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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波特先生死于1981年10月31日的戈德里克山谷。那天的雪出奇地大，夹在风里显得纷纷扬扬，像哀乐响起时撒下的一铲又一铲掘墓土。有人为此欢呼，有人感到很抱歉。

　　【谁杀死了詹姆·波特？
　　是彼得·佩蒂鲁，他是背叛者】

　　“如果谁再欺负你，你就揍回去！”
　　这是彼得第一次深深的惊讶。在他有限的人生里，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从来不知道原来事情可以变得如此简单而坦荡，没有自卑拖住手脚，不需要害怕报复，不用担心是否有能力。詹姆·波特用最简单的方法——在魔药课上朝对方的坩埚里扔了个大粪弹，炸了对方一脸水泡——告诉了他这个道理。乌云密布的天空开始被撕开一个大窟窿，阳光照了进来，他仰起头渴求地望向它。
　　“我以后能跟着你们吗？”
　　他收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大笑：“当然。”
　　那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了，小到后来他已经记不清所有的过程，包括在魔药课上他是怎样的快乐，笑得几乎要抽搐过去，包括当时詹姆说的是“你就揍回去”而不是“我们帮你揍回去”。他只记得那一刹那的感觉，詹姆·波特像个天使一样金光闪闪地降临人间，来到他的面前，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哦对了，他还有一对拉风的翅膀，哟，也是金色的。
　　——请你救赎我。
　　——你该救赎我。
　　现在想来，选择性遗忘所有的细节，只保留模糊混沌的印象似乎成了一种本能。所有的记忆变成了一团团模糊的色块，在他的脑子里搅动着。他心安理得。
　　把波特夫妇献给黑魔王的那天，一切都显得自然而轻松。熟悉的地址从口中吐出，一字一词都反复淬了毒。
　　“那么……真是这样？”黑魔王拖长尾音，最后确认着地址。
　　他跪伏在黑魔王脚边，忽然无法抑制地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们溜去麻瓜世界蹦极的样子。“别忘了你是个格兰芬多！”詹姆·波特高声喊道。其实他自己才是个当之无愧的格兰芬多。第一步，揉乱头发。第二步，笑出牙床。第三步，跳。他自由得像风，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他，和自己恰好相反。他代表了一切美好的元素之和，快乐，无畏，强大。
　　“是的，我的主人。”
　　金光闪闪的，至高无上的，不堪一击的，天使哟。

　　【谁杀死了詹姆·波特？
　　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他是窃听者】

　　世界天翻地覆时，波特出现了。听起来像是个蹩脚的笑话，和听他的朋友们具体形容泥巴种身上的臭味一样蹩脚，他嘴角抽搐，只恨自己不能立马大笑出声。
　　“别以为我会感激你。”他说，眼里闪着恶意的光，“真是愉快啊，做了一回拯救者，但是你与你的朋友们，狼人、杀人犯、胆小鬼，又有什么不同呢？”
　　“闭嘴，鼻涕精。”波特粗鲁地说，狠狠地瞪着他，“我警告你，要是你敢把莱姆斯的事说出去——”
　　“那么你就现在把我扔回那个狼人窝，对吗？把我也变成一个狼人？”
　　一瞬间，波特愣住了，然后他大笑起来——真奇怪，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这么放肆地笑——说：“我可没这么卑劣。”
　　“哦，这倒挺新奇。”他讽刺地说，“你们都是一伙的。”
　　“随你信不信。”波特挑起眉，“你的信任或是原谅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救你不是为了取得任何东西。我问心无愧。”
　　波特的脸此刻看上去严肃而坚毅。哦，或许只是错觉而已。他疲惫地想。这样的感觉太糟糕了。这一刻他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件他从来不愿意承认的事，或许是这个夜晚太特殊，他脆弱极了，他不堪一击，而波特却似乎恰恰相反。他试图攻击波特，却发现对方的内心世界独立而完整，没有什么能轻易打垮他。
　　那是因为你拥有一切，波特，你不需要争取，所以你对此不屑一顾。
　　他几乎就要把这句话说出口了，但他没有。他的眼里燃烧着火焰。

