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猫

　　昨天的厅堂还能让她接受，今天的房间却让人费解。一面大概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墙壁被一个又一个的木质方形格子填满，每个格子规格大小都一样长宽高都是一米。格子里无一是空的，每个格子里都摆着一个古老的物件。或金或银，或素或彩，或兵器或诗词……

　　近视的十月抬头一望，眼神流转于这让人惊叹的墙面架子当中。虽三米以上就看不清了，但是眼前的景象足以让她感叹。

　　“哇！”

　　博物馆吗？博物馆也不敢这么修吧！真怕一个地震，这些个瓶瓶罐罐就砸了下来。虽然不是自己的，但也感到一阵肉疼。

　　虽是对古玩物一概不懂，但仅凭妖怪的寿命，她就猜测眼前的东西多半是真的而且价值不菲。

　　心里砰砰直跳，不知为什么脸上竟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心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发财啦！发财啦！”。即使眼前的东西没有一样属于她，可“发财啦！发财啦！”这个声音却往复在她脑海里。

　　“发财啦！发财啦！”这是帮妖怪们喊的。

　　看十月两眼发直一脸欣喜的样子，乌柒双手抱在胸前说：“总算是和以往的执事大人有相似之处了。”

　　“什么？”赤水疑惑。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宝物眼神发直的样子与以往的执事大人简直是一模一样。”乌柒解释道。

　　斗秀听了走到十月的跟前小心翼翼的收敛着嘴角说：“你要是喜欢，一年后执事大人完成工作可从中任意挑选两件走。”

　　“随意挑两件？”她捂住嘴巴，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依旧炽热，“真的吗？”。

　　妖怪们纷纷点头，她只叹自己要发了。

　　十月从那一刻下定决心在这里要打满一年的工，说不定最后挑上两件宝物自己就一跃成为千万富翁。

　　这大半个足球场的古董不要说拿走两件，即使是一件恐怕也可以让她衣食无忧了。

　　屋子里没有了昨日的清风素雅，反观现在却是金碧辉煌。妖怪却还称这个不过为普通的架子，十月只觉得他们暴殄天物，怎么的也该叫“藏宝格子”，但后又考虑一番，就干脆赠了一个与妖怪们相投又好记的名字——“格格巫”。

　　“格格巫”甚得我意。

　　略带妖气，又与眼前的格子架子贴切，简直是完美的名字。

　　站在这架子前，她就忍不住的想回头，忍不住的想笑，兴许身后的格格巫就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人快乐！

　　心里乐开了花。

　　“格格巫”妖怪们在嘴里反复念这个名字也十分喜欢。

　　与背后的格格巫相比，眼前的柜台却十分袖珍，然而对于十月来说还是一座高台。

　　这又像是典当铺又像是售票窗口的柜台十足的高，她从前面走过垫着脚才能勉强露出一个光洁的额头。

　　转回柜台后面是高高的椅子，要坐上去还得爬梯子实在是麻烦。只是坐在上面视线极好，身后又是金碧辉煌的格格巫，竟然让十月生出一种法官的威严和佛祖的慈悲，王者气息更是油然而生。

　　坐在上面兴致盎然，对着柜台下张望的妖怪嫣然一笑。妖怪们被这笑容怔住，半晌移不开眼睛，他们哪里见过人类女子这般笑靥如花，心里一阵欢喜，却又都转头羞羞答答。

　　乌柒更是抖了抖翅膀，心里念叨着蛛蛛。

　　她不知这柜台摆在这里有什么用。只有一个长形柜台，四周又毫无遮挡，要是有人来，不，要是有妖怪从门外来，往柜台旁边走两步一转就直接到了柜台后面。十足显得这高高的柜台有些多余，画蛇添足。

　　怕这柜台只是想让别的妖怪颈椎不好过。

　　在柜台上俯身久了想必也是难受得紧，这真是即对自己无益，又对别的妖怪不友好的多余之物。

　　环顾四周除了格格巫和柜台就没有别的东西，让这半个足球场的大厅显得空落落的。走在大厅里或大声说一句话都会响起回声，也是格外的有意思。

　　要说这大厅中唯一眼熟的东西，只有对着柜台的那扇也十分袖珍的门。半掩的布帷从门上方垂下来，只看得门外行人腰一下的身形晃动。

　　布帷一左一右随风晃晃悠悠，在这空旷又略呆板的格格巫中显出一丝生气。虽说金碧辉煌，但真要是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呆上一天肯定得把人给憋坏不可。

　　这样两相比较，昨日有袅袅青烟，棋盘浅吟的陋室厅堂简直极好。

　　十月在格格巫坐了大半日直到有些困了也不见千月来，妖怪们看她想睡觉就领着她去了屋子里休息。

　　刚要躺上床，却发现床上静静躺着一套衣服，见款式似乎是女生的衣服。

　　难不成是给我准备的？

　　拿起衣服试了试刚好合身，这一身粉衣轻纱衬得她到是脸上也是一片红晕。穿上这古风襦裙竟然在原地转了两圈，要是旁人看到肯定是一副让人忍俊不禁的画面。

　　睡意袭来，也不管是否是新衣，穿上粉衣轻纱襦裙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恍恍惚惚睡了不知道多久！

　　“嘎——”一声熟悉的破锣嗓子让她随之惊醒，站上瞭望台的细胞警觉的探查，空气中细微的震动也逃不过紧绷的神经。

　　“十月——”

