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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泪
高翊永远都记得第一次见到裴紫茗的情景,那一年他才仅仅八岁。
那是一场迄今为止还令世人津津乐道的御宴,其规模极为盛洪浩大,其场景又极为艳丽多彩——
世代居于西北边陲的定北大将军唐竟终于抓获了车师国的首领哈达布,令其俯首称臣,一举解除了父皇成轩帝高岐多年的心病,父皇极为愉悦,遂恩准唐竟押解哈达布班师回朝,并允其和留守于京十数年都不曾相见的妻儿家人团聚。
唐竟回京之时,父皇高岐不仅莅临东华门亲自迎接,而且,翌日还特地在御花园中开设国宴招待于他以及其妻儿家人,此次宴会,贵胄权臣参与恭贺者竟达数千人之众,家眷儿女则另计不提。
而对于只有八岁并且玩心尚重的孩童来说,御宴中的官场做派着实是枯燥冗长和单调无味的,所以高翊便趁着母亲李皇后和其胞姐裴李氏闲话家常的时候溜逃了,溜逃到了他常常去游玩逗留的明心湖畔——人迹罕至且不容易被服侍他的奴才们找到和发现。
可是这一次,他却发现已经有人早先他一步到了这里,而且二人的姿态还是如此地恬淡怡然,仿若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于是,他的怒火一下子便燃烧了起来。
当他怒气冲冲地想用自己太子的身份来吓退这两个占领他“地盘”的不速之客时,是下却从右边的林荫路上冲出了数十个行色匆匆的宫娥和太监,乍一看到立于湖畔的他则是直直地一怔,转而一个机灵都卑微地向他作揖行礼。
他不耐烦地让他们起身后,肃了肃脸色,正待开口责问这些宫娥太监们之时,湖畔边正专心观景的二人因听到了动静,遂缓缓转过身来。
带头的太监见后,则向他复施一礼,而后立即走到二人身前,恭恭敬敬地将父皇的旨意传达给了小姐打扮的女子——原来是让她归宴,父皇有要事要见之于她。
那女子慢慢抬起头来,一抹楚楚动人的忧郁神色,那一刻,八岁的他竟有那么一刹那地失神,她是如此地美丽,如梦似幻,仿若神祗!
父皇后宫的妃子们,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包括母后,自小就见惯了后宫中的各种千娇百媚,所以“美丽”一词对他而言总是太过于奢侈,但是那一刻,他却觉得“惊为天人”的成语便是特意为这位叫“裴小姐”的女子所创造,看着女子无瑕离世的相貌和气度,他幼小的心房竟在微微地颤抖。
他怔怔地走过去,挡住了女子的去路,神情呆滞木然,只是无意识地说道:“你长的…真美!”
女子泰然地与他见礼,接而莞尔一笑,仿如杜衡舞香,其声音更是如同仙乐:“太子殿下!”语毕,袅娜的身形便轻盈地从他身侧飘过,只留余一缕清淡的百合花香。
他又叫住了她,故意装成大人的气势和声调:“你长的真美,我长大后一定会娶你!”
听到他肆无忌惮的童言,宫娥太监们全都忍俊不已,却又都不敢笑出声来,一时之间,表情都极为滑稽和痛苦,女子的贴身丫鬟则无顾忌地笑弯了眉眼。
他急切地看着女子的反应,然而她的表情却仍是淡淡的,优雅出尘,柔美和煦:“臣女多谢太子殿下抬爱,不过,臣女年岁已大,又是太子殿下的姨家表姐,所以,殿下,以后这样的糊涂话还是少说为好。”
他一脸的挫败,失望地凝视着女子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宴会的翌日,通过母后阴郁不定的脸色和贴身内侍侯文德的私传,他得知了父皇为了嘉许定北大将军唐竟的功勋,便将姨母裴李氏的大女儿裴紫茗许配给了他的儿子唐宸为妻。
裴唐两家能够联姻,本是喜事一桩,但其中却有曲折风波,因裴紫茗自幼养在闺中,深居浅出,并不为外人所熟悉,但是据传其性情温婉,知书达理,所以宴会中,当母后将赐婚的提议委婉地道出后,父皇听罢极为赞同,立刻便将赐婚的旨意下出,但接下来,外甥女的出场却让他恍惚犹豫了,话语和行为一再地失仪出错,如若不是母后果断,如若不是君无戏言,父皇也许可能还会改变主意,纳其为妃。
另外,根据侯文德进一步地深入打探和分析,他还了解到,母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宴会结束后的当晚,便隐迫父皇下旨,让唐宸和裴紫茗于十日后成婚。而且,唐裴二人婚后不久,唐宸便出人意料地世袭了父亲唐竟的将军位,带着新婚妻子一起,代替了父亲到了西北边陲守家保国,不得旨不得私自归京。
当高翊得知裴紫茗的婚礼和归途后,八岁的他竟急怒攻心,大病了一场,病魔缠连了几近一月,最后却不药而愈,之后,他的性情大变,不仅孤僻寡言,而且行为乖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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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崇德殿中,高翊手持奏折,容忍地看着跪在地上一直哆嗦不止的侯文德,冷冷斥道:“你这狗奴才,白白地服侍了朕这么多年,居然连朕的喜好都不清楚了,留你何用!?”
