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杀手有点傻

　　玲珑殿。

　　唐写意正襟危坐，仔仔细细地看着白玲珑给她布置下的功课。一方面，静下心来看，这书倒是也没那么难。另一方面，她发现这些书籍不再是《女儿经》《茶经》《花道》之类，反而是《论》《易》《学》等男子读物。

　　至于公主殿下，她自有她的功课，与宋琪，梁晴一起由大学士教导，至于公主殿下为什么让她读这种书，一会儿她便知道了原因。

　　“写意，写意，”白无名伸拍了拍她道，“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嗯……”唐写意瞧了瞧他，没想到他竟然知识匮乏到这种地步，漠然道，“自己不想做的，也不要施加给别人。”

　　白无名撇了撇嘴道：“为什么？”

　　唐写意放下书，认真道：“因为别人和你一样，都是人，你自己不想做的事，为什么要推给别人？”

　　“我不愿意做，自然就要让别人做啊。”

　　“那样会让别人讨厌的。”

　　“唔，”白无名低头看了看书本，又抬头瞧了瞧唐写意，试探性道，“那你会讨厌我吗？”

　　“会。”

　　白无名身子一颤，像受到什么打击一样，半晌道：“我明白了。”

　　唐写意见他如霜打茄子，有些蔫巴巴的，安慰道：“安心，现在为止，我还不讨厌你。”

　　“诶？”白无名几乎要蹦起来了，两眼放光，“那‘多行不义必自毙’呢？”

　　“作恶太多，必遭天谴。”

　　“作恶该杀，可天谴又是什么？”无名嘻嘻笑道，“要是有这样人，不如把钱给我，我也不必等什么天谴了。”

　　“所谓作恶，可是包括给别人带来痛苦，偷盗，抢劫，奸淫掳掠，以及……”唐写意咂了咂嘴，眼光微微下垂，缓缓吐出两个字，“杀人。”

　　无名撇着嘴道：“那我什么时候遭天谴啊？”

　　“你，你话真多，”唐写意感觉真是败给他了，无名这小子心里也知道人与野兽不同，可他所觉得不同却只是有无棺椁，像他这般，若是不能经历一次真正的生死攸关，只怕是开不了窍，“又是你爹教你的？”

　　听到提起他爹，白无名拍了拍胸脯，得意洋洋道：“对呀，我爹说我就像一把剑，生来就是为了取人性命的。”

　　“可剑却有剑鞘。”

　　“诶？”

　　唐写意抚了抚无名那把二人夺，幽幽道：“剑是无上利器，可剑鞘却束缚着它，让它不会去杀那些不该杀的人，就像大理寺监牢的老狱卒，你也不想让他死吧？”

　　见无名点了点头，唐写意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傻无名，你该找一把属于自己的剑鞘了。”

　　听了这话，无名似乎见到了新世界般，若有所思。

　　“唷，你们两个倒是挺亲密呀，”白玲珑忽然出现，一脸欣慰地瞧着这两个人，尤其是无名，“怎么着，无名你喜欢这唐家姑娘？”

　　唐写意还没来得及反应，无名就脱口而出道：“嗯，很喜欢。”

　　听得唐写意打了一个激灵，白玲珑又问：“那我呢？”

　　“也很喜欢。”这次无名的回答倒是让唐写意松了口气，看来这小子不通人情，只是感觉亲切罢了。

　　而白玲珑身后的宋琪，梁晴虽不敢多言，眼神中却透露着些不屑，她们二人本是来陪读的，而无名到了之后，两人却有点像斥候。

　　一宫女趋步过来道：“公主殿下，殿外有中书令顾怀英请见。”

　　“顾大人？那就不是来找本宫的了，”白玲珑莞尔一笑，拉起无名，硬拽着就走道，“无名，我们去殿外走走吧。”

　　“有什么可逛……诶诶……”无名表示抗议，白玲珑可不管那么多，拉上就走，照这么说，这是要把自己给留在这里？唐写意忙站起身道：“那我也去避一避。”

　　“你避开了，顾怀英来看望谁？”白玲珑拍了拍她肩膀，便即离开，又回头对宋琪，梁晴道，“你们俩也避避嫌吧。”

　　“我避什么嫌，我跟顾大人可……”宋琪嘟囔了几句，便被梁晴拉住往外走去，梁晴还道：“你放心，顾怀英心中无你，最多当你是妹妹。”

　　宋琪有些愠怒道：“你怎知道？”

　　梁晴悠悠道：“京城这许多待字闺中的小姐，中馈乏人的公子，哪一个的情史轶事，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多了。”

　　“啧……”宋琪虽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跟着梁晴离开，出殿时与顾怀英擦肩而过，顾怀英却是一副和善面容，问道：“琪儿，这几日学得如何？”

　　“还好，陪读罢了。”

　　“那便好，好好读书，自是有益，”顾怀英微微一笑，就要往殿里去，迎面撞上唐写意，便道，“写意，你怎么出来了？”

