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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
胡维琼正在实验室里编程序,另一个中国学生喊她:“维琼,你妈妈的电话。”
胡维琼吃了一惊,实验室的电话号码,家里不到十万火急是不会打过来的,莫非。。。
她一路小跑,接过电话,听到母亲焦急的说:“你表弟出事了,被警察带走了。你赶快过去看看。”
说起来胡维琼也在温哥华,不过沈梅珍气愤老三夫妇的不让路,推说不清楚维琼的联系方式,所以张皓然也并没有维琼的电话。
当然那时候张皓然的妈妈沈菊珍也并不在意。
这次沈菊珍接到加拿大的电话,焦急的心胆俱裂,百般无奈找大姐帮忙,才联系上维琼的。
维琼跟导师请了个假,匆匆赶去警察局。
张皓然已经在警察局呆了两天一夜,精神萎靡,头发蓬乱,嘴唇干裂,摇摇欲坠。
因为沈菊珍的为人,维琼跟这个表弟也不怎么亲,但看到他这样的落魄,还是起了同情之心。
跟警察问明前因后果,维琼理出了个大概。据报案的珍妮说,张皓然是潜入她家,偷走了laptop一个,和若干珍贵的绘画资料。警察也从张皓然那里搜出了赃物,只不过laptop被完全格式化,CD等等都被砸裂。
维琼知道这个表弟从来生活优越,何至于要偷别人的laptop和CD的地步,既然偷了又如何把CD销毁。
维琼再三询问,警方也透露有疑点,正在进一步调查。
警方又说保释金需要一万加币。维琼账户里只有三千块cash,幸好王烨这时候也赶到,主动借了7000。两个人才把张皓然从局子里弄出来。
维琼又恨又气,晚上打电话向母亲汇报经过,正好沈菊珍也等在电话边,哭得跟泪人儿一般。维琼又觉得同是天下父母心,三姨也是个可怜人。
在这种复杂的情感激荡下,维琼失眠了。她借宿在王烨的房间(王烨搬去和钱多多住了),半夜轻手轻脚的起来想找点水喝。
宿舍的厨房是公用的。维琼一进厨房,就借着门外的长明灯,看见张皓然呆坐在地板上。
原来张皓然连日多重打击,精神亢奋得已经无法入睡了。
胡维琼想趁此机会,正好问个清楚。于是在张皓然身边蹲下,柔声说:“皓然,发生什么事情,你能跟我说么?表姐相信你不会作出偷盗的事情的。”
张皓然听到这温柔的言语,终于崩溃了,抱着维琼的肩膀就哭起来,抽泣着说:“妈妈,妈妈。”
胡维琼像拍小孩子一样拍着他的头,温柔的说:“没事,没事。”
张皓然心情平复了些,才叫声:“二表姐。”当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胡维琼。
维琼越听越心惊,眉头也皱起来,听到最后关于淫照的那段,又是气愤又是窘迫。
她是个很保守的女孩子,这些年忙着规划未来,也没有交过男朋友,听说原来是这么龌龊的事情,脸都绯红了。
又想到这个表弟虽然比自己小五岁,已经是经历过人事了,这样抱着自己,心里觉得大大的不妥当,不自在。
她顺手把张皓然往外一推,站起身来,装出冷漠的样子看着他。
张皓然抬头,正好清清楚楚的看见胡维琼嫌恶的眼神,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心里的伤疤又裂了开来。
完了,连表姐都这样看不起自己,自己还有什么脸活下去?他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胡维琼看他这样,有些后悔,轻轻的说:“表弟,这件事情未必像你想的那样坏。警察那里我会帮你澄清,还有,你以后要学好,别再这个样子了。”她本来想拍拍张皓然的肩膀,以示安慰,最终不敢跟他做身体接触,拍他的手在空中停住了。
张皓然看见了,站起来,说:“不用假惺惺的,我知道你嫌我肮脏。”转身回房间去了。
之后几天,维琼跑前忙后,跟警局和珍妮谈了几次,王烨又找钱多多说情。最后,珍妮同意撤销起诉,只说是同居男女朋友起争执,男方毁坏财物泄愤。因为珍妮一再坚持说那些被销毁的CD是十分珍贵,张皓然做了高达两万加币的赔偿。
王烨说:“早跟你说了,珍妮不是什么好人。”
张皓然真诚的说:“对不起,我早该听你的。”
事情终于解决了,最重要的是,张皓然没有留下案底。不过他的功课拉下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已经传开,张皓然自觉无脸见人,便动了回家的心思。
胡维琼也建议他休学一年,回去休整一下。
张皓然走的那天,胡维琼来送他。
王烨说:“你有个这么好的表姐,真是羡慕死我了。”
钱多多居然也在,吹了声口哨,说:“还是个大美女呢,身材超性感啊。”
这话被胡维琼听见,心里一阵厌恶。她想加拿大留学生的名誉就是被这种人毁掉的,有机会还是去美国读博士的好。
于是,张皓然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城市。
对于张皓然的归来,沈菊珍、张耀民夫妇和一众亲戚有着不同的见解。
关于这起事件,胡维琼给沈菊珍的版本是:珍妮对张皓然求爱不成,栽赃陷害。尽管破绽多多,沈菊珍几乎立刻就相信了她说的话。
“天杀的那个贱女人,不要脸啊,倒追我们皓然。我们皓然那晓得人心这样的凶险喏。”沈菊珍带着张皓然,向各路亲戚哭诉。末了,还必然添上一句:“要不是阿琼说那个女人家很有一点背景,我们肯定要追究到底的。”到最后越说越得意,很有一点背景的女人居然倒追自己的儿子,难道不是件很荣耀的事情么?