侯文德磕头如同捣蒜:“皇上开恩!奴才知道皇上心烦,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该死!不过太后的旨意奴才也不敢轻易违背,所以还望皇上能够开恩,奴才…立刻就把这些美女图全都丢出去,绝不再惹皇上烦恼!”
高翊的脸色稍霁,放下奏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来是母后的意思,也不能全怪你,你起来吧,把那些美女图全都拿过来吧,一一展开,让朕过目。”
闻言,侯文德喜出望外,连忙起身躬礼:“是,奴才遵旨!”
高翊看着图画中一幅幅故作娇羞的妍丽容颜,只觉得格外地乏味和烦躁,可他却知道自己今日必须要有所选择,因为她的母后正在等着——
似侯文德这般地谨小慎微,也不得不出现在崇德殿中,劝他将奏折暂搁,先过来移目择选妃嫔的人选,他就了解到了母后的焦躁程度和忍耐程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威胁和迁怒他最为宠信的奴才的。
母后可以允许他在政事上荒诞不羁,无所作为,但却不允许他以这样一种儿戏和无所谓的态度对待皇嗣的延续。
其实自他八岁起,母后对他而言,就一日比一日陌生,一日比一日可怕,一日比一日狠毒,而这种异样的感觉在七年前父皇突然驾崩的时候则显得尤为强烈——
父皇的妃嫔极多,然而其皇嗣却极为单薄稀少,除他之外再无其他皇子,儿时他还不明晓其缘由为何,但后来通过对宫闱斗争的亲身体会,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表面上“娴雅大度”的母后并非真的“心境平和”,而是以一种“与世无争”的贤良姿态作掩饰,取得了父皇的信任和好感,其实背地里却用一种种父皇永远都不能察觉和怀疑的卑劣手段,将他一个又一个的兄弟姐妹扼杀于萌芽状态。
所以,当身体健硕的父皇骤然间身染重疾离世的时候,当父皇生前比较宠爱的那些妃嫔们被下旨殉葬的时候,当他在母后和舅舅的拥护和辅佐下毫无疑问地继承了皇位并成为一代新皇的时候,他就觉得母后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很远,他们母子之间永远都不能再像幼时般亲络无隙。
在即位后的第四年,他十五岁,在母后的安排下,他不情不愿地迎娶了舅舅的女儿李嫣为妻,并立其为皇后,本以为大婚之后他就可以顺利地亲政,然而,母后和舅舅却仍然把朝政大权牢牢地把持在手中,没有丝毫要交还于他的意思,于是,他在一度地颓废沮丧之后,疏远和冷落了他本来就不喜欢的皇后表妹。
起初,母后看他疏离皇后,曾婉言劝解过他,可他则因不满母后和舅舅长时间的弄权论政,操控社稷,于是,便将所有的怨气和成见移加在了拥有着这股强大支撑势力的皇后身上,对她就更加提不起来兴趣了。
后来母后见收效甚微,就又从“皇室应以子嗣为重”起言而顾诉其他,开导他如若不喜皇后,可以另立其他嫔妃,可他仍是不以为意,所以继位七年以来,他的后宫才仅有皇后和名分低下的妃嫔共计五人,而且迄今为止,他还无有子嗣诞出,甚至包括公主或者帝姬。
所以,母后着急了,开始将愤怒和压力洒在了长期服侍于他的侯文德身上。
其实,他并非不好女色,只是江山和美人对他而言,他现在更为倚重的是江山社稷,故此,他要用他君王的智谋把兵权要政从母后和舅舅的手中夺回来。
侯文德将最后的一幅画像缓缓地展开,画幅中女子的相貌顿时让他的眼前豁然一亮,隔断了他的沉思浮想,终于,他打破了选析画幅过程中一直的沉默和阴郁,第一次开口询道,声音也不似刚才般僵硬和冰冷:“侯文德,这位是…哪一家的?”
“回皇上,是工部尚书裴桓的幼女,闺名裴紫萌,论情分,还是皇上您的姨家表妹呢!”侯文德恭敬地答道,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闻言,高翊却再次沉默了,神色竟也柔软旎恋起来,片刻,他才呢喃出声:“怪不得…有那么三分像她!”