　　【谁杀死了詹姆·波特？
　　是莉莉·伊万斯，她是软肋】

　　“所以说，波特，你又怎么了？”她故作冷淡地挑起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缕深红色的长发搭在楼梯的扶手上。
　　“没什么——呃，我是说，你好，伊万斯。”他一边说着，一边深情款款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请问你是否愿意……”
　　“不愿意。走开，波特。”
　　多年后詹姆·波特模仿起这样的语调来还是模仿得绘声绘色，莉莉瞪了他一眼，把怀里的小哈利轻轻地放在摇篮里，盖好被子，没好气地说：“我当时的语气哪有那么夸张。”
　　“当然有，梅林啊，你至少有一千六百三十七次用这样的语气拒绝我。”
　　莉莉被逗笑了，她认真地看着詹姆：“说真的，那时候拒绝你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啊，这可真是个好习惯。”
　　看着詹姆气鼓鼓的脸，莉莉笑弯了眼，然后凑上前去吻了他。这世界真美好。
　　然后大门在此刻洞开了。

　　“莉莉，带着哈利快走！是他！快走！跑！我来挡住他——”
　　他选择了挡在他的妻儿身前。

　　【谁杀死了詹姆·波特？
　　是众人，他们是无辜者】

　　梳着两条麻花辫的爱丽丝挽着花篮，快乐地走在路上。今天是严冬以来难得的大晴天，冰雪初融，和煦的阳光撒满大地。
　　“先生，女士，这里有新鲜的花。”
　　花卖得比预想的还要快，有许多披着斗篷的人神情一半轻松一半肃穆地走过，路过她的时候总会顿一顿，然后买一束花，向着同一个地方走去。这真是太奇怪啦，爱丽丝卖花那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出于好奇，现在她捧着仅剩的一束花，一边哼着歌一边跟着那些人走去，但是发现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路上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爱丽丝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路过教堂，最后来到了一片墓地。阴风阵阵，她几乎想要拔腿就跑了，但是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她。
　　花，全是花，不止是她的花，还有别的，铺满了面前的白色大理石墓碑。
　　“哦。”她低声惊呼起来，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墓碑，艰难地辨认着被花和积雪遮挡的字迹，“詹姆·波特……莉莉·波特……生于1960年3月27日……”
　　她眯起眼，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她卖花回来，在小巷里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面具的醉汉，他摇摇晃晃地走近她，她可以听见他的狞笑。那人抽出一根木棍——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猜是从华人街买来的小玩意筷子——然后念道：“阿瓦达——”
　　她瞪大眼睛，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把戏，反正看起来好像很凶的样子。这时一道红光，黑衣人手中的筷子不见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再醒来时面前有几个人影晃来晃去的，她一睁眼，就撞进了一双榛子色的眼睛里。“大脚板，她醒了。”那男孩喊道，然后站了起来。她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站起来，警觉又疑惑地看着他们。
　　“放心吧，坏人被打跑啦。”他眨了眨眼，看着她呆愣的表情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像蜂蜜酒一样醉人。“怎么了？傻啦？”
　　“走啦，叉子，莉莉还在家等你呢！”另一个男孩嚷了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小巷，她追了出去，却找不到他们的人影了。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说一声谢谢。
　　“谢谢。”此刻她盯着墓碑上的名字，在心里把它当成那个人来道谢。她当然知道不会是他的，虽然墓碑上的年龄那么凑巧，但是不会的，他还那么年轻呢。想到这里，她把最后一束花放在墓碑上，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
　　“再见。”
　　然后她继续哼着刚才的歌走了出去，阳光照在她年轻的脸庞上。她想象着当年的那位男孩或许此刻也像她一样，享受着偶有苦难但终归美好的人生，不禁更加快乐起来。许许多多其他同样年轻纯粹的生命，在他们各自的生活里，也会是如此。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用生命换来的，但这个世界本该如此美好，不是吗？

　　【谁杀死了詹姆·波特？
　　是他自己】

　　詹姆·波特先生死于友谊、原则、爱情与正义。
　　这是他与那些白白死去的人——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们，最大的不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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