张皓然觉得过去的母亲只是话多讨嫌,现在简直是不可理喻,可恨可恶。
老二沈兰珍夫妇其实是很有一点幸灾乐祸的,他们一面催促沈菊珍把故事说下去,一面心里暗暗高兴。转背就在越洋电话里,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讲给女儿周立馨听。
周立馨听了也高兴得不得了,还到北美一个著名的女性论坛上去挖了一个坑,把这件事情当作闲话讲。
张耀民虽然对儿子很生气,但迫于妻子的淫威,也不敢对张皓然大声指责。
张皓然只有在沈梅珍家里才略略松了口气。他问大姨:“表姐在加拿大可还好?”
沈梅珍不料他这么有礼貌,想是自己女儿这件事情上出了极大的力,令三妹夫妇刮目相看,顿觉得脸上十分光彩。
沈梅珍说:“她还不错,就是又想转到美国去读博士,所以最近忙得很。”
她想去美国么?张皓然有点心猿意马起来。他清楚地记的,从加拿大返回中国的直航上,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晃动只有表姐胡维琼那嫌恶的眼神。月光下,她就像一尊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那样的目光直透他的灵魂,只照射出他灵魂底处的那些肮脏来。
他也还记得表姐轻拍他的脑袋,用糯糯软软的乡音安慰他。那样的触摸又和珍妮不同,珍妮是恶魔,那么表姐自然被他神化成拯救天使。
他有时半夜醒来,遗湿了一片,分不清梦中和他纠缠的是珍妮还是表姐,罪恶感一点一滴的涌了上来。
他知道这样的感情是危险的,但是这点感情的苗头起了之后,便如疯长的野草般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向沈梅珍要来了维琼的电话,在半夜偷偷的给表姐打电话,听到她“Hello”的一声,就迅速的挂掉。
他心里惦记着表姐要转去美国的志愿,在网上开始查去美国读本科的要求。
他买了很多英语教学CD,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的练习,回忆起表姐在警局里用流利的英语跟警察侃侃而谈,心里充满着甜蜜: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她守护了他。
读者诸君,看到这里,我们不妨来分析一下张皓然的情感历程。
张皓然在去加拿大之前,不过是个沉迷于电子游戏的高中生。相貌既美,从来在女生堆里就很受欢迎。但他觉得这些一见他的脸就犯花痴的女生相当幼稚,甚至不屑和她们交谈。所以他基本只和几个哥们来往,对女生知之甚少。
他在加拿大遇上的珍妮在性方面对他启蒙,开始对女生留意起来,甚至不知不觉得付出了自己最初的爱情。不巧的是,珍妮是个风月老手,对他的感情只是掠夺,丝毫没有信任、爱情和精神交流的成分。
张皓然一击失败,奔流的情感需要找个出口,正巧胡维琼在这时候以保护者的姿态闯入他的世界。对他来说,维琼过去是表姐,是大人们口中的乖女孩,是榜样,是符号。这次事件过后,他突然发现维琼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会因为自己身体上的接近而害怕,她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来防范。
于是,大人们过去夸奖她的话,他都从记忆深处一点一点的捡起来,细细咀嚼,竟然发现,原来表姐完全是自己理想中的完美女性。
我们知道,张皓然对母亲沈菊珍并没有丝毫的尊重,表姐的存在让他把对母亲的依恋也一并转投过去,成了母爱的另一种寄托。
在数种因素作用下,维琼在张皓然的精神世界里,居然成了母亲、姐姐和情人数重身分集于一身的角色。
其实,假如胡维琼这时候还留在张皓然身旁,张皓然就会发现,她不过也是个会哭会闹会发脾气,有各种缺点的普通女孩,但要命的是,重洋相隔,雾里看花,在张皓然的脑海里,维琼的美好印象就一直这么维持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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