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牙

　　智太师的寿宴因“重妻风波”最终草草收场，主人家没了兴致，宾客也都识趣的尽早散了去。
　　智府内堂，智太师遣退了下人，铁青着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穆程也不再隐瞒，将‘两家亲’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讲来，临到最后，“太师，当时陆夫人产下千金未满周月，陆大人着了朝廷祸事，全家流放至云南，受地域所限，未能及时退却亲事，才造成今日之局面，是穆某的过失。”穆程躬身揖道。
　　“现在说对错无益，老夫只想听结果。”智明则冷冷而道。
　　“早前就有退亲之意，况且曦儿与岚儿自小相识，感情笃厚，也只能退了陆家。”穆程侧脸深深的看了一眼晨曦。
　　“嗯。”智明则点了点头，脸色稍有好转，“曦儿，你意下如何？”
　　晨曦暗道：岚儿已经知道自己女子身份。为今之计，将宁儿脱出困局才是首要。“既然大错已铸，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毕竟穆陆两家也存有婚约，该由曦儿亲自与陆姑娘协商，以示尊重。”
　　“曦儿想与她和离？”智明则问道。
　　“曦儿以为和离为上上之选。今日之事明日怕要传的满城风雨，如今她人又在智府缉着，如不和离，恐遭诟病。”
　　“若是她不同意和离呢？”智明则问道。
　　“其一，曦儿与她并无感情，她该自知；其二，如今她面对的不只是穆家，还有太师，她也知道飞蛾撞火的后果，她会自量；其三，如今穆陆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她会自省。故而，再加上曦儿诚挚歉意，赔以资帛，曦儿以为她会同意。”
　　“如果真如曦儿所料，则皆大欢喜，倘若不然…，你也勿须烦恼。” 智明则接着说道，“一切有智伯伯为你担待。”
　　晨曦明白智明则话中的含义，如果今晚劝服不了陆宁儿，自己以后也就很难再插手这件事了，其实这个以后也不会多久，以智太师的为人，陆宁儿很快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可是以陆宁儿的性子，自己刚才说的是万不会让她放手的，晨曦也知道，她的死穴是自己，她那么骄傲，如果自己要回扳指，她定然不会纠缠，决然而去。
　　“是！”晨曦应诺。
　　“甚好！”智明则很满意，“昆儿，你带曦儿过去。”
　　“是。”智昆道。
　　晨曦走到岚儿身前，柔声道，“你今天早点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智岚点了点头。
　　晨曦跟着智昆来到智府大牢前，智昆把钥匙递给晨曦，“你自己进去吧。”
　　晨曦接过钥匙，走过阴暗仄仄的长廊，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见了陆宁儿。
　　陆宁儿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笑吟吟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柴禾，“就知道你会来。”
　　晨曦走近牢门，将锁开了，走了进去。仔细端详着宁儿，看的宁儿有些不好意思，才凄然道：“没想到我就是那个夫家。”
　　“陆姑娘。”
　　“陆姑娘？”
　　“对不起！”
　　“对不起？”宁儿疑惑的看着满脸忧伤的晨曦。
　　晨曦目光有点闪躲，看着宁儿有点心痛的道：“把扳指还给我吧。”
　　“把扳指还给你？”宁儿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句一句的重复着晨曦说过的话，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来…你来是要扳指的？”
　　“是！”晨曦狠心应道。
　　“原来…你所说的，夫家有失公道，就是这样的公道？”宁儿含着泪问他。
　　“把扳指给我！”晨曦不想与她多做纠缠，生怕心防溃决，张开手臂就要去抢。
　　宁儿将手背向身后，面向他退后道，“要抢了是吗？”
　　晨曦虽然瘦削，却比宁儿高了半头，宁儿退无可退，身体罩在晨曦臂下，流着泪，仰着头责问道：“你说你与智岚有婚约，可是我与你也有婚约！你说智岚等了你十五年，我等你的时间比十五年更长！穆晨曦！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说到最后，竟嚎啕大哭起来，“穆晨曦！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晨曦身子僵硬，双手停滞在上空，眼泪也不停的在眼里打转。
　　陆宁儿向前搂上了晨曦的腰，头靠在了他僵硬的身体上，哭着说道：“你分明对我是有感觉的，我能感觉到啊！”
　　晨曦的心狠狠的被刺痛，但他只能强忍着，“把扳指给我吧。”像是哀求。
　　宁儿这次没有去躲晨曦伸过来的手，只是将大拇指狠狠的扎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晨曦努力掰开她的手指，却不敢太过用力，僵持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嚷道，“为了一个破扳指，自己的命还要不要了？”
　　晨曦的泪落在了宁儿的耳朵上，宁儿抬头看见他淌泪的脸，身体抽离开晨曦，从拇指上把扳指拽下来，攥在手里，“当年我父受你穆家恩惠，愿结连理以报恩情！”宁儿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如今呢…你穆家是畏惧强权也罢，弃贫爱富也罢，终是负了我。从此以后，陆穆两家两不相欠！”言罢，狠狠的将扳指摔在地上。
　　晨曦木然的看着地上溅了一地的碎玉渣子。
　　“我的生死也从此与你无干！”纵身撞向墙上。
　　“啊——！”晨曦惊叫一声，跑过去，“宁儿？宁儿？”慌乱的扶起地上的宁儿。

