
张道人拉住九雉的手腕，冷汗从脸上一个劲的往下掉，他低声道：“一会儿我要是说跑，你就赶紧跟着我跑。”
他心里默默的估算着从这里到关卡的距离，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阴差大哥站在鬼君身前，低声对他说着什么话，张道士听得隐隐约约，他不太明白那个穿黑袍的是什么人，以至于让冥府阴差都毕恭毕敬。
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那我就得拼了老命的动。
阴差对着鬼君说完话就闭嘴了，气氛一时间紧张了起来。
鬼君负手站立，思考了良久之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后退一步让到一边。
九雉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莫名就是有一种，鬼君在避开之后就一直看着她的错觉。
张道人猛地一拽九雉，大声喊道：“跑。”
九雉几乎是在被他拖着走，被张道士拉着的手腕隐隐发疼，眼看鬼门关已经近在面前，跑在前面的张道士笑道：“哈哈，要出去了。”
他回过头对着后面追来的阴差高声叫道：“拜拜了您呐。”
张道士说着这话，一只腿已经要踏出门去了，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他的身子被重重的弹了回去跌落在地上。
张道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
身后的白脸阴差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怪笑道：“哪里来的生魂，还不快随爷爷我走？”
张道士直起身，急切的伸出手向前摸索，面前有一道门，看不见但是能摸到，它就在这里，阻拦住了张道士向前走的路。
张道士惊讶道：“这是什么，鬼门关什么时候有了这道门？”
没有人理会他，阴差大哥向前挥了挥手，对着自己身后的手下说道：“把这生魂给我拿下。”
身后连忙有人走过来，问他道：“那这个女的也抓吗？”
九雉先前一直站在一边，又沉默着不说话，于是大哥的视线就只落在会动的张道士身上了。此时他方才看见九雉，惊讶的“咦”了一声，然后又笑道：“我还没看见这个小丫头呢，一并带走，一并带走。”笑的跟下山扫荡的土匪一样。
九雉看了看他走路的姿势，微微笑着问他：“朋友，你屁股不疼吗？”
“屁股？”大哥重复了一句，突的抽了一口气：“疼，嘶，屁股疼。”
后面连忙有手下过来扶他：“大哥，怎么了大哥？大哥你没事吧大哥，大哥……大哥……大哥！”
大哥挥挥手，说道：“行行行，别喊了。”
他刚才吞了一把枪，因为没有内脏，所以那枪也从上面的嘴进去，从下面的“嘴”露出来了。
九雉问他：“我好奇埃，你一会儿怎么把那枪拿出来呢？”
大哥说道：“你～管～呢～”
他身后立即有人出来要捉拿九雉，九雉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们，而张道士已经被拉起来绑着了。
大哥看见九雉避让的动作，随意的挥挥手道：“别挣扎了小丫头，乖一点，哥哥还能给你留一条腿，要不然……嘿嘿。”
九雉笑道：“你嘿嘿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阴差扶着自己的腰凝神看了九雉几眼，说道：“你爱谁谁。”
他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抓九雉。九雉毫不躲避，扣住了他的手腕。
那大哥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哎呀，莫非小娘子现在就想跟我嘿嘿嘿？”
九雉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对他说道：“带我去见夜游神。”
阴差撇嘴道：“夜游神可是尔等想见就见的？还不速速就擒，吾还可以饶你一命。”
九雉并不答他的话，而是偏头叫道：“鬼君大人，您来说一句话吧。”
忘川鬼君负手而立，闻言慢慢的踱步过来，道：“这是你的事。”
九雉听见这话也不生气，仍然笑道：“就是因为我的事我办不好，所以才来求你的呀。”
鬼君听见这话，沉默了片刻，而后对着阴差阴恻恻的说道：“她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明白吗？”
阴差道：“明白，大佬，我明白明白。”
鬼君似乎是看了九雉一眼，方才转身准备离开。九雉在他身后喊住了他：“鬼君大人……”
他没有转过身，只是微微偏过头，似乎是在询问她怎么了？九雉便笑道：“您认识我吗？”
忘川鬼君于是不说话了，他听见九雉的这番问话，连头也不会的离开了，看他消失在黄色雾气之下的背影，竟是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九雉挠了挠头，身边的阴差一脸笑意的凑过来，跟个三姑六婆似的询问她道：“唉，你俩究竟……啥关系啊？”
九雉笑着看回去：“你～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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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士被阴差绑着，一路上推着往前走，他数次看向九雉，欲言又止。九雉只当做她没有看见张道士脸上的表情。
她被大哥阴差领着，翻过恶狗岭，来到迷魂殿前。十六个红脸颊小人依旧在原地站着，其中一个小人看见了阴差们和九雉过来，咔咔咔的把头扭过来，剩余的那十五个头，也随着第一个那样转过来。
只听得一片令人牙酸的咔咔咔声。
夜游神看见了九雉，开口道：“问九夫人好。”
