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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与俗世
“我感……阿嚏,我感冒了,给我治治。”
“感冒?”
“呃……就是风寒。”
“这种小病别来烦本官,本官还没完全恢复呢!”
“我……阿嚏,我嗓子也哑了,鼻子也堵了,这是重感冒,会死人的!”
“放心,本官看你面相不会这么短寿。”
“……我还发低烧了,你要是因为死不了就把我这么凉着……那你就自己服侍自己去吧!”
离家出走的丫环回来后继续造反,沈昙摸了把她的额头,确定她不是在谎报军情,可是自己目前的状况的确连个风寒也治不了。
“到镇上去一趟吧。”
“啊?”
“你们人间不是也能治风寒嘛。”
对呦!山上住了大半年,童焱都快忘了世上还有“城镇”这种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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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丰是个很典型的小城,典型到没有典型可举。它位于梁州的西南部,地方偏僻,又没有商道水路汇聚,大概除了本地人和上级行政单位外,就没有人再晓得“宜丰”是个啥东西了。
这么个镇子,就是夭儿所说的那个离七峰村五天四夜路程的最近的城镇。当然,宜丰的居民们是不知道在离他们不远的大山里,住着一群封闭的山民,一个异时空来客和一个牛B神仙的,所以当童焱走在宜丰的街道上时,就受到了相当的注目礼。
童焱是个低调的人,尤其是在公共场合,这样的聚焦让她很不好受,但是问题不应该出在她身上,就算她再有21世纪新新人类的气息,也早应给半年来的山村窝居消耗光了。所以,她抬起了头……
“看什么!”被观察者很没好气地轻斥一声。
“……你有没有觉的……大家都在看你啊?”
“本官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出来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看你?”
“当然是因为本官跟你们这些凡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哦”
的确是有够本质!可是如果他不把乔装用的猎户服套在他青色长衫外面的话,应该会更本质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副仙风飘飘的神情,却穿的那么诡异。
唉……看来以后不能为了避人耳目就让沈昙乱穿平民服装,不仅会惹来这个洁癖一顿牢骚,而且只能起到更加扎眼的反效果。
从城东进,走到南门边,找到了山里猎户大哥说的药店,然后童焱就忙着抓药付账,一开始沈昙像个大爷似的坐在堂上一动不动,都不知道谁是病号。
“喂,这是什么字?”深受简化字熏陶的童焱拿着药方来咨询。
“川芎。”
“哦”
过一会又来了,“这是什么字?”
“荆花的荆。”
“哦”
再转一圈,“这个呢?”
“……姓葛的葛!”
“哦”
“那这……”
“你这个不学无术的白痴,拿来!”沈昙一把夺过药方,噌噌噌冲到柜台前,对着小伙计一串念,童焱则有机会在椅子上装装柔弱的病号。
切!她还能认出几个字就已经很不错了。真以为她一个穿越就能无师自通地认全繁体字啊!
抓好了药,进城的正统目的算是完成了,可童焱一看天色尚早,就邪邪的笑了起来。
“星君大人……”童焱口气嗲嗲得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看在我不学无术,正该长长见识的份上,咱们先逛逛再回去吧?”
一看童焱无事献殷勤,就知道她非奸既盗。沈昙冷冷哼了一声,也不见有别的表示,但童焱早已摸索出来,这位大爷不开口反对,那就是默许了。当即“嗷”得欢呼一声,冲进了小商品市场的怀抱。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并且这种天性是不随着时空而改变的强悍。童焱在21世纪里最爱的就是逛街和网购,至于食物——只要不会引起食物中毒,她倒都能吃的下去。所以办完正事后,童焱第一个就奔向成衣铺,那个速度……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个病号。
不过,最终也就是在店铺门口溜了一圈而已。
“果然,做衣服这种事,是与我这种赤贫阶级无缘的。”望梅止渴了一番,童焱酸酸地自我安慰着,然后“情深”的望了一眼沈昙,“你会变出衣服来吗?”
“你这德行,穿那么好的干吗?”
“……”看来沈昙不仅长了双狗眼,喜欢从低处看人,还长了张狗嘴,注定吐不出象牙!