　　虽说鸟妖事件已经过去一些时日，可每每听到这声音十月还是会感到头皮发麻，耳朵发热，像是检测到危险的气息，耳红如血。

　　她连鞋子都没穿就冲出房间，想在这千月阁中找一个能撑腰的妖怪。

　　走出房间，脚底衾寒刺骨，呼出的空气在眼前雾化又消失，嘴唇上瞬间结起一层白霜。

　　这好好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了！

　　果然是可怕的鸟妖，居然还有这种颠倒四季的能力。

　　奇怪的是除了脸和贴着地的脚被冻得通红外，身上却是一丝凉意都没有。这种冷暖分明的感觉，让她担心自己的耳朵会不会就此冻掉，更让人绝望的是头顶那一小块秃掉的头皮还没有长上新的头发。

　　瑟瑟发抖的十月艰难的在那一小片四合的雪地里踱步前行，感叹自己悲催的命运。然而忙着逃命，这一切的艰难困苦在眼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鸟儿的声音越发清晰，那一方小天地里居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十月冷笑一声，觉得现在的处境是既危机又好笑，这四月初的雪是有什么意义吗？

　　耳边的雪花簌簌落下，已经看不清眼前。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走出这一方不足百平的院子，实在是怪得很。

　　要真的是这样走下去，耳朵说不定真的冻掉。想想都觉得可怕，赶紧蒙住耳朵闷头继续走。

　　“十月——”鸟妖一声声的叫唤被簌簌落下的雪花压在脚下，听得一阵飘零。

　　这才是真正的夺命连环扣！

　　鸟妖的声音渐渐消失，眼前的风雪也跟着停了一下来。只见房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棱，院子里的一颗树上堆满积雪。

　　嘴里吐出的白雾越发浓重，头顶居然渐渐的有了日光。

　　这黑白颠倒得让人有些迷糊了。

　　风雪之后竟然奇迹般的出现这般异样的安静，只是院子角落的一颗大树上掉落的雪打破了沉寂。
　　院内银装素裹，院墙上也是莹莹雪光。不知道是看呆了还是被冻住了，十月反正就是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一个喷嚏彻底将他唤醒，院墙边挂满雪的树叶跟着抖了抖，露出细而尖的针叶。

　　“十月——”

　　初雪瞪大眼看到挂在树上的鸟笼子拔腿就要跑。

　　“救救我！”

　　鸟妖的声音不似从前那般尖厉，反而带着无限的凄苦与无助。嘶哑的声音就像是咳了三天三夜，气若游丝。

　　被这院内的风雪困住，鸟妖无计可施。好不容易才等到有人进来，还发现是个老熟人，所以才使出毕生所学暂时止住了风雪。

　　十月哪里管它说什么，拔腿就跑，可腿陷在雪里拔不动，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脚了。

　　鸟妖见状，主动提出联盟，道：“我帮你把脚从雪里拔出来，你把我从笼子里放出来”。

　　她知道鸟妖狡猾，没有立刻答应，道：“你帮我拔出腿，我可以把你带出院子，只要我安全出院子我就放你出去。”放你出去也得被猫妖抓住。

　　鸟妖嘶哑着嗓子十分爽快的答应。没有了风雪的阻挡，他出了这院子挣破笼子是迟早的事儿。

　　十月光着脚在雪里是真的走不动道了，鸟妖许诺帮她拔出陷在雪里的腿，她却又要逃。

　　经年累月的雪积了是一层又一层，拔出这条腿另外一条腿又陷进去了。看着要逃的十月鸟妖虽然骂她忘恩负义，却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它已经没有能力来对付这个能跑能跳的人类了。

　　却见她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空洞洞的眼神看着那鸟笼子，叹息一声似乎有诸多的不情愿。

　　笼子挂得高，脚下的雪又松软，她一垫脚又陷了下去。来来回回好一会儿也没碰到那笼子。

　　“想不到你这个人类这么矮”鸟妖似乎后悔帮她。

　　“闭嘴”她的脸色几乎与脚边的雪一般白。呼吸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僵硬。早知道，她可是冒着断腿掉耳朵的危险回来的。

　　眼看风雪又要再次袭来，鸟儿在笼子里叽叽喳喳，上窜下跳，似乎是看清了目前的状况。

　　它收起双翼，从笼子里的顶上方往笼子底部跳，凭借向下的重力加速度，让笼子往十月的手里沉了沉。

　　十月脚边的雪也来来回回的踩得不再松软，而是结了硬硬的冰。两相作用下，她中午是抓住了鸟笼子。

　　手与鸟笼子触碰的那一刻，却觉得手心是刺骨的寒，仿佛在这么折腾下去手指都得断掉。

　　鸟笼子从树梢上滑落掉在雪地上，鸟毛儿洋洋洒洒也掉了一地。鸟妖这时候只想出去也不管这些毛不毛的。

　　“十月快把我捡起来，暴风雪要来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十月的嘴唇已经干裂，四肢几乎僵硬。她没料到，危机来得那么突然。

　　渐渐变强的风让她觉得大事不好，忍着脸上刀刮一般的疼痛伸手去捡鸟笼子。

　　笼子没捡到，却一个踉跄跌进雪里，再也没爬起来。

　　身上粉衣轻纱被降落的大雪渐渐覆盖，彻骨的寒包围住她。干裂的嘴唇渗出一丝血，染红了整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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