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泰安]你却像一张情书感觉很初级

　　泰德·唐克斯，是个傻小子。
　　面前的木兰花在阳光下舒展开来，晶莹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安多米达·布莱克回想起那个傻小子把花瓶往自己怀里一塞然后拔腿就跑的样子，轻蔑地笑了。
　　比起大把大把的玫瑰，这又算什么呢？
　　那笑容在她脸上冷冷地泛起，却荡漾出了温和的样子。安多米达·布莱克向来是这样的人，永远温文尔雅，客客气气，不如大姐贝拉特里克斯那样狂热偏激，不如小妹纳西莎那样高傲冷漠，很多人喜欢她这个样子。
　　“亲爱的安迪，”她抬起眼，奥利多·莱斯特兰奇来到她的面前，像往常一样拉过她的手，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请允许我带给你一个惊喜。”
　　所谓的惊喜，不过又是一捧抱不过来的玫瑰，连心思都不用怎么花。她照例做出惊叹而感动的表情，假意陶醉于周围的羡慕与赞美，抽出一朵轻轻放在鼻下，攥紧，熟悉的刺痛感传来，她冷静地嫣然一笑：“谢谢你，奥利，我很喜欢。”
　　“我们走吧。”
　　她应了一声，站起来打算离开，目光却瞟到了被孤零零放在一旁的木兰花。她顿住了。
　　“怎么了？”奥利多关切地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那朵木兰，“喜欢木兰花？”
　　“不。”安多米达断然否决，“只是觉得……新鲜。
　　“希望如此。”他的目光带上了一丝阴狠。
　　“当然比不上你的玫瑰。”她甜腻地微笑起来。
　　“那走吧。”
　　走前她想回头望一望那支角落里的木兰，但犹豫之后，她克制住了自己。

　　“你的花。”安多米达把木兰塞到呆住的泰德怀里，言简意骇。
　　“可……”
　　“什么？”安多米达扬起眉。
　　傻小子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你不是……没把它拿走吗？”
　　“你看到了？”安多米达皱起眉，泰德的脸更红了，“昨晚级长巡查时顺手拿上了。”她着重强调了“顺手”一词。
　　“你不喜欢木兰吗？”
　　“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花？”
　　“我没有喜欢的花。”安多米达简单地说，“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让她吃惊的是，这个傻小子竟然一把拉住了她，明亮的棕眼睛里满是执拗：“你不喜欢它，为什么不把它丢掉？”
　　木兰花的香味有些腻人，安多米达皱了皱眉，没有回答。“泰德·唐克斯，” 她犹豫了一会，认真地反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善良……”
　　“我不善良。”
　　“……勇敢……”
　　“我不勇敢。”
　　“……坚强……”
　　“我不坚强。”
　　安多米达的怒火蹭地燃烧起来——这个小子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但他喜欢的究竟是谁？善良？勇敢？坚强？那绝不是安多米达·布莱克，鬼知道那是谁，但绝不是她。
　　“……漂亮。”
　　“我不——”安多米达下意识地否认，但随即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涌了上来，“好吧，我漂亮。”但她依旧尖锐地反问：“但还有很多女孩也很漂亮。”
　　“她们不如你漂亮。”泰德摇了摇头，真诚地说，“我就喜欢你这一种漂亮，别的我都不喜欢。”
　　安多米达忽然感到束手无策，她听过很多甜言蜜语，比这句话动听得多，相比起来，这个傻小子就像一张白纸，拙劣而青涩。她想尽量耐心地对待他，却很容易暴跳如雷——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魔力——这让她无力又疲惫。
　　“我有未婚夫了，奥利多·莱斯特兰奇，从我七岁起就是这样。”
　　“你不喜欢他。”
　　“那又怎样？”
　　“你不快乐。”
　　“我不需要快乐！”
　　泰德沉默了，他说：“谁都需要快乐，特别是你这样的女孩，安多米达·布莱克。”
　　“我这样的女孩？我是什么样的女孩，泰德·唐克斯？”她连声逼问。
　　她厌倦了这样，或者说，早就厌倦了，但是这一刻忽然感性压过理智，她失控了。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她是一个布莱克，而她恨布莱克，恨它的冷漠、它的决绝、它的偏执、它的绝望，但不可否认，那样冷如蛇蝎的血液就这样在她的血管里流淌。她在微笑，她在温柔，但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没人看得出来。她本以为泰德·唐克斯会是特别的，她本以为会听到不一样的回答，那样美好的品质从来就不属于她，尽管她渴望，她向往，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多么卑微而肮脏。她不喜欢木兰花，她只配喜欢虚情假意的玫瑰。
　　“你像木兰花。”
　　“我不像！”安多米达尖叫起来，痛痛快快地尖叫起来，像一只嘶吼的野兽，她指望能这样吓退他。
　　但是泰德没有，他的眼里依旧是那种温和而腼腆的光，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你像木兰花。”有一瞬间，他想上前抱抱她，但是犹豫过后他还是没有：“真的，你像它一样温和清淡，但骨子里也和它一样倔强。”
