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景（GL）

　　光阴不等人，五个春夏过去了，又时至九月，秋高气爽。
　　要是每天光是餐风饮露可以过日子，欧阳北想必心情会更爽。
　　只是人不可能喝喝露水就能饱肚子，就算她修行五年也一样。
　　对着一桌香喷喷的青椒炒鼠肉，鼠肉汤，鼠肉炖土豆，欧阳北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欲哭无泪。
　　白叔啊白叔，蛇喜欢吃老鼠是没有错的，你消灭四害之首很伟大也没有错的，可是白叔，能不能不要每天吃，顿顿吃啊！

　　“小北，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吗？”
　　餐桌上一个昂扬七尺男子带着认真的神情问一个满脸沉痛表情的少女，看起来是有点奇怪。
　　从白楚第一天下山就一脚踹坏洗衣机开始，欧阳北小脸上要哭的表情就没有少过，白楚自知自己与世隔绝太久，所以行为处事会与常人不同，他已经尽量像小北说的，装做平凡人了。只是看小北的表情就知道他努力的程度远远不够。
　　莫东篱瞪了欧阳北一眼，自家老爸已经够努力了，只是欧阳北太小气了。
　　她一声不吭夹过一块老鼠肉放到欧阳北的碗里，眼神凌厉道：“快点吃饭，下午要上课，我们快迟到了。”
　　“好，没事，白叔！我吃……饭……”
　　欧阳北的俊秀脸上表情如果不叫做痛苦，那什么才叫做痛苦。
　　基本上是以光速吃完餐桌上所有东西，莫东篱面无表情拉上欧阳北对白楚道：“爸，我们晚上有自习，七点钟以后回。”
　　白楚微怔，现在的孩子初中就开始这么辛苦了吗？真是可怜啊！

　　几乎是拖着吃饭吃到灵魂出体状态的欧阳北离开家，莫东篱走到拐角，对地上一坨的欧阳北道：“今天我们去月老庙那里摆摊。”
　　“我……们……现……在不缺钱！”欧阳北有气无力道。
　　白叔医术精湛不输爷爷，而白叔身上每一样东西都是古董价值千万。
　　可是……可是……欧阳北很想哭的说道，换任何一个人吃上五年的老鼠肉试试看，就算是她都吃到好想跳河啊！
　　这五年陶关镇什么没变，就是老鼠们几乎快在陶关销声匿迹了，虽然白叔每次没都抓光老鼠，但是以小篱野兽派的食量，陶关的老鼠距离绝种亦不久矣！
　　她总明白老师在课堂上说，人类是毁灭自然凶手是为什么了。连老鼠都吃光，还有什么是吃不光了，她为人类未来而担忧着，更为自己山河日下美食标准哀叹……神啊！救救她吧！~

　　“我知道我们不缺钱了，但是我们俩缺零用钱不是吗？除非不想吃别的了，我也想吃你做的东西。”莫东篱声音颇有其父之风的说道。
　　欧阳北瞪大眼睛看着莫东篱，嘴巴一直张一直张……终于，到最后，露一个感动得要流泪的笑容。
　　看到欧阳北的白痴表情，莫东篱一拳头揍了下去毫不心软。
　　“你再这么明显嫌弃我爸做饭，我要你好看。”
　　本来嘛，让一只蛇做饭洗衣服打扫兼养家糊口已经不容易了，欧阳北这家伙没事干嘛嫌东嫌西啊！
　　欧阳北很想说，小篱，吃了同样的五年饭，不是连你也吃不下了吗？
　　但是考虑到说完这话小篱的凶残程度，她聪明的选择心头暗喜并闭嘴！

　　晚餐是五年不下厨的欧阳北和莫东篱“一起”做的。
　　美其名曰是让辛苦多年的白叔好好休息。
　　等吃过了欧阳北做的饭，白楚对两小鬼道：“不好意思，让你们吃了五年的难吃东西。”
　　“吾食者阳（不是这样）”欧阳北飞快吞下一大块牛肉，笑道：“白叔做的东西很好吃啊！”
　　一旁的莫东篱白了这个虚伪的家伙一眼，默不吭声以鬼子扫荡气势吃菜。
　　欧阳北一边使出传说中失传很久的打狗棒法拦截莫东篱的筷子，一边笑容无比真诚道：“真的，白叔，你做的菜很好吃。”