三日后,工部尚书裴桓之女裴紫萌和京兆府尹刘凯之女刘澜被同时宣召入宫,分别被立为婕妤和贵人,一时之间,二人恩宠无限,只是裴婕妤的恩宠则更为广盛,两个月后,宫中传出喜讯,裴婕妤和刘贵人都有了身孕,李太后闻之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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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翊紧盯着侯文德,一脸的惊喜愈加,炽烈,滚烫,似是不能相信地反问道:“她…真的回来了?”
侯文德恭敬地答道:“回皇上,今日午时,裴大人的家里着实迎进了一辆马车,裴府的门侍们还道马车是从西北的方向驶来。据传裴大人的夫人思女成灾,病重日疴,想必定是裴大人心疼夫人,将裴夫人的现状和病因传信到了西北,待她一见到信笺,必是日夜煎熬,忧虑母亲之安危,所以就迫不及待地秘密回京了。不过皇上,如果太后一旦知道了她私自回京的事,对她…可就不利了!”
高翊自信地笑道:“既然她回来了,那朕就能让她回来的理所当然!”
果然,李太后因皇嗣继承有望,心情一直大悦的缘故,又考虑到先帝已逝,裴紫茗已经构成不了对她的威胁,再加上胞姐病重,自己着实存有恻隐之心,最后,便以“孝心故然”为由免去了裴紫茗私自归京的罪名,允其今后可自由归京。
如此开恩优渥的懿旨,高兴欣悦的不仅仅是裴家人,还有…高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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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紫茗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间布设的尤为华丽和精美的宫殿,心中涌出了一股异样的杂乱不实之感,幼妹裴紫萌的确颇受今上恩宠,但她的身份也仅为从三品官职的婕妤品阶,作为一个普通的婕妤,却拥有了规模如此宏大,布置如此讲究的殿阁楼宇,于情于理,都是会让他人产生非议的。
更何况,一目观去,殿内所摆设物什的贵重等级似乎也都逾越了幼妹婕妤身份所该持有的品级,今上怎能如此糊涂,幼妹又怎能如此地不识大体,毫无忌讳?
此外,今晨幼妹派人传她进宫来叙旧情,这一举动也着实令她疑惑不解,她出嫁时已年至十六,彼时幼妹还尚不足五岁,其喜好与相貌皆已模糊不辨,何来的旧情可谈可叙?
而且,自引领太监引她进入这间宫殿之后,已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幼妹非但未曾出现,殿内还空无一人,这样一种道不出言不明的异状,加之满殿飞舞飘动的红纱绸帘,一丝一丝地撩乱她的沉静和镇定,她的心开始焦虑不安起来。
胡思乱想间,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后面紧紧地环上了她的腰肢,她只觉骇然一震,一股陌生的龙涎香便幽幽地袭入了鼻端,她挣扎着欲撑脱出来,可那双手臂却揽得分外紧了,不加思索地,她遂狠狠地咬了上去,手臂攸地松开了。
她恼羞成怒,一脸激愤地看向来人,然而只那么一眼,她便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良久,才渐渐地舒缓了脸色,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立刻跪地行礼:“皇上……”
高翊见状,迅速地移开正在揉搓左手的右手,没有半点犹豫就复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唇际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灿烂笑意:“不必多礼!”
然后,他轻轻地扳过她的肩,不满足地低下头来定定地凝视着她的脸:“我等了你这么久……”
她似是明晓了些什么,瞬即抬起头来,打断了他的低语,镇定地笑道,故意而又婉转:“皇上,婕妤娘娘不在这里,臣妇乃婕妤娘娘之胞姐,姊妹之间,容貌难免相似,难怪皇上会认错,臣妇莽撞,不方便滞留于此,且容臣妇告退!”
她尝试着欲撑开高翊的手臂,然而他却恍若未觉,仍然牢牢地紧揽着她的肩,心潮澎涌,仿若置身于梦境:“你…还是如此美丽,姐姐!”
闻言,她直直地一怔,不敢相信地唤道:“皇上,臣妇……”
高翊俯身在她的耳边款款地呢喃道:“你长的真美,我一定会娶你的!姐姐,我等了你这么久,现在我长大了,终于能…娶你了!”
