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牙

　　这几天，京城里因户部尚书之子李琰杀妻一案传得沸沸扬扬，说起这个户部尚书李溟辅，事三代君王，少年好学，聪颖敏捷，年十八岁，进士及第，太宗五年，官至户部尚书，可谓仕途平顺。李溟辅有一子一女，其子李琰为正室所出，李琰相貌端正，体型魁梧，祖辈虽食朝廷俸禄，其子却并不是上进之人，虽不致惹是生非，却也终日无所事事。其女李珂为妾室所生，其母杨氏为一医女，李珂自幼对医术颇有兴趣。
　　晨曦手里拿着李溟辅的手信，“请我过去？人命案子有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法司会审，我一个翰林院侍讲学士去了能有何用处？”
　　“少爷，听说范家请了一个私牙，李尚书怕是心里没底，才想着请您过去看看。”富贵道。
　　李琰之妻范氏，闺名文秀，父亲范英藻，也曾事三代君王，因其弹劾摄政王多尔衮受到排挤，只好弃官回家。
　　范英藻收到女儿自杀的消息，还是在半个月以前，当时李府派来信驿，告知范文秀吊死于李府。范英藻坚信女儿之死定有缘由，“我女儿因何轻生？”
　　那信驿将怀里的书信双手呈给范英藻，“亲家老爷，您请看。”
　　范英藻颤抖的接过书信，“休书？因其无子？”愤怒的将休书拍在桌上，“这个混账东西！”
　　“少夫人也许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件事，所以才选择了轻生。”信驿道。
　　“我的秀儿…”范英藻脸颊淌下两行浊泪…
　　李家既出休书，范文秀无论生与死都不是李家人了，李家既然如此无情，范英藻断然不会让死去的秀儿在李家多待一刻，当夜驱车赶往李家，将女儿的棺柩接回，两家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只因为当年范英藻辞官回家，想着不与女儿相隔太远，才买了京郊的一处宅子。
　　因为无嗣被休，无颜面对父母双亲而选择自尽，范英藻想着女儿刚烈的性子，两行清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傻孩子啊！”范英藻伏在棺柩上，抚摸着冰冷的棺材，自己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一直疼爱有加，没想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就是要爹爹养你一辈子，爹爹也是乐意的啊，我的秀儿…”
　　这两天来，范英藻茶饭不思，一直在灵房守着冰冷的范文秀。
　　“老爷？”老管家周福向范英藻请道，“门外有个女子想要见您。”
　　“不见。”范英藻伏在秀儿的棺木上，无力的回道。
　　“老爷，那女子说您必须见她，若是过了今晚，可就来不及了。”
　　“不见。”范英藻机械的回应着，他现在只想陪着他的秀儿。
　　“是。”周福应诺退了出去。
　　范英藻重新抚上秀儿的棺柩，“秀儿啊，过了今晚，爹爹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范英藻猛的一激灵，“过了今晚？”慌忙的站了起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周福？周福？”
　　房外的仆役听见老爷的喊声，忙跑了过来，“老爷？”
　　范英藻推开身旁的仆役，“别管我，快去，快去告诉周管家，留住门外的女人。”
　　那仆役又忙着跑向门外去寻周福，不一会，周福领着一个戴了斗笠的女子进了灵房。
　　“范伯伯？”女子将斗笠摘了下来，露出年轻而苍白的脸。
　　“李珂？”范英藻没想到来人竟是她，失望之余，冷言道，“你来做什么？”
　　“范伯伯。”李珂跪下向范英藻叩了三个头，才继续说道，“是李家对不起文秀嫂嫂。”
　　“现在说对得起对不起又有何用处。”范英藻抚摸着冰冷的棺木，“秀儿人都已经没了…”
　　李珂看着满脸泪水的范英藻，“范伯伯…”
　　“你起来吧，难得你有心过来为秀儿送行。”
　　“阿珂不能起来，阿珂是罪人，阿珂对不起文秀嫂嫂。”
　　范英藻叹道，“我虽心有怨恨，却也明白与你无关，你起来吧。”