　　白楚看了欧阳北很久，终于，说一句话道：“小孩子经常说谎会掉牙的。”
　　莫东篱听到这话一个不留神给呛住了，咳了好半天，才道：“爸，你说得好。”
　　欧阳北的笑容有些抽筋，曰，白叔，我牙早就换完了，吃完饭就指点我修行吧！我的作业在学校做完了，小篱因为上课睡觉被老师罚抄写今天是不要睡了。”

　　咦！这就是传说中的打小报告吗？她干嘛新学年开学时非要和欧阳北这混蛋同班啊！这是误上贼船，还是得罪小人啊！
　　莫东篱拿杀人的眼神狂砍欧阳北这小混帐王八蛋！
　　欧阳北则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吃着小饭，哼着小曲。

　　一饭过后，气氛无比凝重。
　　白楚好像看得到小篱暴怒的火气都快实化了，而小北跟捅了马蜂窝却安然吃到蜂密的狗熊一样乐不可支。
　　白楚摇头叹气，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

　　“小北，出来练功。”
　　晚饭过后自然是要修行的，这是五年以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听到白叔的话后，欧阳北立刻屁颠屁颠跟在美男子大叔后面，拿莫东篱的白眼不当一回事。
　　“爸，我也要修行！”莫东篱狂瞪，心道一定要拣个机会揍欧阳北。

　　“不行，你要先完成你的课业。这是你们答应过我的。”
　　白楚温和的拒绝，让莫东篱期盼成了梦幻泡影，有一堆课文等着抄的她，害她只盯着万恶欧阳小贼的傻笑狂磨牙。
　　不是死欧阳北臭欧阳北昨天又在她耳边念了一晚上佛经，吵得她无法睡觉，她会被老师罚抄写吗？
　　当然不会！所以，哼！等你这家伙练完功回来……大家就有课文一起抄吧！
　　欧阳北打了不大不小喷嚏，回头看了莫东篱，唔……对方好像很杀气腾腾了。
　　是不是考虑跟白叔说，都五年了，她和小篱还是分房睡比较好，话说人身安全在这个法治社会比较重要的嘛！

　　白楚没有理会两小鬼私底打了小九九。
　　他将欧阳北带到院子中，夜风微寒，他面前的孩子早就抽长拉高了不少，俊气容貌没有变多少，脸颊两个酒窝也照样讨人喜欢，只是这孩子眼神清澈之余居然还带上几分悠然自得的意味，不像少年，倒像是个在人世浮沉打滚多年的老江湖。
　　小北这孩子本来就是早慧，只有幸福家庭的孩子才有天真的权利，小北早在失去父母那一天，就决定自己不在是个普通小孩了吧！
　　他低低了叹了一声，眸里浮光掠过，轻轻问道：“小北，佛家四重禅境，你现在已经修练到第几重了。
　　这孩子修了五年佛法，该有所成了。
　　欧阳北绽放一个足以让人照花的眼笑容道：“于初禅。灭有觉观内信一心，无觉无观定生喜乐，入第二禅。离喜修舍念进自知身乐，诸圣所求忆念舍乐，入第三禅。离苦乐行先灭忧喜，不苦不乐舍念清净，入第四禅。白叔，那你觉得我现在修到了第几重了。”
　　他静静扫了欧阳北两眼道：“你看似欢喜，实则心中无物对吗？”
　　欧阳北笑着点头。
　　一重，一心向佛，二重，无喜无忧，三重，离喜忘忧，四重，不喜不忧。

　　他微微一叹，道：“是第四重禅境，别人花一生都达不到的境界，你只用了五年。你练一天，胜过别人练十年，这么好资质，小北，你可曾想做你将来要做什么？”
　　欧阳北笑了起来，道：“我要做警察，抓坏人啊！”