她吃力地将他话语中的意思在大脑中一一地拼出,整个人便立马一个趔趄,往后大退了一步,趁着这个间隙,她撤出身来,而高翊则往前逼上了一大步。
她震惊地盯着他,暗暗地缓步往大门的方向慢慢地移去,边走边强自展颜笑道:“皇上,儿时的戏言怎可当真?皇上现在已经长大继位,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八岁孩童,怎可还这样无所顾忌,说这样的糊涂话,一旦传出去,岂不为国人笑话?况且,臣妇也早已嫁作他人妇,夫妻二人恩爱和谐,臣妇的孩子也即将九岁了。”
高翊清澈的眼眸中飞快地滑过一丝轻蔑不屑的神色,却转瞬即逝,他静静地注视着她,并且温柔地笑着:“那么,姐姐,从今天开始,你就忘记过去,一心一意地成为我的女人吧!我是皇上,你也只能是我的,以后…谁也不能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去推门,双手大力地推在红檀的木门上,却没有撼动分毫,她绝望地叫道:“开门!”
高翊慢慢地靠近她,把她紧紧地环在了怀中,下颚轻轻地摩擦着她的额头,极尽温柔,顿时,他失去规则的心跳声便响彻了她的耳膜,然后,他轻轻地言道:“姐姐,一切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这里…将是我们的新房,宫中的蓬莱仙岛,专门为我心爱的女子而建造,这里,谁都不能轻易到来,所以今后,这里也仅有我们两个人!”
她此刻才明白自己乍一进入这个宫殿之时,心中便产生的那种隐隐的不安之感因何而来,悬挂着的红色鲛纱窗纬,花纹繁复,细覆着的红色织锦桌椅,质地细密——分明…是婚房的装扮!!
于是,她一个用力,挣脱掉高翊的怀抱,急急地转向内室,霎时,红色婚床上方鲜红的“喜”字刺痛了她的双眼,愣神间,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原来高翊已将她凌空抱起,她看着他脸上孩子般愉悦的笑容,更多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不过,她却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清醒,要镇定,自己绝对不能认命,因为一直疼爱着自己的丈夫唐宸和儿子正在西北等她回去,所以,她激烈地扭动着身体,欲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但是身上却突然软绵绵地,竟用不上一丝一毫的力气。
高翊抱着她穿过那重重红绡绣帏的芙蓉罗帐,然后将她轻轻地放置在铺金洒赤且绣着交颈戏水的霓色鸳鸯的锦褥上,蓦地,她的皮肤上便传来一阵凹凸不平的硌痛感,于是,她立刻明白,原来被褥下还放置了核桃红枣百合莲子等代表着婚庆习俗的各种干果。
多么地深情,又是多么地讽刺!
她恐惧地看着他俯下身来,绝望而又惊愕,他却切切地凝睇着她,旖旎,留恋,只听他对她迷醉般耳语道:“茗儿,吾爱,薰香中有软筋散,因而你才没有力气挣扎,但你是我的,所以你不需要挣扎,永远都不需要。”语毕,他便重重地吻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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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紫茗单手托腮,半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青幽翠浓的夏景,百合绽绽,绿水盈盈,浮云悠悠,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盛图啊!
然而,如此闲意风轻之景,于她而言却无有任何的感觉——自从她成为这个要比她小上八岁的君王的女人之后,她就已经分不清何为快乐何为开怀何为痛苦何为悲伤了,她只是木然地迎接着一个又一个失去色颜的日子,木然地拥有着年轻君王那无尽却又莫名的宠爱,木然地承受着后宫嫔妃们对她的嫉妒和憎恨,木然地面对着世人对她的讽刺和议论。
虽然高翊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快乐无忧的神情,从来不会对她言讲外界的烦忧之事,但是她却十分清楚外面的流言蜚语和她如今的境况——现下,人人都道她为祸国红颜,抛家弃子,不知廉耻,只知一味地专宠御前,迷乱君心,实乃妲己褒姒妹喜重生!
她知道因为此事,自己已与家人姐妹反目成仇,亲情和恩泽俱荡然无存;她也知道因为此事,自己那孱弱病重的母亲已因经受不住这个沉重的打击而凄然病逝;她还知道因为此事,自己那曾经恩爱情深的夫君唐宸竟迅速地再娶,而且在再娶之前还给她写了一封大告于天下的“奇特”休书:“夫无德,故自作休以还汝自在!”
此外,她还知道由于她的倍受宠爱,惹来了无数仇恨与敌视的目光,恨不得立马就能置她于死地,然而,那些人却又都摄于皇权的威严,不敢对她有任何的冒犯之举,更何况高翊对她保护的很好,无论是在饮食上还是在安全上,都做到了至微至细,一丝不苟。
而且至今为止,进宫已经几近半年,她都未曾见到过李太后和其他高翊的后宫嫔妃们,这一切似乎真的都印证了高翊对她的承诺:她是他这辈子唯一认可的妻子,这个如同蓬莱仙岛的宫殿中也仅有他们两个人,他会让她一辈子安乐平和,永远都不会遭受隐患的危险和他人对她的刁难。
世人对她和高翊不切实际的结合有着无端无尽的腹诽和不满,可是,也只有她和高翊知道,其实,在那晚那个令她绝望的婚房里,她曾经投缳自缢过,但高翊冰冷却又惊慌的言语震住了一心欲求死的她——
如果你死了,不管你是以何种方式而死,还不论你是病死还是自杀,我都会赐死唐宸和你的儿子,然后,我还会不择一切手段来让这个国家变成地狱!