　　牢房外，智太师和肃亲王等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墙上那抹刺眼的猩红，“把那女人给本王带走。”肃亲王向小太监令道。
　　两个小太监进了牢房，从晨曦的怀里拿人。
　　晨曦痴傻的看着怀里的陆宁儿，手搂的紧紧的。
　　“穆大人，这个女人现在和你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肃亲王道。
　　是呀，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晨曦痴痴的看着宁儿额头上裂开的血口子，“没有瓜葛了…”
　　“带走！”肃亲王令道。
　　小太监抱起陆宁儿，跟着肃亲王走出了牢房。

　　官道片段：
　　天上只挂着一弯残月，但月色却很是清亮，通往紫禁城的官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疾驰而过。
　　“哥哥，你说那女人说的是真是假？”锦衣少年问道。
　　“当然是真的。”肃亲王肯定的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要是假的，智老头能那么着急的就把她抓起来吗？不过小穆大人怕是真不知道。”
　　“抓起来会怎么样？”少年询问道。
　　肃亲王用手在脖子上一比划，“呲！”
　　“他敢？”少年简直不敢相信，“他不怕悠悠众口？”
　　“死无对证的事儿又何惧悠悠众口？”肃亲王说道。
　　少年立即唤停马车，“哥哥，咱们得去救她！”
　　“你又胡闹！”肃亲王向车夫喊道，“继续走！”
　　那少年伸手去拨帘子，就要下车，“你干什么？”肃亲王拦住他，“你若再任性，下次休想带你出来！”
　　“哥哥，咱们不去救她，她岂不是必死无疑。”
　　“她死活又与你何干？”肃亲王问道。
　　“你这是草芥人命。”少年恨恨而道。
　　“傻丫头！草芥人命的事多了，你管的过来吗？这是你看见了，没看见的呢？”
　　“可是…那姑娘太可怜了。”少年摇了摇肃亲王的胳膊，“哥，救救她吧。”
　　“好啦好啦。”肃亲王拗她不过，只好答应下来，“反正我也不待见智老头。”

　　智府片段：
　　智太师不解的看着肃亲王，“王爷想要带走那个疯女人？”
　　“是！”肃亲王应道。
　　“为什么？”智太师问道。
　　肃亲王搓了搓手，颇有些不好意思，“不瞒太师，本王对她有点儿意思。”
　　智太师听罢，“哈哈…王爷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
　　“好吧…不是有点儿，是很多。”肃亲王更正道。
　　“只为见了一面的女人？”智太师觉得肃亲王的行为未免过于荒唐。
　　“一见钟情。”肃亲王顿了一顿，决定化被动为主动，“那女人应该也不是真的疯癫。”
　　“下官也怕她别有居心。”
　　肃亲王点了点头，“太师所言甚是！要是那女人说的是真话，小穆大人正室的位子就应该是她的！就像太师说的，她打的是诳语，那她和小穆大人家还有智太师家就没关系了，今天充其量也就说了几句秽人耳朵的话。再者…今天筵席上那么多人，人放在太师这儿…啧啧…还是本王带走了妥贴，既封了悠悠众口，又绝了她的痴想。”
　　“如此，下官还得谢谢王爷的美意了。”
　　肃亲王摆了摆手，“太师客气客气，本王也说了实因对她有意。”
　　“既然这样，下官带殿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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