童焱愤恨得瞪了沈昙一眼,可是当她逛到首饰摊点的时候,还是一副难舍难分的表情抚摸着一只珠钗,贼心不死的问道:“那你能变出珠宝来吗?”
“你当本官是变戏法的吗?”沈昙终于爆发了。
我当你能做灰姑娘里的教母哩!真是,不干就不干嘛,发这么大脾气干吗?
得到沈昙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做回答,童焱就不禁想到跟这张脸一模一样的那个绑架犯。说到底都该怪他!好死不死让自己掉到这个穷山沟里来,吃没得吃,穿没得穿,虽说暂时没有性命危险,但付出的代价就是物质生活的一穷二白。
其实仔细想想,那个绑架犯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呢?总不可能真是七峰村吧?至少也得是皇宫大内、豪门世家这样的,才对得起“绑架”这么高技术含量的行动啊!尽管最后很可能成了某波人的炮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没准还能过上一段吃香喝辣的日子,也算不虚此行了啊!
唉……我果真是个庸俗的女人……
沈昙看着身边丫头五官扭曲的憋屈表情,想着她又不知道在腹诽什么呢,就见童焱气势汹汹的走到买零嘴的小摊小贩面前,像跟那些糕点有仇似的,重重地把它们捏在手里,然后丢到布袋子里。
“……你买这些做什么?”平时也不见她好这一口。
“想买的买不起,总还能买点吃的带回去送人吧!”
要知道,搞好群众关系也是很重要的,村子里瓜果蔬菜的自己都种,所以也就糕点零食类最受欢迎。不过因为这点小事是不用沈昙代劳的,所以童焱的口气便恢复到了她对对方最为正常的不耐烦,不得不说她还是有很势利的一面。
沈昙看着她嘴里一边叨咕着“阿宝的糖”“小夭的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把手伸到她面前,“把你头上的木簪子给本官。”
“……干吗?”这可是她唯一的装饰物了——尽管并不比树枝子好到哪里去。
“拿来!”
“你又发什么神经病啊?”但是基于某人的淫威,童焱还是乖乖的“缴械投降”。
只见沈昙接过簪子,将其收到袖笼子里,嘴巴里面念念有词的嘀咕了好一会儿,待他再掏出来的时候,童焱眼睛都直了,“天啊!天啊!太漂亮啦!”
那是一只嵌着珠宝的蝴蝶簪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矿石做的粉红色的半透明牡丹花,碧玉雕的叶片,金丝裹边,景泰蓝与黄宝石镶嵌成的蝴蝶就停在花朵的顶端,金丝的小触须还顶着两颗浑圆的珍珠,随着步幅的摇晃而抖动着。
童焱无论现下还是未来,都不曾用过这么奢侈的东西,双手激动得直打颤,盘了半天才又盘回自己的脑袋上。虽说没有镜子可照,可她左摸一下右摸一下,自我感觉好极了。
“那个……嘿嘿……”自我陶醉一番后,童焱面色微红,对着沈昙憋出了这么两个字,原本想说的“谢谢”在中途转成了难为情的讪笑。可她低头想了想,复又堆起满脸的热情,很狗腿得说道:“你不是都会嘛,那就好事做到底,再帮我弄出一套衣服来吧。”
沈昙刚刚还略有一丝祥云可查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这簪子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是用你那根木头的精气炼化而成,过一段时间它还会还原成木头,而那时精气耗光,这截木头也就腐朽不能再用了。”
“啊?”那又怎么样?
“万事万物都有代价,如若强求,不过也就是朝夕间的绽放而已。”
“……嗯……谢谢你的解释,不过你就再变套衣服出来吧,我不介意再瞬间绽放绽放的。”
“你这个蠢货!”莫名其妙的神仙又莫名其妙地发火了,“你到底懂没懂本官的意思?还是你想忽然哪一天就变得□□啦!”沈昙甩身就走,把个一脸呆愕的童焱落在原地。
好吧好吧,见好就收也是她的处世原则之一,但是惠微光这是干吗嘛?想强调那个□□的后果就直说嘛,干吗要一脸凝重地跟我讲人生哲理,以为我很会理论联系实际吗?