　　唐写意瞧了眼一旁的宋琪，低着头道：“唔，大人要见公主殿下，我是来回禀一声，公主殿下带无名到御花园了。”

　　顾怀英却道：“谁说我来玲珑殿是为了公主殿下，我是来找你的。”

　　本来宋琪已经被梁晴拉走，听了这话便非是不走，藏在一根雕柱之后，非要听听贼话，梁晴见劝不住她，又不肯待在这里被人发现，便自己先行一步了。

　　“大人找我何事？”

　　“一来，有些想你，”顾怀英这话一出，唐写意头低得更很，宋琪紧咬牙关，一声不吭，“二来，是关于你师兄唐没骨之事。”

　　唐写意眉头微挑，动容道：“师兄？他怎么了？”

　　“他近日去了一趟宁王府，恐怕辨龙所有变，”顾怀英一边说，一边观察旁边柱子后宋琪是否还在，“我想太子那边会很被动，而如今没了无名和上官谨，唐直将军又去了定陵关，玉钤卫的事便压在了叶剔将军身上。”

　　“于是大人想让我会辨龙所帮衬？”

　　“你很聪明，”顾怀英轻轻刮了她的秀鼻，转身便要离开，“你跟公主殿下说一声吧，我先回去了，毕竟太子殿下和宋集反应太慢，指望他们怕是不行了。”

　　唐写意略做思考，又问道：“大人是要帮太子殿下对付宁王？”

　　顾怀英摆了摆手，渐行渐远地答复道：“不，我只是要保证陛下的旨意能够正常执行。”

　　唐写意负着手，看着顾怀英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又瞥了眼宋琪所藏的柱子，便往御花园而去，龙环，虎并曾带她走过几遭，因此识得。而宋琪待她离开，也匆匆出了玲珑殿，往东宫而去了。

　　御花园。

　　大概是理政乏了，白昭夜便与丁铃携手共游御花园，一路叽叽歪歪，吵吵闹闹，终于在一个大秋千停住，二人将才坐下，丁铃便伸手拧了拧白昭夜，气呼呼道：“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白昭夜咬唇忍住，摆手道：“铃儿，铃儿莫闹，现在还没确定呢。”

　　丁铃赌气道：“就凭那块玉佩还不能确定吗？”

　　白昭夜哂笑道：“凭借一块玉佩就能确定，你以为戏台唱戏，评书说书吗？”

　　丁铃望了望天，踢着腿道：“世事虽无常，内中却平常，臣妾不认为有那么复杂。”

　　“你都说是‘臣妾’了，就不能轻一点，疼……”白昭夜吐了吐舌，揉着手臂，又随即换了张笑脸道，“铃儿，你听我说，就算他真是咱儿子，就凭他现在那脾气，和他相认只有坏处，不如等玲珑把他教好了再说。”

　　丁铃摩拳擦掌道：“不如让臣妾来教，绝对比玲珑快。”

　　“你可算了吧……”白昭夜撇了撇嘴，发觉远处花丛后有人过来，本来以为是什么宫女太监，没什么稀奇，却不防乃是有人推推搡搡，心说不知是何人如此放肆，便探头看过去，没想到竟是白玲珑和无名。

　　无名抱怨着：“姐姐你到底要干嘛，一会儿让我学习，一会儿让我散步……”

　　“让你习惯习惯，你不会一直吃了睡睡了吃吧？”白玲珑推着他远远看见白昭夜与丁铃，心说自己这爹妈真是奇人，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做这些少年夫妻的动作，不过也正好，把这小子拉去给他们解解闷。

　　白玲珑拉着无名就上前去，开心道：“父……爹，娘，你们快来看，这是我新捡的弟弟！”

　　“这丫头，真会胡说，哪有捡来的弟弟，不过真可爱，让为娘抱……”话说一半，丁铃看了一眼白昭夜，改口道，“看看，仔细一看，确实呢，比咱家丫头还好看。”

　　白玲珑吐了吐舌，和丁铃如出一辙：“娘亲真偏心……”

　　而无名打量了丁铃一番，点点头道：“唔，干娘和姐姐长得好像啊，应该是亲生的。”

　　接着又看了看白昭夜，有些惋惜道：“拜错姐姐了，这样一来白昭夜不就成我干爹了，不能杀他了。”

　　“吓……”丁铃愣了愣神，凑在白昭夜耳边道，“这什么情况？”

　　“所以我说这小子得好好调教一下。”白昭夜也悄然回应，又对着无名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了，就不该行个礼吗？干儿子。”

　　“我饶你一命，就不用给你行礼了吧，”无名倒是大大咧咧，丝毫不把白昭夜这皇帝身份放在眼里，倒是对丁铃毕恭毕敬道，“娘亲在上，虽然是干的，也请受孩儿一拜。”

　　“好好好，”丁铃满脸笑意，只怕二十年来除了白玲珑第一次给她做布偶，从没这么开心过，搀起无名，又对白昭夜悄悄道，“就算是干的，也该封他个侯爷吧？”

　　“不急，他若真是三三，”说话间，白昭夜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朕要他做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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