　　“原来如此！”他的语气，是极度平静的，平静得如同冰封雪塑，注视着欧阳北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小北，那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小北似是愣了愣，抬头看着他，道：“白叔，怎么了。”
　　“没有事情！”他低下头，眼里却有冷凝的光，道：“小北，你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变坏吗？”

　　欧阳北诧异至看着面前的大叔，过了好一会才道：“我会变坏吗？”
　　“嗯！”
　　他颔首，看着欧阳北的眼神，淡漠褪去，道：“小北，虽然我睡了很久，但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我并不是第一次见，他们大部分都走上让人痛恨的道路，因为他们聪明，他们比任何人都强，所以他们把众生踩在脚下没有半分怜悯。
　　你的聪明才智绝对不亚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你能比任何人都要快的想出办法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到了那时，你智慧和你的天赋对这个世间来说，不是福是祸。”

　　欧阳北起初有点莫明奇妙，可她听完白叔的话后，神色却是蓦的明朗起来，抿嘴一笑，摇头。

　　“小北，为什么摇头。”他轻轻问。

　　“我在想，以白叔这样的性情怎么可能伤害西若阿姨。我之前还想，可能是因为白叔心性不稳的关系，但这五年相处下来，白叔你做饭洗衣打扫天文地理医术剑术无一不通，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我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西若姨会不理那三只，执意要嫁给白叔你。白叔，你是好人，真正的大好人。”
　　欧阳北笑容有些肆意，她走到院子里中石凳上坐下，年纪不少的孩子笑意竟如得道高僧通明空了。
　　他有些愕然，这孩子到底通透到什么地步了。忽然他又想到一点，略带惊奇的神情出现在他眼底。
　　欧阳北一笑道：“大叔，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我不问你所指的那些聪明的人是谁，请你保守我的秘密好不好。”
　　他再度打量欧阳北一眼，这个孩子给他的惊喜太多，或许是说惊吓吧！
　　能吓到一只活了很久的巴蛇，这孩子真的不简单了。

　　“大叔，你不用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让我学禅，是想让我怀悲天悯人之心，佛学如我，就像空气这样自然，不用我怎么修行，它会自然而然的功得圆满，我今生既为女儿身，就已经斩断活佛之缘。我想学道法，大叔，教我可好。”欧阳北认真道。
　　“你有佛根，却放着大道不走另走他路。”他淡漠面容露出一丝茫色。
　　“呵！”欧阳北再度咧嘴笑得开怀道：“做喇嘛的样子太难看了吧，那有道家衣袂飘飘御剑成风来得帅啊！”
　　他沉默……半响之后，才道：“小北，居心不良是学不好道法的。”

　　听到这话，欧阳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很快的，她面色如常道：“白叔，我说错了，是为正义，我做什么都行！”
　　于是乎！白楚到最后也没有问欧阳北，一个女孩子要帅干嘛！
　　他只是取出的莫爷爷的金钱剑和遗物交给了欧阳北，墨家自先秦以来，自成一体，道法自然，博大精深，他是妖怪，无法教给欧阳北要学的，惟有将墨家思想和道法交给这孩子让她自己参详，以这孩子资质，再加上他会不断给小北练习的机会，想必小北不难成就大气。

　　就在欧阳北翻着一本发黄古书干瞪眼的时候，他缓缓道：“小北，你晚上还是继续诵经好吗？”
　　欧阳北抬头，微愕！
　　他看看屋子里的灯光，轻轻道：“莫叔之死对小篱打击甚大，那孩子身上妖气已显，需要佛法化解。”
　　欧阳北皱眉，默默的收起书，进了屋子。
　　“小北……”他静默一会，道：“你的正义是除魔为道吗？”
　　欧阳北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抱臂一笑道：“白叔，小篱不是魔，她是小篱！”
　　他接着道：“如果小篱成魔怎么办？”
　　她笑：“大叔怎么办，我就不会怎么办！”
　　他和小北对了一眼，小北眼底刚柔神情半分不曾退却，他微微咳嗽了几声，转过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沉默了良久，他忽然听到小北小声道：“魔又如何，大不了我们俩一起成魔好了。反正要凑凑一双。”
　　白楚万年不变的冷脸，听到这话，脸上忽然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小北这孩子，如果是男孩子，他一定会把小篱许给她！