　　“文秀嫂嫂并非自杀，而是被我哥哥害死的，阿珂也参与其中。”
　　“你说什么？”
　　“文秀嫂嫂自缢身亡是假的，是我和哥哥伪造的假象。”
　　范英藻颤抖的指着李珂，“你们两个怎么能如此狠毒？”
　　“范伯伯，求您耐心听阿珂讲完此事的来龙去脉，然后要为文秀嫂嫂沉冤昭雪。”
　　“讲！要一字不漏的讲给我听。”
　　“是！”李珂再次陷入了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两天前，也就是嫂嫂遇害的那天晚上，哥哥又喝醉了，去嫂嫂那里，想要强行…行夫妻之事。”
　　“强行？”
　　“是！就在一年前，也是因为哥哥强行要和嫂嫂行夫妻之事，才导致嫂嫂失去了腹中的孩儿。”
　　“原来秀儿的孩子竟是这样没的。”范英藻的心狠狠的被抽痛，询问道，“秀儿和李琰的感情一直不睦吗？”
　　“哥哥心里其实是敬畏嫂嫂的，嫂嫂常劝说哥哥：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可哥哥是怠惰之人，为了免遭敦勉，刻意疏远嫂嫂。哥哥的几房妾室又争风成习，暗下里总做些挑拨离间的勾当，嫂嫂为人清高，自然不屑理会，她们便向哥哥谗言，诋毁嫂嫂嫌弃哥哥腹内草莽，愚顽无知，所以才不见与他亲近。嫂嫂自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可是哥哥却走了心，每当醉酒之时，就跑去嫂嫂的房内，强迫嫂嫂…，直到那次令嫂嫂失了孩子，哥哥才有所收敛，可谁知恶习又犯，嫂嫂拼命反抗，哥哥竟失手将嫂嫂扼窒而亡。哥哥当时慌了神，命丫鬟将我叫到房内查看，阿珂自幼随母亲习读医书，粗通医术，以前嫂嫂不便让郎中诊疗的情况，都是阿珂代劳。阿珂憎恶哥哥这两年对嫂嫂的所作所为，又恨自己无力改变。可这次他竟然害死了嫂嫂，他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这个混账东西！怪不得不见他来吊唁，一夜夫妻尚有百日恩情，他怎么能做到如此绝情，原来是心里藏了鬼。”
　　“所以阿珂才想到了伪造嫂嫂被休自杀的假象，一方面打消哥哥想毁尸灭迹的想法，另一方面再寻找机会将实情向范伯伯相告，为嫂嫂洗刷不白之冤。”
　　“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份是非之心。”范英藻将跪在地上的李珂扶起，“事关至亲，难为你了！”
　　“文秀姐姐待我如亲妹妹，我却未能保护好她。”李珂陷入难以自持的回忆之中，眼神变得扑朔而迷离。半晌才恢复过来，决然道，“阿珂愿意在公堂之上指证罪魁祸首，还文秀姐姐的清白！”
　　“孩子，你可知这么做你也会牵涉其中，毁了自己的一生？”
　　李珂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文秀姐姐的清白在阿珂的心里比荣华富贵，幸福美满更重要，能够让她在九泉之下安息，阿珂才觉得一生才是圆满。”
　　“范伯伯谢谢你！谢谢你！”

　　李琰被抓进大理寺牢房已经一个星期了，李溟辅站在牢房外，李琰一看见他，急奔到他身边，“爹，您总算来了，您快救儿子出去啊，儿子不想待在这里，这里吃不好，睡不好……”
　　李溟辅看着瘦了一大圈的李琰，很是心疼，“明天就是三司会审，范家掌握了多少证据，爹爹也不知道，现在形势如何发展，只能看明天公堂会审的结果。”
　　“爹，儿子好害怕，万一结果不利，儿子岂不是要以命偿命，儿子不想死…”
　　“你别担心，范家不知何故请了一个私牙，爹爹就为你请了一个官牙，又雇了京城最好的状师，事事都不落下风。”李溟辅安慰道。
　　“儿子这几天总梦见文秀，心里慌的狠。”
　　“咱们李家对不起文秀，唉！事已如此，只能求老天保佑了，我李家六代单传，你又是李家唯一的香火…唉！”
　　“文秀啊！我李琰向你赔罪，求你饶过我，我发誓一定出去痛改前非，勤勉上进。”李琰跪下向着南向叩了三个响头。”
　　“唉！”李溟辅长叹一声，心里默默也祈祷，明天能有个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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