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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者 one
远山镀上一层浅薄金边,夕阳半落。
天色微微显现几分苍凉。
我坐在操场阶梯上乘凉,于是罗洇便一路寻到操场来。
阿萄,她说,你怎么总爱呆在这种地方,蚊子多,又无聊。
罗洇眯着眼看我,媚如丝。
我笑:洇,我不如你,你节目多多,而我只能独守空房。
于是罗洇也笑,她说,来来来,介绍几个帅哥给你认识,一起出去玩。
她扬扬手,操场另一头立刻有人回应。
罗洇的魅力是不可置否的,人长得好看,会打扮,又懂得周旋,自然身边围绕无数异性。
一个女人,领了风骚,便会惹其他女人妒忌,尤其像罗洇这种天生像狐狸精的女人更不能例外。
但罗洇从不介意,她说,我的青春不多,与其花力气跟那些泼妇斗,还不如多赚几个男人的钱。
我总是羡慕罗洇的豁达,一如罗洇羡慕我的淡泊。
其实我们总是向往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
阿萄,阿萄,罗洇唤我,莫要走了神,你快回去瞧瞧,桐桐失恋了正闹自杀。
我伸个懒腰,叹气:“这是她第几次失恋?”
罗洇扬眉:“天晓得,据说今年已失恋八次,鬼知道去年和去去年还有多少次。”
我摇头:“她该减肥的。”
“她坚持有人会爱她心灵多过外表,我有什么办法。”
“即使是一只狗也会挑比较高大的异性来□□。”
其实人都很贱。
罗洇耸肩,转身离开,去开展她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看着她的背影与操场边上几个男生慢慢会合,我忽而有些感慨。
美丽如罗洇,其实也是寂寞的吧,她实在太完美,完美到世上一切与之相比,皆失色。正因为完美,所以她便再无需任何追求。
没有追求,人生还哪有乐趣可言。
这样想来,我比罗洇幸福许多。
嗤,不由笑出声,阿Q精神。
胡乱想了这许多,也该回宿舍看看那个“今年失恋第九次”的人。
我叫阿萄,葡萄的萄。据说许多人一旦把葡与萄拆开便不懂得该如何读这二字,好生有趣。
罗洇与我皆是珠海某高校的大二生,我们同住一寝。
罗洇睡我旁边,对床是南思和秦佩。
如果说罗洇是罂粟,那么南思便是百合,而秦佩是腊梅。
南思与秦佩仿佛天生是正反两面,南思温柔如水,是无数男生梦想中的妻子,秦佩则果敢干练,取舍之间不夹一丝犹疑。
我们四人天差地别,竟也能相亲相爱。
缘分,多么奇妙。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隔壁寝的桐桐仍在哭天抢地。
我搁下手袋。秦佩正打游戏,她头也不抬:“阿萄,去叫那见鬼的桐桐闭嘴。”
我笑:“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只有你劝得住她。”敲了几下键盘,秦佩往后一仰,斜眼瞧我,“南思越劝她越哭,我最烦女人哭,罗洇不在,所以只剩得你能挽救这局面。”
“说得我似救世主。”
“差不多,我这游戏要是输了,就删号不玩,所以阿萄你行行好,别让她再吵。”
我无奈,只得拐去隔壁,只见桐桐一屁股坐在地上,纸巾团扔了一地,而南思蹲在旁边陪着她。
桐桐哭得伤心,眼泪鼻涕一同下,肥胖的双层下巴一直抖啊抖。
我忽然想起罗洇,那妖媚女子,就连哭泣也是唯两行清泪,妆容丝毫不褪,多么惹人怜。也许这就是女人与女人的区别,难怪她于情场所向无敌。
不禁摇头。
一见我来,南思舒了口气,眼中蓦地有光。
“阿萄,阿萄,你快来劝一劝,桐桐非要寻短见不可。”
这个桐桐,每次失恋都要死要活,也只有南思有耐心守着她。
“桐桐。”我心声厌烦,“你该减肥。”
桐桐闻言哭得更凶。
“这样下去你只会再被抛弃无数次。若是减了体重,你大可以如罗洇般呼风唤雨。”我诱她,“为何不试试?”
桐桐终于收住哭势。
南思瞪大眼睛看我,目光明澈。我忽然觉得讽刺,这样的谎话连单纯如南思也不相信,但桐桐居然二话不说。
罗洇的美不止外貌,魅力这种东西学几多年也学不来,罗洇此等女子,岂是人人能效仿的?
桐桐坐在地板上握起粉粉拳头:“好,我要减肥!我要变成美女!”