　　安多米达不解地看着他，他接着说了下去：“我知道你和他们那些人不一样，我是说，那帮纯血主义者。你需要附和他们，但你并不认同他们，你在反抗。”
　　“反抗？”安多米达苦笑起来，“你错了，我不勇敢，我没有反抗，我……逆来顺受。”
　　“不是的，你的反抗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他望向安多米达，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发现了。”
　　安多米达呆呆地看着他：“什么？”
　　“微小的反抗也算是反抗啊。”他笑了起来，像是揉进了一整个清晨的阳光，“我知道你喜欢半夜夜游城堡，我知道你会用玫瑰的刺扎自己的手，我知道你会故意向那些人流露出厌恶。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反抗吧，但那确实算是，而且……”泰德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样显得你很可爱。”
　　安多米达沉默了。的确如此，她一直在做着这样的事，有意无意，遮遮掩掩。她喜欢把奥利多的玫瑰一瓣一瓣撕下，藏到某个显眼却又不显眼的角落，或者付之一炬，但又欲盖弥彰地留下未烧完的灰烬。她喜欢对着奥利多摆出一副淡然的表情，让厌恶与温和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偶尔越界，她希望能被看出，才能光明正大的决裂，又不希望被看出——她没有这样的勇气——不过，奥利多哪有心思观察揣摩她的面部表情呢？她喜欢偶尔故作傲慢与蛮横，喜欢在纯血晚宴前装病，喜欢悄悄给自己别一只麻瓜发卡。这样来来回回的小游戏，她玩得不亦乐乎，却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这样微小的反抗——她甚至耻于把它称作反抗——除了偶尔的刺激和乐趣，什么也不能为她带来。
　　但是泰德·唐克斯看出来了。
　　——不知怎的，她忽然有种几至落泪的感动。
　　“但是我没法真正做到，我不勇敢，我……是一个布莱克，我自私，我贪婪，我冷漠，这是……骨子里的东西，我没法改变。”
　　“那你看看我，”泰德扶住她的肩膀，微笑起来，那种微笑有一种力量，她的颓然渐渐融化在里面，“我是麻瓜出身，也就是他们说的……‘泥巴种’。”
　　安多米达几乎跳了起来：“你以为我会相信那种愚蠢的纯血主义？”
　　“那不就得了。”泰德眨眨眼，“这就是你和他们最大的不同。”

　　安多米达·布莱克和泰德·唐克斯在一起了，这一开始是个秘密，但不久就不是秘密了。这对于斯莱特林们来说无疑是一个震动，一时间议论纷纷，安多米达听着这些议论，不安的同时又感到很痛快。
　　她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勇敢了，变得坚强了，变得更像自己向往的那个她了。吼叫信、家族除名的威胁、奥利多·莱斯特兰奇的质问和狠话，她都不在乎了。她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特别勇敢。
　　和泰德在一起的时光很美好，美好得超乎想象。泰德和她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喜欢假笑的纯血们不一样，他真诚，孩子气，甚至有点儿傻。和他在一起，没有玫瑰与钻石，没有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没有故作深情款款的姿态。他会写其他人都不屑嫌浪费时间的情书，会给她带一些麻瓜小玩意，会给她描述麻瓜世界里她感兴趣的一切，甚至带她去听麻瓜的演唱会，去看海，去看日落，只要她喜欢，他都愿意去做。
　　她喜欢泰德，喜欢他忠诚、勇敢、无私、包容，喜欢他拥有的一切美好品质，喜欢他温和的褐眼睛。她第一次知道生活可以如此美好，未来可以如此充满希望，她对未来的想象第一次冲破了觥筹交错、半真半假、虚伪冷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以去冲破一切束缚，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在泰德身边，她第一次感觉自己也变得如此美好，如此值得被爱。
　　布莱克是一个枷锁，莱斯特兰奇也没什么区别，可她第一次意识到，她可以是唐克斯。
　　但是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当得知泰德被那帮斯莱特林们带走的消息时，她只愣住了一秒，就好像早已经在大脑里预演过无数遍一般，冲进了奥利多的宿舍，用魔杖冷冷地指着他。
　　“他在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奥利多懒洋洋地说，一边戏谑地打量着她，“他死了不是一件好事吗？我亲爱的安迪就又回到我身边了。”
　　“无耻。”
　　“哎呀呀，安迪，我们的道德楷模——安多米达·布莱克。”他眯起眼，目光冰冷而锋利，脸庞上依旧挂着假笑，“你认为自己英勇无畏，什么都可以牺牲，那又为什么要在意牺牲一个泥巴种呢？”
　　这句话戳到她的痛处了，她不想再听了，她想要这个恶魔闭嘴，她选择了——
　　“钻心剜骨！”她尖叫起来，带着十足的恨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她知道不能复原了——她的自欺欺人，失败了。
