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之凤尾花

　　被人突然抱在怀里的凤九先是一懵，等她反应过来，紧蹙眉梢呵斥道：“大胆！”

　　身后那人闻言怔了下，在她准备动手前先识趣地松开了手。

　　凤九旋即转身看看这个敢占她便宜的登徒子。长得倒是一副眉目清秀的俊朗模样，头戴银冠，身着云锦银丝长袍，低调中不经意地透露出些许奢华，看来不是无名小卒，应是手握重权之人。

　　“久别重逢，是润玉莽撞了......”他微微浅笑解释道，寸寸柔和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凤九，分寸把握地极好，不至于让她讨厌。

　　润玉曾设想过无数次他们再见的景象，无一例外她都会用仇恨憎恶的眼神凌迟着自己，却没想到她的眼神能这般澄净平和，仿佛他对于她只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连带着那些过往她都忘了干净......

　　这样想着，润玉眼神微微一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久别重逢？还真是三千年前的故人啊。凤九又上下打量了润玉好几眼，一副标准小白脸长相。

　　她可是一向不好这口的，只三千年而已，口味也不会变地这般多吧，想来他应该不是当年历情劫的对象吧。

　　虽然努力说服自己，凤九心中也不是很肯定，兴许三千年前她被冲昏了头，想换换口味呢，谁知道当年她是怎么想的。不对不对，她一向喜欢威风凛凛的男神仙，这种弱不经风的模样根本不符合她的审美，就算忘情了，也不该是他。

　　陷入沉思的凤九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精彩纷呈。润玉见她这般多变的神情心中了然，不禁笑了起来。

　　站在润玉身边的邝露偷眼看他笑了，微微一怔。

　　有多久没看到陛下笑了，应该很久了，久到邝露都想不起他上次笑是在什么时候。

　　陛下就像一潭死水，无风无浪，无一丝涟漪，很少看见他开心或者不开心。他总是习惯地把所有情绪封闭在心里，再套上厚厚的盔甲，没有人能走进他荒凉的心里。

　　除了......邝露下意识地看向凤九。

　　凤九从沉思中回过神，抬眸恰好与邝露的目光相对，方才那声“小殿下”应该是眼前这位秀丽仙子唤的。

　　既然都是故人，也不好厚此薄彼，凤九笑着冲她点点头。也不知为何，这位仙子竟然惊愕不已，忙乱中对她行了一礼。

　　“邝露见过小殿下。”

　　若不是现场还有他们二人在，凤九都想拿出镜子照照，她是当了三千年青丘女君，也算养成了些许威严，但也没这般吓人吧，难道她看着很凶神恶煞？

　　凤九不禁对于自己的相貌产生了一丝的犹豫不确定。

　　现场的气氛一时之间冷了下来，有些尴尬。

　　凤九这边是不知如何开口，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多说多错，还不如沉默不语，且等他们先开口。

　　像是知道她所想一般，润玉浅笑道：“之前一时忘情，做出失礼之事，望凤九原谅润玉的莽撞无礼。”

　　连她的名字都知道，看来是货真价实的故人了，凤九也不好太过计较，只能淡定道：“无妨。”想了想，又觉得有些轻描淡写，怕他下次再犯，又道：“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极不喜欢与他人碰触。”

　　润玉抿唇笑笑，“绝不再犯。”

　　凤九闻言，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可是又想不出什么端倪，只能作罢。

　　接着，润玉又问：“凤九接下来有何打算？可有落脚之处？若是都没想好，何不在此处暂住一段时日，让润玉一尽地主之谊。”

　　凤九思索片刻，答应暂时留在天界。

　　一是她也有点好奇三千年前的自己与现在有何差别，二是她对此界不甚了解，等知道哪里有好玩了的，她再自行离去也为时不晚。

　　本来润玉想把凤九安置到璇玑宫，可她却想住在栖梧宫。

　　润玉眼眸微微一凝，不动声色劝道：“栖梧宫久不住人，不如璇玑宫干净舒适。”

　　凤九笑，“可我觉得这栖梧宫与我分外有缘。”若是无缘，她又怎么会从洗梧宫一下子来到这栖梧宫呢，而且这宫殿里面还有她施过法术的凤尾花，渊源颇深啊。

　　有缘？那些旧人旧事既已烟消云散，那便永世不要再记起了。

　　润玉的眼神骤然间犀利起来，在凤九看过来时瞬间又平和下来。“既然你喜欢，那我也多说了。只是栖梧宫久不住人，仙侍们打扫起来需要一些时日，这段时间你便暂住璇玑宫吧。”

　　毕竟这边不是青丘，客随主便，凤九最终还是住进了璇玑宫。

　　后来她才从仙侍口中得知润玉居然是此界的天帝，如果弱不禁风的天帝能牢牢压制天界诸位大小神仙，应是个以智力超群的人物。

　　比如说凤九几次想跟他说想离开天界，最后都被他带偏话题，最终不了了之。

　　润玉非常了解她的口味，她喜食灵鸟青丘上下皆知，他也知。

　　璇玑宫的膳房里日日都有新鲜的灵鸟如流水般送进来，经厨娘的手精心烹制成各种菜肴，最后都喂了她的五脏府。

　　大概怕她腻味，时不时还搭配着各种灵鱼，口味偏甜不说，每一道鱼上桌前都被提前挑好了刺，方便她食用。

　　不是亲近之人，不会连这些癖好都观察入微，知道地一清二楚。

　　时间久了，先前一直很坚定的凤九也有些迷糊了，难道她以前真的心悦过他吗？

　　一日，邝露过来看凤九，想了解她住地是否顺心，服侍的仙侍们照顾地是否用心。凤九随意夸了一句，“都很用心，膳房特别用心，每次做鱼都提前挑了吃，挑地还很干净。”

　　邝露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是陛下挑的......”