夜游神机械一样的声音，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
领着九雉过来的那个大哥，听见夜游神说的话，整只鬼都不可置信的颤抖起来：“您就是……引……引路人？”
“是啊，”九雉说：“你不是还想和我嘿嘿嘿呢吗？怎么不认识我了？”
阴差瞪大眼睛道：“误会……误会啊。”
夜游神看了一眼阴差，没对他说什么话，但是看着他的眼神相当不善。他对着九雉说道：“夫人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九雉道：“前一段时间，地府频繁出现阳寿未尽之人的生魂之事，我已经调查清楚，罪魁祸首已经被您的阴差拿下，还请您交给崔判官吧。”
夜游神点头道：“夫人费心了。”
九雉摆摆手，说道：“不碍事。”她说完便要走，路过张道士身边时却无意看了他一眼。
张道士笼拉着眼皮，不知道是否听见了九雉刚才和夜游神的对话，此时一副毫无活力的认命姿态。
九雉停下了脚步。
小阴差们架着张道士嘿呦嘿呦的向前走，九雉突然回过头，喊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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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城内殿中，头戴方冠的阎王于上座之中处理冥府事物，他旁边站着崔判官和善恶两司。
九雉站在下面，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打量着阎王。她当引路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阎王真身，以前一直和崔判官对接来着。
没有看出什么来，这一代的阎王瘦弱的跟一只小鸡崽似的。
夜游神没有来，他还要驻守迷魂殿，吞了长枪的大哥阴差一步一挪的来到崔判官身边，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崔判官看向殿下的方向，对他挥了挥手。
大哥点点头，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对着九雉说道：“夫人，判官说阎王大人还有事，等审到这人间道士，还得等一会儿呢。”
九雉回头看了一眼张道士，说道：“无妨，那就等着吧。”
他们前面排着许多生魂，九雉带着阴差和张道士，一直排到了殿外。
她远远的看着大殿之上，阎王面无表情的往下扔筹子，扔左手边的，下面的生魂就一片鬼哭狼嚎，扔右手边的，就是一片祥和，喜气洋洋。
九雉问旁边的阴差道：“那是什么？”
大哥踮起脚看了看，然后说道：“那是竹片，阎王大人的竹子还是哥几个亲手砍得呢。”一副能为阎王砍竹子很荣幸的样子，好像那是很了不得的大事。
九雉斜了他一眼：“……我知道那是啥，我是问你扔那竹片是什么意思。”
大哥说道：“那是判决啊，扔左边的就是要发往地狱受刑，扔右边的，就是准予投胎，你看见那边那个了吗？”他遥遥的指着让九雉看：“墙上挂着的那一桶，那是玉做的，有大功德的人才能得到那个。”
九雉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她正在皱眉思索间，身边的白脸阴差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胳膊，大哥一脸讨好的笑：“那什么，夫人，求你件事呗。”
九雉道：“啥事啊，你说吧。”
大哥讨好的笑道：“我知道你跟过来是想在阎王面前给这人间道士求情，那您就别提有关于小人的事了呗，您就把我当个屁……唉～就把我给放了，行不？”
九雉笑道：“你现在知道服软了？当初你嘿嘿嘿的是很可不是这么说的。”
阴差道：“您大人有大量……”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九雉打断了：“免谈。”
阴差于是委委屈屈的退回去，跟自己手下嘤嘤嘤道：“妄图吃生魂，还得罪了引路人，我怕是今日难逃一罚，诸位兄弟，你们另认大哥吧。”
他的手下都将大哥围作一团，动情道：“大哥，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哥。”
大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感动的眼泪汪汪的说道：“好兄弟，我床下还有一点钱，你们拿去花了吧，反正我要是被发配镇守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用不到那些钱了……”
方才还动人肺腑的围作一团的阴差们，闻言一把推开大哥道：“这才是重点啊，扯那犊子干啥，兄弟们，走啊，回去领钱了……”
众人一窝蜂的跑了，只留下大哥一个人站在原地，凄凉的伸出手：“喂……你们去哪里啊……回来……”
九雉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了。
大哥听见九雉的笑声回过头，刚准备怒目发作，大喊一句：“人家都这么惨了啦，你就不要笑了……”
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他看着九雉的笑容，愣愣的呆了一会儿。
身边的张道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大哥呆住了，所以他没有听见，九雉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哪有什么真心，关系还不都是靠钱来维持的。”
九雉没有回头，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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