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一个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织织大声说道：“你死过吗？你知道被活活烧死是什么感觉吗？凭什么我不能报复？凭什么安排好了的事情就不能反抗？凭什么！”
　　织织说完，哭着跑了。
　　明夜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但是他也干不下去活儿了。明夜在干柴枝上坐下来，在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有摸到，于是握着双手，开始发呆。
　　其实也不知发呆，就是有点迷茫，织织说的话，让他很不明白。
　　什么叫做死过没有，什么叫做被活活烧死是什么感觉？难道这些，她都经历过？可是怎么可能？

　　“这位……大哥？”
　　正在这时，任千雪穿过草丛过来了，看见明夜一个人坐在柴枝上发呆，便出声问她：“那个，刚才的小女孩去哪儿了？”
　　“你找她有事？”明夜抬起头，看向来人。
　　这是个面容秀丽的女孩，皮肤白净自信开朗，典型的深受父母宠爱的城里小孩。
　　“是之前的大婶叫她给我们指砍柴的地方的，她走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砍柴。”
　　明夜点点头，指了指后面的山上，说：“走过后面那个水沟就是了，那边的树林是村里为集体保留的，你可以去里面砍柴。”

　　“哦，那谢谢你了。”任千雪说了声谢谢，没有马上走，反而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了，问：“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明夜，姑娘你呢？”
　　“我是任千雪，京城人。对了，你跟刚刚那个女孩……你们是亲戚呀？”
　　“算也不算。”
　　“哎？”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我就会问问。”任千雪笑着说道：“那女孩长得挺好看的，一点都步不像村里人，嗯，你也不太像。”
　　明夜笑笑，没有说话。
　　他的态度疏离而有礼，让任千雪无从下手。只好站起来，跟明夜道了谢，说：“谢谢你指路，那我就先去砍柴了，你先忙你的。”
　　明夜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等任千雪走了之后，明夜才站起来，把干柴捆好，背回去了。
　　回来的路上，发现织织在地里干活儿，他便没有立刻去找她。直到下午吃了饭，见蔺织织和老太太都忙完了，才去跟她说话：“我有事想跟你说。”
　　织织低着头，专心扫地，没有搭理。
　　明夜想了想，道：“上午你走了没多久，任千雪就来了，她向我打听你的事。”
　　“你跟她说什么了？”
　　织织果然立刻抬起了头，追问。
　　明夜笑了笑，说：“我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我想知道，你上午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胡说八道，你不要放在心上。”说着又低下头，继续专心扫地了。

　　明夜知道她没有跟向自己坦白的意思，但他就是喜欢追根究底，而且，从小到大，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还真的没有找不到答案的时候。
　　于是他笑了笑，悠悠地说：“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不说什么了。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忘了，你家里不只是你一个人，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肯定会连累其他人。或许你的奶奶不能算一个慈爱的长辈，但是她绝对不该在这个年纪承受一些不该自己承受的事情。尤其，每一个人都应该珍重自己的生命，一命换一命，是最划不来的事情。当然了，你的那些虫子要是能帮上忙的话，的确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嘭！
　　织织一不小心弄倒了铁锨，却根本顾忌不上了。
　　她紧张地看向明夜，沉声问道：“你知道什么？血口喷人可是犯法的！”

　　青年也不说话，只看着织织眯着眼睛笑。
　　织织和他对视半晌，终于低下头来。
　　“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你能为我解惑而已。”明夜悠悠地说：“村里现在经不得任何事情，我自己倒没什么，但是祖父已经上了年纪，你懂么？我不想让他现在还因为某些事情操心。”
　　明家大房从以前就管着整个明家庄大大小小所有的事情，现在就算时代变了，明家祖孙两人也很难独善其身。因为村子里有太多秘密了，一旦有任何信息没有被掌握，后果都不堪设想。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明夜绝不会放任蔺织织胡作非为的原因。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一旦有知青死在了村子里，必然会引来上面的调查。那个时候，麻烦会接踵而至。

　　织织沉默一会，又拿起扫帚，默默地把地扫完，然后告诉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还有老太爷和奶奶惹麻烦的。”
　　反正知青要在村里待好些年，而奶奶和老太爷都已经上了年纪，他们活不了多久了。
　　等老太爷去世之后，明夜也会离开村子，那时候自己想至做什么都不迟。
　　至于其他人，自然是没有关系的。

　　村子里的事情，只关乎老太爷和明夜两个人，只要他们不在村子里，上面来人查什么，都跟他们没关系。
　　当然了，织织也没有想搭上自己，今天只是一时冲动，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
　　“这么自信？”
　　“不是自信！我知道老太爷上了年纪，而你，也迟早是会从这里离开的。”
　　明夜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见她始终没有坦白虫子的意思，便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说道：“你知道就最好不过了。”说完回到房间，陪老太爷说话去了。