顷刻间,她妥协了,为了那个她仍然爱恋着的但是自己却把自己休掉且还她自由的夫君,为了她的儿子唐睿,为了这个国家的平静和富强,她不得不选择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活在高翊的身边,不得不选择成为高翊专房专宠的贵妃娘娘,不得不选择每天都尽力却苍白地强颜欢笑着……
正神思畅游间,身边却突然响起了高翊特意为她安排的殿中长侍莲蕊的声音,其音调慌乱而又意外:“贵妃娘娘,请快快准备一下出去迎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婕妤娘娘驾到了!”
裴紫茗却恍若未觉,仍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并没有去注意莲蕊愈来愈焦躁慌乱的脸色,片刻后,她才茫然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凝望着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只见她们雍容华贵,环佩兰香,容貌精致妍丽,却一个个都是满面怒色,一脸冰寒。
李太后的双目厉色地剜着她:“你祸乱朝纲,狐媚蛊惑于当今皇上也就罢了,难道还侍宠而骄,连最起码的尊卑等级也都忘记了吗?见了哀家和皇后居然也不知道出迎行礼,真是大胆!来人,给我掌嘴!”
她默默地看着她们,然后平静地道:“太后娘娘且慢!是下,皇上玩兴突起,正与来朝进贡的车师国使臣在距离京畿二十余里的御苑狩猎,皇上忙而无暇,如此空缺,的确是一个能一举除掉我的好时机,你们能够恰如其分地利用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想必在行动之前,也已经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既然今日我无论如何都难免一死,那我何必还要再拘泥于宫规与古训呢?不过,太后娘娘,在我死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希望在我死之后,您能护顾唐家族人以周全,并能留下这个宫殿内的所有侍从们的性命!”
李太后冷笑一声:“你倒是很明白你的处境啊!唐家世代忠贞报国,哀家自然会竭尽全力维护其安危生存,再说这些奴才们都是听旨办事,无有自主和想法,清白无辜,哀家为何要责怪于他们?所以,你就放心地去吧!”
语毕,李太后便轻蔑地向一旁的老嬷嬷颔首示意,那老嬷嬷便即刻托着一个装有酒壶和酒杯的漆木托盘走到了桌案前,先将托盘放置于其上,又将酒杯斟满,然后则小心翼翼地把酒杯端到了她面前,她放眼望去,里面的液体红艳似血,绮丽而又诡异。
“姐姐,母后念着亲情挂系,准你留个全尸,所以你就自己痛快地饮下这杯酒吧,莫要让母后和皇后娘娘为难!”裴紫萌面无表情地冷声道,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嫉妒和忿忿不平,无有丝毫的姐妹情谊。
皇后李嫣则缓缓地转过了身,幽幽地看着殿外自己带来的那些剑拔弩张的兵士,长叹一声:“听奴才们私下里议论,皇上初遇于你之时仅仅八岁,就被你那惊为天人的美貌所震撼,当时便立下誓言,长大之后一定要娶你为妻,因为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后来皇上便想方设法地让你进了宫。今日本宫终于得见于你,你还果真是…美丽的令人惊叹啊!其实,作为皇后,本宫并不反对皇上纳立和宠爱其他的妃嫔,但是,如果这个嫔妃成了皇室的污点,成了皇上清明声威的羁绊,成了江山社稷的隐患,那么,本宫就会不计一切代价地将她毁灭!自古以来,红颜皆薄命,所以,裴紫茗,你也不要责怪我们心狠,要怪也只能怪你的容貌生的太动人!过于美丽的事物,都会成为这个世界上不合常理的存在,既然你的美丽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灾祸,那么你就必须被铲除掉!”皇后并没有回头看着她,可话里的森冷和残酷却是那样地刻骨。
闻言,她也不语,只是缓缓地接过酒杯,可正待仰头饮用之时,似是等不及般,一下子便从四周窜上来数十个宫娥,死死地抓住她,令她丝毫都不能动弹,那老嬷嬷更是一个大步上前,使劲地扳住她的脸,然后用力地捏开她的嘴,就要把杯中的毒酒往她的嘴里灌。
她毫无反抗地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回荡的却是唐宸和儿子的身影,是那样地亲切和温暖,是那样地愉悦和慕恋,于是,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她自我安慰地想,也许她终于能够从对唐宸和儿子的负罪感中解脱出来了……
然而,只听到“卟”的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穿透物体的声音,点点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眼前则是老嬷嬷那张目眦俱裂的脸,可怕而又狰狞——一枝白翎长箭刺眼地穿透了老嬷嬷的脖子,鲜红的血正蜿蜒而下,染红了老嬷嬷的宫装衣领,箭尖上甚至还有点点如珠的血珠滴落!