　　“真是让人感动，”咒语结束后，奥利多满头大汗地挣扎着站起来，带着疯狂的狠厉笑了起来：“承认吧，安迪，不打自招，不管你怎么装，你注定和我们是一类人，一条毒蛇，甜美的毒蛇呐……钻心剜骨，多么好的咒语，你的泰迪会喜欢的，他就在地牢里，希望你能告诉他你的壮举，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我也可以代劳……”
　　安多米达还没听完就奔了出去。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她终于找到了泰德。她的泰德，那么美好的泰德，总是温和微笑的泰德，此刻正奄奄一息地喘着气，身上满是伤痕，见到她来，挣扎着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他本不该遭受这些。
　　“是我的错。”她哭了起来，抽抽搭搭地说，“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们不会这么针对你。是我的错。”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逃离那种生活，逃离那样的自己，但现在却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身处禁锢之中。她，安多米达·布莱克，自私自利，贪婪无耻，为了满足自己的叛逆和私欲，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泰德带来怎样的麻烦和祸患。其实她早就想到了，但她选择无视了这个事实——仅仅只为了自己心安理得。奥利多说对了，她是一个布莱克，她是一个斯莱特林，她不可能变好，这是她无法逃脱的宿命。她太天真了。
　　“对不起，”她啜泣着，眼泪从脸上滑落，她咬着牙说，说得断断续续，“真、真的很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泰德说，但是她什么也不想听。地牢里水滴一声一声悠长，时光仿佛凝固了，她就这样坐着，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都在这里流完。
　　不知道过来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拿出了魔杖。
　　“一望皆空。”她轻声说。

　　三年后的安多米达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也还是那样温温柔柔、客客气气地微笑着，唯一不同的是无名指上的钻戒——她和奥利多·莱斯特兰奇在一个月前已经订婚，并且将在明年完婚。她像一个最乖巧的女儿一样被父亲扶着走向奥利多，顺从地戴上了戒指，没人会记得三年前她的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人人都只知道她是未来的莱斯特兰奇夫人，她的未来就在前方，一眼就可以望到头。
　　她去了波兰度假，奥利多并没有陪她——事实上，对她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区别。她想尝一尝那儿的精馏伏特加——泰德曾经对她说过，这是世界上最烈的酒。她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她就是想试一试。
　　邻桌的男人听到她点的酒以后笑了：“太太，您不该喝这么烈的酒，要知道，它是很伤身体的。”
　　她没有理会。
　　“我猜是有什么忘不掉的人吧？这是很正常的事，您应该看开一点。”
　　她还是没有理会，只是端着那杯酒，只闻了闻，她就感觉自己有点醉了。
　　“我以前呐，也喜欢一个女孩，我为她做了很多傻事，”男人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比如别人送她玫瑰，我偏偏送她木兰，比如我曾许诺给她未来，却没有能力做到，最后还只能让她牺牲自己来保护我。那个女孩啊，明明就最孤独，最敏感，却喜欢装出一副不需要保护的样子，让人心疼。她老是不相信自己可以变好，老是不相信自己幸福的可能。我很想保护她，很想替她承担一切，很想告诉她，不要怕，我们会有未来。她觉得连累了我，觉得如果没有她，我可以过得更好，但这怎么可能呐？我选择和她在一起，本身就已经准备好了和她承担所有的一切，我不怕阻碍，受伤，甚至死亡，只怕余生没有与她相伴，我想给她温暖和未来。”
　　安多米达颤抖起来。
　　“所以，亲爱的安多米达·布莱克小姐，”她又溺进了那双熟悉的温柔的褐眼睛里，“你愿意和我私奔吗？”
　　此刻天地凝固，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件小事，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泰德问她：“你爱我吗？”她懒洋洋地敲了敲他的嘴角：“不爱。”“为什么？”“因为你太傻啦。”她笑嘻嘻地说，然后轻轻吻上了他的唇：“不过，傻一点好，我遇见过太多聪明人，我很不喜欢他们。”
　　那样的对白在之后的她眼里傻得可笑，为什么那时候她会那么傻呢？她想着想着，眼泪就会掉下来。
　　有人宠着，就会变傻啊。
　　一个声音这么回答她。
　　那么今后，她想要很多很多爱，多到可以把她变成一个超级无敌大傻瓜，这就是她想要的未来。
　　“我愿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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