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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美人如刀(六)
彤铃儿见他目光痴迷,收了笑容退后两步,淡淡说道:“无论你是什么人,既然我大哥拿你当好朋友,我也不敢不敬重你。”
唐承欢听她语气转淡,登觉怅然若失,想起刚才穆老七说的话,一股酸意在心里直冒,拱手道:“在下也深觉在此与姑娘孤男寡女相对多有不便,请姑娘高抬贵手,告知我师妹的下落,在下即便告辞。”
彤铃儿笑道:“你刚才那样看我,很是无礼。我说你一句,你就生气?你既然是我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别拿我当作女人看待。你也大可不必这么小气。”
唐承欢哈哈一笑,心想:“我很小气么?”不觉微微来气,道:“原本是我的不是。姑娘刚才说道,‘彤’是你的本姓,也就是说你现在从了夫姓,我原早该猜到你已嫁了人,哪里还愿为我这样的闲杂男子一展风情?嘿嘿,你的夫家姓什么?我该叫你作‘李彤氏’么?”
彤铃儿怒道:“你胡说什么?”
唐承欢冷冷说道:“不提也罢。你是李彤氏也好,王彤氏也好,又关我什么事了?请告知在下师妹的下落,我立即就走。”
彤铃儿大怒,玉掌一挥,结结实实扇了他一耳光,怒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嫁没嫁人又关你什么事?再不住口,管你是不是我大哥的朋友,也要叫你好看。”
唐承欢不躲不闪,受了她这一巴掌,不停用力点头,道:“打得好,打得好。在下多看了几眼姑娘的花容月貌,原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岂止该打,简直该杀了才对。”
却见彤铃儿忽然一惊,盯着他仔细打量,突然闪身上前,来扯他的衣襟。
唐承欢心中酸恨交加,呆立不动,任由她来撕开了自己的衣裳。只见彤铃儿眼光扫过他曾刺有“报娶杀”三个刺字的胸膛,疑惑的眼神登时消去,替他合拢衣裳,退后几步,道:“得罪了。你刚才胡言乱语,忽然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和你长得有些相似,他在胸口有个记号,我刚才还……以为你就是他。唉,多半我也被你说昏了头,他……他早已死在了外乡,我还抱什么幻想!”
唐承欢连鼻子都开始发酸了,心道:“天意,难道这是天意?我为妙婉试药,消除了胸口刺字,原来是老天爷故意安排来的,免得如今与你重逢,让你和你的相好,为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烦恼。”
彤铃儿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承欢冷冷答道:“小姓唐,双名承欢。”
彤铃儿又是一声轻呼,道:“你说什么?这样也太巧了,连名字都一样。”
唐承欢哈哈冷笑,道:“这世上碰巧的事,那就太多了。别说我不是你那儿时的朋友,就算我是,你若瞧不见我胸口的记号,又怎会认得出他?”
彤铃儿摇头道:“我一定认得出他的。”
唐承欢语带讥讽,道:“那可不一定。人生十年,欢喜开心一个模样,伤心难过又是一个模样,姑娘也别太自信了。”
二人正说得不可开交,李顺已经去而复返,跃在了窗外,瞧见唐承欢衣衫凌乱,又惊又奇又觉好笑,笑道:“把戏被我妹子拆穿了么?她打你了?”
唐承欢嘿嘿冷笑,道:“我倒希望彤姑娘给我一顿好打,打完说不定她也高兴,我也开心些。”
李顺奇道:“你说什么反话哩?东西都运出去了,该扯呼闪人了。”眼见房中两人呆立不动,又叫道:“还不走?药力一过,庄子里的人就要醒了,到时候少不得添许多麻烦。”说完跳下楼,彤铃儿道:“走吧,出去再说。”也跟着下了楼。
唐承欢也只得跟着二人出了庄子,一路来到村口,早有李顺和彤铃儿的手下备好了马匹正在等候。三人上马疾行,李顺一骑当先,带着二人狂奔。
唐承欢也不动问,彤铃儿好似也在暗中想着心事,也不说话。李顺时不时扭头瞧瞧身后二人,终于忍不住问二人道:“你们不好奇我要带你们去哪里么?”