顷刻间,殿内所有的人皆停止了动作和声音,都不自觉地望向宫殿的门口,抓住她的宫娥们更是震惊地松开了她,她顺着她们慌乱恐惧的视线看去,可待看清眼前的景象之时,她的胸口却顿时刺痛起来——
一袭明黄龙袍的高翊,正搭弓立于庭院之中,姿态随意,俊美无畴,而他的身后,则是密密麻麻地穿着铠甲护胄的御林军,已经将太后等人所带来的兵士们团团围住,两路人马正刀剑出鞘地对峙着。
高翊漫不经心地将弓/弩交给了紧随于他的侯文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却又自信的笑容,朝她的方向慢慢地走来,其眼角却是化不开的冷冷杀意。
他慵懒地踏进内殿,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剑,给那个挡在她面前且尚未死透的老嬷嬷又是狠狠地一刺,老嬷嬷应声倒地,霎时,太后等人的脸色死人般地苍白。
之后,他收剑走到她的身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仿佛一枚至宝珍奇,并用指腹温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和溅到的鲜血,一脸的宠溺缱绻,仿若曾经历过了沧海桑田的等待:“茗儿,我来了,不要怕,只要我活着一天,便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
她张大眼睛惶惶地看着他,呼吸困难,脑中俱是一片空白,然而他却不顾周围恐惧惊慌的人们,只是俯下身来,轻轻地亲吻她的嘴唇,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冷冷地吩咐道:“杀!”
转眼间,宫殿内一片血风腥雨……
明浩八年仲夏,摄政王李癸谋逆造反,意图弑君夺位,但其行径计划却被皇帝特设的线人勘破,虞文帝高翊遂当机立断,巧设瓮局,一举于皇家御苑将其斩杀,因皇帝怒其猖狂,遂下严令命御林军大将军秦广抄灭其全族,幼子妇孺亦一律不赦!
李癸被诛之后,不足月余,其党羽亲信便被高翊一一铲除,此外,皇后李氏和婕妤裴氏因妒嫉之心深重,意图鸩杀皇帝爱妃裴氏,事败,终被赐死罪,且不得入葬于皇陵。太后李氏听闻李家之变故,心力交瘁,病重不治,不日后薨毕。
明浩九年初春,高翊力排众议,疏散掉后宫中的一切妃嫔和女御,并立贵妃裴氏为贤静皇后,此举一出,震惊于天下,一时之间,国人的褒贬之语无穷尽也——贬其者,言其沉浸于女色柔情,误朝政而轻社稷也;而褒其者,则称其为君王专情第一人,历代为君者皆不能与其相媲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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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浩十二年隆冬,昭阳殿。
裴紫茗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痛苦不堪地紧盯着密信上的字迹:“车师突犯,今上谋策;弩/箭毒甚,药石无效;将军病危,盼见汝面!”
车师国新任首领哈布达之子罗喀野心满腹,一直都不满父亲对天/朝的委曲妥协和纳贡称臣,终究还是向天/朝发动了反击,因其暗结了天/朝的逆臣细作,战争的发起毫无征兆,让坚守西北边陲的唐宸措手不及,唐宸大军因准备不够充分,无奈之下撤退阵地,但是却又陷入了车师大军的包围圈套,在众多忠心将士们齐心协力的保护下,终于杀出重围之后,唐宸则不小心负了箭伤,箭头并没有伤及要害,然而那箭尖却淬了剧毒,无药可解,一时间,唐宸生命垂危。
其实,唐宸负伤的消息高翊并未向她透露过分毫,但是,她却有自己特有的渠道来知晓和了解唐宸以及儿子唐睿的一切,起初,她只是暗暗地焦急、担忧和心痛,不敢在高翊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和失态,因为她知道,高翊稍带孩子气的俊朗相貌根本是他的伪装,殊不知他那张无辜的天人之颜下隐藏的是何种深沉如海的心机和冷漠无情的杀意——
通过他心思缜密地将一股又一股的兵权势力在母后和作为摄政王的舅舅李癸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时候,通过他利用着对自己的宠爱慕恋成功地引起舅舅的不满从而一举谋逆政变的时候,通过他假借摄政王谋逆之名从而不留丝毫余地斩杀自己的亲舅舅以及其全族妇孺孤老的时候,通过他毫无留恋地赐死深恋着他的皇后李嫣和婕妤裴紫萌的时候,通过他漠然敌意地逼死自己的母亲李太后的时候以及通过他不负责任地随意打发掉自己宠幸过的后宫嫔妃们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高翊并非是一个只懂恋慕于她的痴念而又多情的男子,而是一个始终都会算计着如何排除异己的可怕君王,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忌妒心和占有欲都极强的皇帝。
