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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功
第一庄的众人看着跪在正中的男子,那个人曾是他们的骄傲,是众望所归的下任庄主继承人,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少侠,是多少少年男女心目中憧憬的英雄。可是现在这个人却跪在那里,嘴角含笑地说,他要离开?他要和那个世俗所不容的人一起离开?怎么可以!
背叛的代价有多大,他不是不明白,可是他仍旧稳稳地跪在那里,不管不顾围观的人群发出的嘈杂声,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生养他的父亲,他的师父。
苏定波双手负在身后,已经望着天两个时辰,苏迎秋也跪了两个时辰。外表仍旧如同而立之年的男子最终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迟早要后悔的。”
“孩儿不悔。”苏迎秋坚定地看着父亲,心却远远地飞到那个正在庄外守候的人身上,心道马上就要自由了,眼神流露出无比的温柔。
“罢了。”苏定波转过身,衣袍掀起微风,带着一丝遗憾和不舍,“你动手吧。”
苏迎秋淡淡地垂下眼,莹白如玉的手缓缓抬起。站在苏定波身旁的苏迎冬早已浑身颤抖,含泪吼道,“三哥!那个魔教妖人到底哪点好,你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苏迎秋淡淡一笑随即摇首,“迎冬,你还小,现在还不会明白。”
苏迎冬仰面泣道:“爹,你就这么看着三哥……”
苏定波沉声道:“他自己的选择,让他去罢,你不必多说了。”
苏迎秋听了,心底微微地颤抖,冬练九五夏练三伏的勤苦也深深印刻在心头,他仍然记得父亲严厉的教导和初有成就时父亲眼中微微的赞许。垂下头来,道:“孩儿不肖。”
说罢,向苏定波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左腿立起,单膝着地。然后,伸出右手,一咬牙,内力涌到指尖,缓缓地接近气海穴。
当年,他也是在这个地方,同师门弟兄一起,叩拜祖师,纳入门墙,从那时开始,他由一名纯真的孩童,踏入武学的殿堂,心情是那样的雀跃而虔诚。
但如今,同样的地方,他没有一丝多余的辩解,自愿废去武功,只为与他真心所爱的人退隐山林,过那逍遥自在的日子,有遗憾,但是不悔。
一股纯厚的内力,缓缓从丹田涌出,过紫府,绕经络,缓缓汇聚到修长的手指上,微微发热。苏迎秋最后一次仰起脸来,看向他的父亲。苏定波仍旧没有看他,只是侧头遥望着远处,和两个时辰前一模一样的姿势。
眼中有股微热,却更快地隐藏下去,指尖向下戳去,迎冬的惊叫声赫然响起,“三哥!!”
指力重而沉地落到气海上,没有一丝手软,耳边一阵轰鸣,眼前也徒然一黑。十六岁出道,第一庄备受期待的少主,少年不识愁滋味,春风得意马蹄急,也曾纵情青楼酒嗣,也曾呼朋引伴谈笑于江湖,也曾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也曾比武论剑不打不相识。二十三岁家传内功已经修炼至第九重,与父亲境界相当,本以为这么顺风顺水便是一生,却让他遇见了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心动。于是,沦落。
随着苏迎秋指尖的落下,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人想到苏迎秋会真的自废武功,也没有人料到苏定波真的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苏迎秋自废了武功。对于苏迎秋来说,他一身千载难得的武功就这样烟消云散,可那一指,却像也重重地戳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头。那是苏迎秋啊,那是第一庄的苏迎秋啊,那是他们敬爱疼爱的少庄主啊!
苏迎秋缓缓垂下手,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曾几何时,他的衣衫竟然档不住深秋的寒冷,他的手脚会无力到无法站立?好一会儿,苏迎秋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汹涌地冲进鼻腔,竟让他忍不住咳呛了几声。心头奇异地涌出一股笑意,竟相反地变得平静起来。从今以后,他不用再背负这么沉重的责任,不用再被所有人期待,不用再为无法突破的武功心烦意乱,不用再为这喧嚣的江湖操心着急。
他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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