彤铃儿道:“看这路途,我就知道,你是想要来一场大醉了。”
唐承欢道:“只要我师妹无碍,你要喝酒,我便舍命相陪。”
李顺哈哈大笑,不再多问。三骑奔行良久,前方一座大城出现在眼前,已经到了成都。此地繁华热闹,东西城门彻夜不闭。三人打马入城,不一刻来到一处烟花柳巷,在一间名为“积香苑”的青楼前勒停马步。
李顺笑道:“就是这里了。”下马拍开了大门。
应门的小厮呵欠连天,不过显然认得是李顺和彤铃儿,连忙将三人接引了进去,把厅里的蜡烛灯笼都重新点燃,又叫醒厨子炒了几个佐酒菜,搬来几坛好酒。一切置备妥当,也不用李顺和彤铃儿吩咐,又都各自回去接着睡觉。
唐承欢见这情形,李顺在这楼里不仅身份特殊,他这星夜前来喝酒的习惯只怕这里的下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三人坐定,李顺举杯笑道:“你们是怨我戏弄了你们,暗中联合起来想要反过来戏弄我一回才肯消气么?”
唐承欢道:“人戏弄你,还可以找机会还回来;天要戏弄人的时候,人又能怎样?来,来,来,古人说得好‘将敬酒,杯莫停’,又说‘与尔同消万古愁’,干了,干了。”说完举杯仰头,一股热辣的酒水倒进了嘴里,说不出的呛鼻难受。他赶紧拼命忍住,喉咙如同被火烙过了一般,一直往下撕裂到胃部。
彤铃儿瞧他这神色,已知他是初次饮酒,问道:“公子哥儿里面,到你这年龄还未曾尝过酒味的,倒是极为稀少。不过你初饮就如此豪急,很容易醉的。”
李顺哈哈笑着,陪他一饮而尽,道:“还要继续喝么?”
唐承欢好不容易压住那酒辣喉烫,点点头道:“为何不继续?你兄妹这样龙凤般的人物,想不到竟被我一日之间全都遇上了。醉又何妨?来,再干一杯。”说着举杯与李顺一碰,率先干了。
李顺大喜击掌,道:“好兄弟,你有这酒胆,已是少见,但你酒量如何,还得走着瞧。”说完也一口干了,转头问彤铃儿道:“妹子,大哥难得交上欢娃子这样的好朋友,如此高兴之时,你怎地不喝?”
彤铃儿道:“大哥说过,酒是用来高兴时候助兴,不是用来忧愁时候伤身的。现下妹子犯了忧愁,这酒岂不是成了苦酒?又怎能轻易喝得下去。”
李顺哈哈大笑,道:“好,好,越来越有趣了。欢娃子,我妹子说她犯了忧愁,该你接茬了吧?”说着自顾自饮掉一杯,一付看你二人要来如何戏弄的神色。
唐承欢道:“好,李兄是好朋友,我希望他永远只喝喜酒。你是李兄的妹子,又是这样一个绝代佳丽,原不该饮苦酒的,还是我这不知喜悲的蠢物来替你喝下苦酒吧。”说完伸手去夺彤铃儿手中酒杯。
彤铃儿玉掌轻翻,护住另一手的酒杯,道:“你要逞能替我喝酒,也不是不可,但我想要先讲一个故事,若你听我讲完之前,还未被我大哥给灌趴下了,我这杯酒就让你替。”
唐承欢几杯酒下肚,已觉头脑发胀,竟觉此刻越是伤心,越偏想去寻那伤心之源,闻言端起酒杯,先与李顺又饮尽一杯,才道:“你讲,我们听。你讲完之前,我绝不会倒下。”
李顺笑道:“欢娃子,想不到你长大竟有如此豪气,来,再与我连干三杯,才听我妹子看要说个什么故事。”
二人都不迟疑,触杯即饮,转眼间三杯下肚。唐承欢浑身热力渐起,心神摇晃,但却拼死不肯输了气势,暗中调息运气,强自压住酒意。耳听彤铃儿有些飘渺的声音说道:“数年前,有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她叫彤铃儿……”忽听李顺插嘴笑道:“这故事有趣极了,这小女孩的名字竟和妹子你改姓之前一模一样,只怕这故事我这做大哥的也未听你讲过。”
彤铃儿道:“妹子以前不曾与大哥说过我之前的身世,只因哀悼一位为救我而死去的朋友,我想让这世上留下一点只有我跟他之间才知道的秘密,无论这秘密是苦是甜,起码是我和他之间独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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