所以,当他深情地亲吻她的耳垂,并略带忧愁地对她叹道“茗儿,为何你的眼神一直都如此悲伤,让我无可抓系?难道你还是恨我执意地把你从唐宸的身边抢来?”的时候,顷刻间,她惶恐无主,因为她从他看似平淡无绪的言语中听出了他对唐宸的不满和嫉妒,而且那个时候,她甫得到消息,唐宸因为功治有方,军风严肃,亲躬体恤,爱民如子,被当地的百姓们尊称为“平天侯”。
“平天”二字,虽是因敬而生,但如此称谓却大大地犯了皇帝高翊的忌讳,高翊虽未曾有过任何的表态和评论,对她也是一如既往地宠爱和慕恋,然而,当她在仍然怀有着对唐宸深深的挂牵和思念的心绪下,高翊的问话无疑深深地撼动了她一直以来都脆弱不堪的神经,蓦地,她的眼眸中流露出了忧色和无奈,待回过神来,她惊愕地发现,高翊正专注地凝视着她,是如此地深刻和仔细,仿佛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片刻后,他却平静地笑了,随后则俯下身来,轻轻地亲吻她的嘴唇,但他的眼中却分明有失望和杀意闪过,转瞬即逝。
车师进犯,唐宸失利负伤,她本以为是车师国首领罗喀的长期筹谋所致,但是密信上的“今上谋策”四字深深地刺激了她——高翊果然…会想方设法地除掉唐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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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宸因毒伤不治而逝世后的第二年,裴紫茗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了,高翊大怒,将昭阳殿的侍女太监全部处死,裴家以及唐家的主仆护院达百余人也被押入死牢,皇帝脸色阴郁,霎时,整个皇城如沐寒冰,然而,裴紫茗却人间蒸发了般毫无音讯,无从寻找。
月余后,用奇谋击溃车师大军并代替唐宸守卫边陲的新任大将军张泽塘报来讯——一名巡逻的兵士无意间在唐宸的墓前发现了一具已死去多时的女尸,虽然人去无息,但是她的容貌却熠熠生辉,肤色精致无瑕,仿若生前模样,倾国倾城,水色生香,腮边却点点泪痕,分明是…皇后裴紫茗!
高翊闻讯大恸,松开了手中的同心发结,那是一枚为博得裴紫茗的欢心而自己所亲手编织的繁复花样,寄予了他对她的莫大迷恋和宠溺,然而她的表情却无有多大的欢喜,一如她忧愁朦胧的眼眸,沉静无波,疏离冷漠,那一刻,他热情洋溢的激情几乎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为她逼死母后,为她废弃掉三宫六院,甚至史无前例地为她营造两个人的后宫,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她却并不感动,反而,她心心念念的却都是唐宸,长此以久,他的妒忌之心越来越重,他可以允许裴紫茗曾经嫁过唐宸,但是不允许在他掌权治国之后,仍旧将情愫寄托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何况这个男人还曾在母后的威势下不情不愿地娶了她,所以,唐宸必须得死,尤其是裴紫茗以他的生命存续为名而委曲强笑在自己的怀中,更尤其在他威胁了自己的君王地位之时,他就必须得死,而且还得死的理所当然!
所以,当他在初得了罗喀的野心后甚是喜出望外,随即便命心腹之人化成细作混入车师国屡进“谗言”,久而久之,便化除了罗喀的种种顾虑,进而一举突犯西陲边境,而其又考虑到唐宸的新兵训练大营据山而建,远离供给城市,消息闭塞,于是又在他的授意下,细作将这一机密透露于罗喀,罗喀听取亲信意见,便命二十万大军直接围困住了新兵训练大营。
唐宸则因事情之发生太过突然,无法及时地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何况兵困之时,夜色浓重,敌军纷杂,刀剑无情,即使唐宸的武功再精湛奇特,也无力来应对众多埋伏于车师大军中的杀手和暗影,更何况唐宸所中的毒箭还是他特意所派遣的神箭手所射出,在如此境况之下,唐宸根本无有生还的可能,所以最后的结果才如他之所愿——唐宸身负重伤,不治身亡!