我笑,南思却垂下眉梢,喃喃念了一句,莫莫。
夕阳已落。
罗洇彻夜不归,但我们已习以为常。
按罗洇的说法,睡觉也是一种罪过,因它占去了人生三分一的时间。罗洇每日只睡四、五个小时,却依然美丽动人,不可思议。
天快亮的时候我手机忽然在床头震动,是罗洇。
她的声音很精神:“阿萄,麻烦你帮我把桌面白色包包拿下来,我忘带钥匙。”
我睡眼惺忪:“为什么不自己上来拿,我给你开门。”
“我还要出去,萄,我知你好人,帮我拿一下,他日报你大恩。”
“报恩倒不必。”我笑她的夸张,“赏奴家几个小钱便可。”
我着睡衣下楼,顿觉后悔。
罗洇身旁有一男子,风度翩翩,啧啧,一身名牌,还有辆劳斯莱斯。
罗洇接过我手中包包,笑得妖娆:“阿萄,阿萄,我男朋友,赵华深。”
咦,又换了,每周换男友,也不嫌累。
赵华深朝我伸手:“你好,师小姐。”
我连忙也伸出手去。人家西装革履,我却穿花花绿绿的睡衣,真不好意思。
“你好。”我忽然想调笑他,“一百八十一号先生。”
罗洇恋爱次数数不胜数,她恨不得为每位旧情人发个号码牌。
赵华深很聪明,他笑了笑,回答:“我是‘现在’先生。”
我低估了他。
转过脸,我问罗洇:“今日不去上课?”
“不去,那老头的课令人生厌,从不讲实质性的事物。”
“但他点名,你太张扬,本系无人不识得你。”
“山人自有妙计。”
也是,罗洇总有办法,我太操心。
于是下午老教授点名时,我看见一长发女生端坐墙角应声答到。
她一身纯黑,竟像极罗洇。
若不是少了那一分邪气,我会以为她便是罗洇。
那女子气质娴静,坐姿很是好看,不似罗洇慵懒。
但终究也不如罗洇动人。
上课多久她便直直端坐多久,并且认真笔记。
我诧异,大一新生也不如她刻苦努力。
下课时一群人涌出教室,她不慌不忙,收拾好东西慢慢站起来,然后转过身,朝我笑。
我顿时一怔,她如何得知我在观察她。
直至她离去我仍未回神,一旁秦佩戳我,阿萄,阿萄,走了。
我应声,一转视线,她已不见。
秦佩又催,阿萄,快些,齐楷在楼下等我。
齐楷是秦佩男友,说话风趣讨人欢心,但我不喜爱,他太花哨。
南思也不喜欢,她心里只有她的莫莫。
只有秦佩一人乐在其中。也罢,别人的爱情不由我们干涉。
晚上罗洇回来,倒头便想睡,我拉住她。
“今日替你上课的是谁?”
“我表妹。”罗洇犯困,草草回答。
“她竟与你如此相像!”
“是,人人都以为我与她是双胞胎。”罗洇忽然精神许多,“小时候我们曾交换身份上学达大半月之久。”
我惊讶:“没有人发觉?”
“没有。”罗洇打个呵欠,“那时我们像极,只除去我背后胎记。”罗洇背后琵琶骨处有一蝎状胎记,煞是神秘,她颇引以为傲。
我笑,“让她代课,你倒逍遥。”
罗洇摇头,重新倒下床:“不过一次半次。她成绩极好,已考上本市最好的高校,今日只是来参观我处。”
“有如此表妹,你竟不自愧。”
“那有什么。”罗洇不屑,“有人天生擅长读书,有人擅长经商,而我不过是擅长恋爱。”
她倒有理。
难怪哪么多男生喜爱罗洇,她的豁达使人舒心。
罗洇很快便熟睡。
南思晾好衣服,忽然问我:“莫莫快生日,送什么好?”
我想也未想:“你送的,他都喜欢。”
莫莫是南思最爱之男子,整天被挂在嘴边,但我们谁也不曾见过他。南思说,莫莫很忙,在遥远的他方。
我心里叹息,一个人就算再忙,也该抽些时间陪陪女友,否则要来何用,不如养只狗。照现下看来,那个莫莫八成已见异思迁。
傻南思。
南思睁大眼睛看我,眼中迷茫像起了雾。
“围巾好吗?天气已凉。”她仍苦恼,问我。
“你去年已送过。”
“荷包呢?”
“情人节送过。”
“那手链、杯子、衣服呢?”
“统统送过。”我抬头看她,“南思,他一次也未来看过你,这种人,不值得。”
“不。”南思咬住唇角,语气居然无比坚决,“你不懂,莫莫爱我至深。”
我不以为然。
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她的莫莫,真的爱她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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