　　“你今天怎么会这么早回来了。”莫东篱抄得两眼发花，兼双手发麻，万分没有好气对进门就笑着一张脸的欧阳北狠道：“还不来帮忙！”
　　“小篱，今天的晚饭好吃吗？”欧阳北忽然笑眯眯对她说出这句话。
　　这家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莫东篱清冷的眉目有着淡淡的疑惑。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做的东西还要好吃哦！”欧阳北笑意不减的继续道：“所以，小篱，记住我是你的饲主哦！”
　　“你找死是不是！”她丢下笔，一脚先踹飞这个美滋滋的自恋家伙先。
　　“要是打断我的手，就没有人帮你抄课文了。”
　　一拳距离欧阳北半根毫毛时停住了，莫东篱扔了一只圆珠笔给欧阳北，瞪着眼睛说了三个字：“快点抄！”
　　欧阳北摸摸鼻子认命坐下来帮忙抄课文了。
　　一看抄的内容，俊秀无双的少女连眼神里面也有丝丝的笑意。
　　“笑什么笑，快抄！”莫东篱眼神凶恶道。
　　“好！好！”欧阳北笑着应答，老师要小篱抄的课文正好刚学诗经•蒹葭。
　　她边看小篱边抄，边微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灯光下的小篱，早就不是儿时的模样，大美人的雏形已成，如瀑长发及腰，眉目清丽如画，仿佛是个一口气就能吹散的美丽泡影。
　　“发什么呆了。”被傻小北目光看得不自在，莫东篱眉头一皱，道。
　　欧阳北转笔托腮道：“小篱，你好漂亮！”
　　被傻小北这么一说，莫东篱不禁脸上有点发烫，道：“漂亮又不能当饭吃，这话是你说的。”
　　“呵！漂亮确实不能当饭，但是可以变成饭钱啊！小篱，让我多拍几张的你照片到学校去卖好不好！”欧阳北笑容甜蜜，道。
　　你可以去死了。
　　莫东篱陡然阴郁下来的眼神就是回答。

　　抄好课文又打打闹闹了半宿，两人才洗澡上床睡觉，照例是莫东篱把被子卷了一身，半点被角都不给欧阳北。
　　欧阳北也好脾气的把一团被子抱进怀里，照睡不误，睡前佛经是免不了的。
　　莫东篱已经习惯把欧阳北念经当催眠曲听了，睡到半夜，她忽然冷醒了，睁开眼睛才发现欧阳北不知何时松开了手，睡得傻乎乎得不醒人事。
　　她撇嘴，掀开被子一角，将这个光长心眼的家伙盖了起来，身体贴着傻小北一年四季都是热热的身体，她嘴角不由自主浮出一丝笑意。
　　臭小北说她漂亮，哼！
　　她伸出手，抚着小北乌黑柔亮没有束起的发，这家伙眉目还不是像画一样清秀，洁白细颈几乎是一折就断似的。
　　她望着，片刻失神。
　　再戳戳这家伙的酒窝，呵！这家伙脸蛋的手感戳起来超好了。
　　臭小北！
　　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高兴起来了，手缩回被窝，抱住小北的身体，将头靠在小北的肩弯处，安心的睡着了。
　　直到她呼吸均匀了，欧阳北忽然睁开眼睛，苦笑的看着怀中的女孩，美丽还是美丽，借着微弱月光看来，小篱的容颜更是容光夺魄，晶莹如玉。
　　她伸手抚上女孩的脸颊，手里一片冰凉触感，她再度露一丝苦笑……就算小篱脸上身上出现白色的鳞片，小篱还是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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