因为整个计划自己已全盘掌握,所以在借罗喀之手杀了唐宸之后,罗喀大军很快失利,最后车师的二十万大军惨败,罗喀遂被斩杀。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计划周密严谨,裴紫茗必定会认为唐宸是死在了无情的战场之上的,他也一直认为因为自己没有杀死唐宸的嫌疑,所以在唐宸死后裴紫茗必定会回心转意,进而从容地接受他的心意和爱恋,可是他却大错特错了,裴紫茗她竟顽固痴情如此,她竟能刻意地伪装平静长达一年之久——
也正是在这一年的时间中,她表现的太过于温婉美丽,太过于婉转静好,又太过于柔情似水,所以甜怡如蜜的生活便让他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信心,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已经赢得了她的芳心,他也以为自己已经抱得了美人归,所以,也正是因为这一年看似温馨的甜柔时光,他逐渐开始麻痹大意,逐渐开始放松了对她的监视和管控,而她,却利用了这个难得的嫌隙,成功地从宫中逃匿了,最后竟直直地奔到了西北蛮荒之地,直直地奔到了唐宸死前恳求将自己埋葬于此的地方,直直地且毫无留恋地选择了割腕自杀来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闻讯之后,他既恨意难平,又痛心疾首,可是他却永远无法理解,自己是一国之君,为何竟争不过唐宸,争不过唐宸和她皇权威势下的婚姻之情,然而,也只有唐宸和裴紫茗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地相恋相敬——
其实,他们早已在成婚之前意外地相识,即使彼时只有短短的惊鸿一瞥,至此之后,二人就再也无法掩饰对对方的相思和痴念之心,因为当时俱不知名姓,也因为当时皆不晓行踪,郁结难开之下,唐宸唯有捧书长叹,而裴紫茗则只是默默地睹花凝眉,可正待二人心灰意冷之时,不经意间却又被逼婚逼嫁于他人,那一刻对二人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雪上加霜,然而,当在二人蹉跎了新婚之夜之后,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娶的和自己已经嫁的正是自己那朝思暮想的情人,那一刻二人又是多么地激动和意外!
正是因为这种蓦然回首的珍贵之情,两人的情念才比翼天高,所以,唐宸才会那么深透裴紫茗后来被逼入宫的无奈,才会痛苦地假意再娶,且写下“夫无德,故自作休以还汝自在”的泣血字句,而裴紫茗才会在唐宸被害后而绝然地自缢于唐宸的坟前,并在墓碑上留下一首用鲜血写就的极为悲伤且令人窒息的词句: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
明浩十四年初春,虞文帝高翊在隆重地安葬了皇后裴氏之后,遂下旨将唐氏与裴氏一族皆贬为庶人,永远不得入仕参政,随后,他风光地迎回被废出宫且已毅然出家的贵人刘澜,并将帝位传位于其子高鸿,因皇后裴氏无所出,高鸿乃高翊独子,年幼稚弱,尚需扶持,因此他特着刘澜垂帘听政和京兆府尹刘凯辅政,待朝事俱已安排妥当之后,高翊竟生生地消失,再也无人知晓其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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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泪》后记:
说起《美人泪》的写作念头,的确是一个很好玩的事情,故事起源于所住小区内的一个六岁的孩童,他的长相极为可爱卡通,脸型端正,眼睛大而有神,然而美中不足的却是带了一副大大的近视眼镜,按他的话是因为电视看的太多才导致的近视,不知怎么回事,自他见到我之后,便很熟悉地黏上了我,天天骑着他的童车来我家招摇捣蛋,有次还硬是拽我去他认为的游戏乐土游玩,最后一看,原来竟是小区内的健身花园,我失笑不已。后来有一次到我家,他居然变得很乖巧很安静,先是定定地看了我很长时间,一句话也不说,就在我正疑惑不解的时候,他居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你长的可真好看!”那一刻,我几乎绝倒,而当时我的他就在我的旁边,待听完这个六岁小鬼的话,他既好笑又好气地说道:“这臭东西还这么小,居然就懂得识别女孩子漂亮不漂亮了,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虽然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和片段,当然我也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然而写作的念头却澎涌而至,我尝试着将故事源头的文思延伸到了古代,我想如果是一个古代的皇帝,自小便爱慕上了一个长他许多岁的倾城美人,那该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我并不是一个好的作者,因为每一篇文章的更新速度都慢的出奇,还有就是写的每一篇文章都绝对不会是短篇,其实按照我原先的思路,《美人泪》写起来也会是一个长篇,可是长篇故事真的会让人的心神脆弱,也真的太难坚持,所以最后懒惰的我就索性把它写成了一个短篇,聊以自乐,安慰自己也是可以把故事写完的,虽然这个故事不很精彩,细细琢磨还有一些生涩和粗糙,但是姑且看之吧,因为能够写完它我已经很是抹一把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