　　织织倒了垃圾，把手洗了 ，也回了房间。
　　奶奶沉着脸，见她进来，就问：“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
　　“我问你和明夜，你们俩嘀嘀咕咕在说什么话？”
　　“我们没说什么呀！”
　　“没说什么以后就不要凑到一起说话！你多大了，又不是个小孩子，跟个男的有什么可说的，也不嫌丢人？”
　　蔺织织：“……”
　　“奶奶，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大家住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说句话怎么了？”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你都多大了，翻了年，就要说婆家了。要是传出去你跟哪个男的走得近，让人问起来，该怎么说话？”
　　织织翻个白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太太见她不放在心上，只好语重心长地解释起来：“不是我这老婆子古板，村里其他女娃男娃走的亲近，那是因为人家就是一个姓，都是明家人，往上数几代都是一家子，自然不用避讳。可咱们不一样，你姓蔺，人家姓明，不是本家，怎么能不注意点儿影响？要是在往年，你能嫁给大少爷做老婆，那我举双手赞成。可现在世道变了，他们是大地主出身，成分不好，要是嫁给他，以后有你的苦头吃。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在往年，人家也不稀得搭理你……”

　　“奶奶……胡思乱想的明明是你，我没跟明夜说什么，真的！”
　　“没说？没说就最好不过。”老太太还是唠叨个没完：“别看他眼下会儿对你挺好的，说话又和气，做事又明理，但那时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找不到媳妇了，她的那个童养媳啊，一年前就跑回去了……”
　　“等等，奶奶你说什么？童养媳？谁的童养媳啊？”

　　“还能是谁？老太爷给大少爷养的童养媳，两姊妹呢！家里养不起，就被老太爷接了过来，说养大了给大少爷做媳妇。当时大少爷在外头念书没回来，就没有定亲，只在家里养着，养了十多年呢。对了，大的那个姐姐，年纪跟你差不多，听说明家要不行了，就被她爹妈接回去了。从去年到现在，一次都没回来过……”
　　织织目瞪口呆，明夜居然有童养媳，还是两个？真的假的？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而且，两姊妹啊！万恶的旧社会！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人家虽然把两姊妹都接回来养了，可没说两个都要嫁给大少爷做媳妇！”
　　老太太虽然不想让孙女跟明夜有什么关系，也忍不住唠叨说闲话，但是传假话扣帽子的事情，她是不会干的。毕竟就算再不懂，也知道镇府现在严厉得很呢！要是知道谁家做过什么要不得的事情，是要上门算账的。
　　生怕孙女弄错了，说些不该说的话，所以解释道：“那俩姊妹的娘家穷得很，一下子生了八九个孩子，根本养不活了。老太爷听见消息，就说要抱养一个回来，等长大了给大少爷做媳妇。那家听着高兴，想着明家有钱，就把最小的两个都送来了，说是让妹妹跟着姐姐沾沾光，过几年好日子，以后也好从明家嫁人。老太爷大大概是觉得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就都留着了。只是对外没有明说而已。”

　　“可是，我怎么不记得呀？”
　　“你当然不记得了，那倆姊妹一直在这个阁楼里住着，还裹着小脚呢，平常根本不出门。别说你，连我都没见过几回。”说道这里，老太太忍不住感叹：“旁得不说，老太爷对那两姊妹可真是好呀，不仅请了女先生来教她们认字，生怕以后成了亲不能管家算账。还把少奶奶留下的棋盘给了她让她学，就怕大少爷回来不喜欢她。我听在院子里做饭的大姐说，她们平常穿的，都是绸子缎子，日子别提多舒服了。就连她们的娘跑来给他们裹脚，老太爷都可怜她们，怕她们嫌疼，说算了。最后还是她们自己，一个为了稳稳地当上明家少奶奶，一个为了嫁户好人家，硬咬牙把脚裹了，谁知道一转眼，自己就回娘家去了！”

　　老太爷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就帮人家养了回孩子，光是想想，都觉得怄气。
　　老太太觉得，要是换了自己，肯定早就打上门讨说法去了，哪像这祖孙俩这么好脾气？至少，得把十几年的口粮钱还回来吧！
　　织织听得目瞪口呆，她真傻，真的，上辈子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不过又一想，她上辈子的确挺傻的，整日为一口吃的发愁，除了干活就是干活，连明夜这么个人都没有印象，又怎么会记得他那养在深闺阁楼的童养媳呢！
　　不过，这样一来，她是不是有把柄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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