终于结合着性价比等各个要素,童焱打包好了一袋子小吃。估摸着沈昙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沈昙不说话,她也不说,于是宜丰街上的人们就看到一个举止畏首畏尾的丫头拎着个包袱,跟在一个气场与穿着很不搭调的猎户后面,若说前面那位是主子……也着实奇怪的很。
“喂,沈昙,你会算命吧。”
“……干什么?”
“你看那边有个算命的。”两人快走到城门口时,童焱眼尖地发现一个造型很半仙的算命摊子。要说算命这行,也算是在现代快绝迹的产业之一,虽说还不乏一批打着这种幌子的,但论起职业精神和职业技能自然还是老祖师们更强些,难免让童焱有点心痒痒。
更主要的是,以她的“理论”经验来说,随便找个路边算命的,碰上什么高手啊、探子啊、世外高人的几率都很大,哪怕是男主男配,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虽说那位先生看起来年龄蛮大,相貌也不够超脱龙套层次,但是不排除能够触发剧情的可能。
所以说,童焱一直以来都没放弃她来这是世界是有一番大作为的想法,之前在七峰村施法拯救阿宝的事件更激发了她的这种预感,于是她硬拉着沈昙,又窜了过去,奈何沈昙不合作,只是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
“姑娘要算命?”老先生远远就看见主顾上门,笑得很合气地打着招呼。
“嗯,怎么个算法?”
“写下名字就好。”
哦,果然名字放哪都是很好用的识别号码,简直媲美多功能智能卡。于是童焱把铜板付完,就在桌边的册子上写下了“姜焱”两个字。
“姑娘想算什么?”
“算我何时能回家?”
老头子端详名字半天,也不见什么掐指算算数的动作,就笑着说,“这个不难,若是用走的,也要几天时间,若是用别的方法,大概日头不落就到了。”
哎!没想到还真得挺准,不过童焱的目的倒不是这个,她又在册子上写下“童焱”两个字,“还是问何时能回家。”
老先生这回看得时间长了一点,但是末了依然笑着说,“也不算太久,跟刚才那位是一样的。”
“不对吧!”童焱这次叫了起来,“这两人的家明明不一样啊!”
老先生倒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又对着字斟酌一番,末了还是摇了摇头,“没看出什么不同啊。”
“这个童焱明明家在很远的地方,要从这回到那去。”
“都已经回来了,还要回到哪去啊?”
“怎么是你问我呢?应该我问你啊!”童焱气不打一处来,虽说她只是试着玩玩,压根没指望能算出什么来,但要是碰上个老年痴呆等级的算命先生,这也够叫人窝火了。她转回头看看沈昙,觉得他好像又在看自己的笑话,便随手把他的名字也写了上去,“算这个……就算算他是谁。”
“……这名字……看不出来,什么也看不出来。”老先生两手一摊,一脸无奈地望着童焱,表情甚为无辜,好像他这个算命的天生就不该给人算准似的。
“算出什么来没有?”沈昙居然主动开口,可表示童焱的脸色应该是相当不爽的。
“没有!不过你用的本来就是假名,算不出来倒也不怪他。”童焱决定把不爽的一部分责任追究到沈昙头上去。
“哼,真名乃是仙身的本源,凡是得道者都会对他人守口如瓶,告诉你那就更不可能了!”
“我们好歹还是签了契约的耶!别忘了,我可把命都压给你了,你连个名字都不告诉我,太小气了吧!”童焱说的振振有词,几乎都忘了她自己也没把真名告诉对方。
沈昙对这话居然有点反应,低头想了想,终于说道:“本官大仁大量,告诉你也罢,本官姓沈倒是真的。”
“然后呢?”
“然后没了。”沈昙惊讶地看了童焱一眼,意思是这已是天大的恩惠,你怎么可以不知足?
“……”啊呸!告诉我这个有什么用啊?“那行,那我以后就叫你‘沈某’吧。”
“放肆!‘沈某’是个什么玩意啊?”
“就是你啊,因为我只知道你的姓嘛,沈某。”
“你再说一遍试试!”
“沈某”
“你再说!”
“沈某!沈某!沈某!”
一个呲牙,一个咧嘴,在外人眼里,这对年轻男女倒像是一唱一和似的,朝着城门口走去。
夕阳西下,赤红的金轮隐过半个山头,童焱像在山上时一样,抬头望了望如血的天际,却发现她所期待的晚霞并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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