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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它让季倥竹的眼角垂下些许细纹,也让莫家小孩的身子拔高成少年。不变的只是方壶山上的郁郁葱葱,苍林国里的鬼影憧憧。
下了方壶山,再行五十里便到扶桑镇。此镇地处日升之地,是苍林国最东边的城池。
今日的扶桑镇并不安宁。
浩浩荡荡的车驾人马贯穿了整座小镇,从南门一直迤逦拖曳到东门。青石路面上,小楼雨檐间,但见旌旗翻卷,幡幔飞扬,丝竹细奏,熏香缭绕,甚是隆重庄严。寻常百姓即便分不清金碧华盖意味着什么,光看这前呼后拥的仪仗也猜得出来了大人物,于是纷纷跪拜相迎。
沿途俱是匍匐夹道的灰衣平民,独一人,鹤立鸡群般突兀的站着。不知是看痴了,抑或吓傻了。
青甲覆面的将士骑了龙驹烈马,在锦车斜前方开道引路。他自是注意到那可疑之人,然而,此地毕竟已是方壶山脚下,碍于药巫的忌讳,不到万不得已,断不能刀枪见血,乱了圣地清净。
如此犹豫一番,龙驹烈马已经落后几步,与锦车并驾齐驱了。厚重繁美的锦缎窗帘掀开一角,车内传出柔美女音:“冢景,发生何事?”
“刚才……”将士刚起个头,猛然想起根本无事发生,自己未免杯弓蛇影,连忙又摇头认罪,“不,是臣多心,扰到大人。”
“长途跋涉,这些天你也辛苦了。”
“臣是粗皮糙肉,奔波惯了。倒是大人,还请保重身子。”
得了车内人细细嘱咐,他驱马前去。再回首,身后茫茫,除却一个个铺得跟路边石头似的寻常百姓,又哪来似曾相识的人影?
即墨家的修罗早死在荷花池里,当年,尸首还是自己亲手收敛的。
果然是恍神眼花吧。
街角巷口,锦衣男子用折扇敲了敲少年的额头:“既然不喜跪,就躲起来嘛。傻愣愣的站在人堆里,生怕别人看不见你么?”
少年恍若未闻,依旧痴然的目送车队远去。男子何曾见过他如此失常,不禁也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锦帘翻飞处,一只手从车内伸出,正扶在槛木上。娇巧,纤美,养尊处优。那样的手,怕是除了拨弄琴弦或提笔画眉,便再也做不得其他活了吧?
男子阅人无数,很快分辨出那是女人才有的手。
莫非……小七从没见过女子?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可能。山上勉强算得上异性的就是那只女童木偶,其余要不就是不解风情的木头,要不就是行将就木的老头;退到以前,在千水城里,女人一直是多余的,只怕那城主都有十多年没见过女人了;再往前嘛……百塞国的皇帝算是女人吗?
男子无奈笑叹:“小七,你可千万别乱看呀。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看多了,仔细她把你的眼睛给剐了去。”
“她要想剐,只怕早该剐掉了吧。不过,我不怕。”少年暧昧不明的抚摸一下自己的脸颊,不留情的抓过几道红痕,“因为我是很记仇的,就算眼盲耳聋,也不会忘记报复。”
他忽而回过神,眼角眉梢重归平淡,与刚才判若两人。唯有瓷白侧脸上刺目的瘀红,依稀余留些狠绝厉色,反倒衬得光彩动人。
男子看着这样的他,心头不由一紧:“你胡闹倒罢了,怎么药巫和倥竹也放心让你独自出来?瞧这样子,好歹戴顶纱帽之类的遮一遮吧?”
“我又不是阴童,怕什么?”
“我叫你遮丑,行不行?”
男子没好气的为眼前人披上斗篷,少年虽然斜眉瞪眸,却也并未挣扎拒绝。宽大的兜帽盖过半张容颜后,露在帽沿阴影外的淡色薄唇轻启一线:“白虹,你不是三天前才离开的么?为何还在扶桑镇?”
男子用鼻音“唔”了一声,算是作答。
“有事?”
“嗯……算是吧……”
见对方如此敷衍含糊,少年终于回忆起三天前的夜里所见,面上不由得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发热。想来也是,白虹一直在扶桑镇逗留,必定为了那件事……
大街上,众目睽睽,实在不适合与人谈论那等难堪私密。更何况,少年此次下山还有正事要办。
“我现下赶着去城北郑家问诊,不如过会在桂香楼定个雅间,你我再行细谈?”
“还是我陪你一同去吧。”男子主动伸手提过少年的药箱,“为何不带个随侍?”
少年抿嘴,有口难言。自那夜过后,季倥竹始终低烧不退,他可是费了好大功夫说服自己的跟班留在山上歇息呢。
郑家主父在外行商,出来迎接即墨七的是郑家小爹。女人稀少,男风便自然而然的昌盛起来。没有被女人挑中的男人,最终会三三两两的凑作一家子。阳童主外,称父;阴童主内,称爹。
苍林国以杏林为上,郑小爹对药巫派来的神医自然恭恭敬敬。本着救人如火,也顾不得礼节顾忌,一边让家仆端了香茶随侍,一边急忙领着贵客往内院走。
即墨七一见到病患,便什么都明白了。
和五年前,如出一辙。
郑家的小公子捂住双耳,缩在被窝里,面色憔悴,嘴里哀求般的不住低喃:“我不要听了……住嘴……都静一静……”
那并非耳疾,然而,真相过于惊世骇俗,即墨七也不便明说。从白虹手中接过药箱,细细吩咐主人家多挂些床帐,然后,清场。
轻薄缥缈的拢烟纱,层层叠叠,围出一方小天地。即墨七在郑小公子身旁盘腿而坐,从药箱里捧出一只精致的珐琅香炉,燃香,静候。
燃的不是安息香,但同样能帮人安神定念。心静了,鬼没有赖以为食的欲,不得不脱离宿主,转而寻找新的容身之处。寻常人,纵使知道有鬼也拿鬼束手无策,要不看不到,要不摸不着。野鬼脱壳的一刻,为了不让它继续危害别人,必须回收干净,这也就是即墨七前来的目的。
五年前,他还在感叹为何没有黑白无常,想不到五年后的他便弥补了这个空缺。
烟雾缭绕,渐渐迷离眼帘。
即墨七又想起三天前无意间撞破的一幕。
药巫的女童木偶推醒他,说是听到季倥竹房里有奇怪的动静,好像打斗。他怕出意外,扯着昏昏欲睡的子青,便没头没脑的冲过去。门扉一敞,不想却是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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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写个番外或者资料篇什么的,迫在眉睫啊……汗,一定又让人看得云里雾里了。
跳跃式,全是偶滴错……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