　　凤九的笑慢慢凝住了，谁能想得到堂堂天帝纡尊降贵给她挑刺，也自那天起她对着香气扑鼻的灵鱼再也下不了筷子了，食不下咽，如鲠在喉。

　　润玉知道后，还特地来璇玑宫问她，“是厨娘手艺不和胃口，还是灵鱼不和胃口？”

　　“都不是。”凤九支着下巴回道。

　　润玉继续问道：“那为何都不食灵鱼了，莫非是口味变了？那你现在喜食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

　　“都不是……”凤九凝视着润玉，“我听邝露说你口味偏淡，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吗？”

　　润玉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那你为何不早点说出来？还有你陪我吃饭时，一桌子的菜每道都口味偏甜，你是不是食不下咽？为何还吃地津津有味？”

　　“那些菜肴确实美味。”

　　“为何我喜欢什么你都知道？”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你喜欢的润玉都一一铭记在心。”只因以前碍于种种，没有机会，从未表露出来。如今，他再也不会相让了。

　　“为何对我这般好？”连她爹娘都没有这般宠溺过她，就算她承了女君之位，也没有在这边天界过地奢靡。

　　“只因为是你而已。”

　　第一次见面时润玉应该就发现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他却什么也没有问。凤九不知道三千年前自己与他究竟发生过什么纠葛，她知道润玉待自己极好，好得太有负担。

　　他对她越好，凤九就越心虚愧疚，因为她对他确实无一丝情意，也不能回应他的这份情，所以她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凤九也曾跟身边的仙侍打听过三千年前天界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服侍她的仙侍来天界都未满三千年，对那时的事情知之甚少，倒是对天帝与水神的八卦很有一番了解。

　　据她们说，三千年前天帝与水神大婚之日，礼未成之时突然发生兵变，天帝诛杀有反叛之心的火神，登上了天帝之位，水神则回了花界。过了没多久，天帝下旨昭告六界解除了与水神的婚约，水神自此长居花界，再也没上天界一次。

　　凤九心想，这没看出来一脸不近女色清高模样的润玉居然还成过亲，虽然最后没成，也不知那水神是何模样，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见，说不定她也认识自己，趁机打听一下以前的自己。

　　魔界

　　鎏英兴冲冲地进了旭凤的寝殿，见他又在一人独酌，不禁皱了皱眉，“凤兄，一人独酌未免无趣，怎么不让人叫我来一起对饮，莫不是做了魔尊就看不上我等了？”

　　旭凤闻言，淡淡一笑，“我怎么敢劳驾鎏英公主抽空与我对饮，你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拖家带口不容易，还是我一人独酌逍遥自在。”

　　鎏英被他调侃，也不生气，径直坐在旭凤身边，利落地给自己斟了酒，一饮而尽，“凤兄口才了得，鎏英甘拜下风。”

　　旭凤斜了她一眼，“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我这里可有何事要说？”说罢，又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鎏英眨眨眼，眉飞色舞道：“凤兄，你可曾听闻最近天帝偶遇心仪的仙子，也不知这位仙子是如何的天姿国色，竟能迷惑地一向冷情冷心，清心寡欲的天帝铁树开花......”

　　“哦。”

　　“听说那位仙子喜食灵鸟，鸟族先遭了殃，各种珍稀灵鸟流水般地进献天界。估计灵鸟食多了，腻了，那仙子又开始食灵鱼了，水族继鸟族之后进献珍稀灵鱼给天界……真没想天帝居然是这样的人……”鎏英啧啧称奇，幸灾乐祸道。

　　旭凤听到灵鸟恍惚了一瞬，凤九也喜欢食灵鸟，当年更是偷偷吃了他的灵鸟朱雀。

　　见他出神，鎏英不禁唤道：“凤兄，凤兄......”

　　旭凤回过神，感叹一声：“我方才突然想起来她也喜食灵鸟。”

　　“凤兄，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放弃？”

　　这三千年来，鎏英亲眼看着他一边要顾着魔界的内外事务，抓紧时间不停歇地修炼，另一边还要离开魔界去各界寻找凤九。每次遍寻不到回来总要颓废一阵子，等恢复了，又去找，周而复始，从不间断放弃过。

　　旭凤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那你呢，若不是心里还念着暮辞，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为何不重新开始？”

　　“凤兄，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有卿天和父王陪着，无需他人锦上添花了。倒是凤兄形单影只，怕是要孤独终老了，那为何不忘却，折磨着你自己......我家小丫头天天问她的旭凤叔叔何时娶妻，她啊，比起我这个娘，更关心你呢。”

　　“一日找不到她，我便找一日，一生找不到她，我便找一生。若连我都放弃，那就是真的结束了……何况我定能找到她！”

　　鎏英说服不了旭凤，就像旭凤说服不了她。

　　魔尊旭凤一等一的俊朗英气，虽然与沧桑搭不上，但眉间的那一缕轻愁，引得多少胆大包天的妖娘魔女前仆后继要在魔宫当差，可惜他根本不仅女色，与之前的天帝一般，后宫空悬。

　　如今天帝都有了心仪之人，凤兄的心上人在哪里了，鎏英一边叹气，一边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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