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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台
“把厨房给我让出来！”
明央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前几日还没有理清楚事情也不好在不熟悉环境的仙门之中发脾气，此时却是再也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
六和拿着锅铲跟护着自己亲生儿子似的，拼命的摇头。“小师弟，就是你是小师弟，也不能跟我抢，别的我都能轻易让给你，唯独这个是万万不可的。”
“喂喂，两仪师兄，三清师兄，你们都是我一口饭一口饭喂大的，可不能如此长大了就不认人呀。”
六和还试图博得另外两人的支持，可惜两人都是以手抱胸，完全的一脸冷漠，向来最好说话的大师兄成为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元一师兄。”
“六和师弟，我觉得让小七来吧。这么多年你负责厨房的事情也辛苦了，两仪你们带他去休息一下吧。”元一温和道，说出来却让六和感到了最深的绝望。
失去了厨房和锅铲的六和，在元一轻猫淡写的表态之下，被两仪和三清两位师兄驾着胳膊请出去。
“我帮你吧。”元一挽了袖子，清正仙逸的修仙者此时沾手做起最是寻常的洗菜活计，纤长净白平日用来捏诀施法的手，现在拿来摘菜叶，那菜刀拍蒜头。
明央接过摘得白净漂亮的黄豆芽，倒到油锅里头，快炒醋溜，红辣椒青葱花提味增色。之后几样烩山珍，炒莴笋片儿，无极宗剑意清冷，未到辟谷境界的弟子平时饮食不沾荤腥，茹素简食。
做饭炒菜还是上辈子的本事，没错，魔君明央确实是会做饭的。明家是魔界的望族，家族兴衰变化，仙魔人间没有什么差别。明家曾经胜极，但传到明央的时候颓败了下来。
明央底下还有两个小侄儿，在弱肉强食，靠着拳头说话的魔界，一边帮着跟人干架抢地盘，还得顾着两个还挂清鼻涕懵懵懂懂的侄子侄女吃喝拉撒。那些年明央一边打回明家的天下，一边把两侄儿拉扯大真不容易。
想到此处，明央原先寂灭之后，已经千年之隔了，不知明渊和明萤这两小的如今身处何处。一走神，整盘菜险些被明央翻地上去。
“我来端吧。”元一把菜碟从明央手里接过去。
“早知道如此，一早就该把六和从厨房里头赶出去了。”两仪毫不留情面的说道，嘴里还嚼着满满的饭菜。
“哎二师兄你们说就有点伤人了。但是六和你也是的。为什么不早些把厨房的位置让给玄七师弟呢。”
三清是个老实人，一般来说他只说老实话。
被两人怼得内伤的六和不说话，只是瞪着自己的两位师兄，埋头决定化悲愤为食欲，端着饭碗大嚼特嚼。
明央的做饭水准也不过是中上水准，能做些家常而已。但前头有六和那丧心病狂的做饭水准在那儿垫着呢，明央这一手在这些人面前就很够看了。
“魔界是明家的天下已经是早八百年的事情了，不过这明家也算得是魔界翘楚之家了，出过两位魔君，姑侄两个接连着为魔界霸主，当时可谓是名震一方。”
两仪这人说话戳人痛处是不假，但轮到六界的见闻还是得问他。饭后在屋前梨树下的湖石案几前沏起了清茶，在氤氲的小红泥炉咕咕咕泛起的水汽之中，他与师兄弟们说起这些六界旧事来。
“厉害是厉害，可惜妖魔两道都对明家这两人深恶痛绝，都觉得这姑侄两个脑子有毛病，身为实力绝顶的魔君，该做的祸国乱世，屠戮众人的要紧事情一桩没做成。
“还死得这么憋屈。女君明央当年为阻幽冥叉罗海倒流而殒身寂灭，而侄子明渊魔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无尽雪海随亡妻殉葬。”
“而后妖魔两道将几位不干正经事总干傻事的两界名人排到一块儿，并称为妖魔界四大耻，而明家独占其二，可谓是前无古人，估计也会有后人可以逾越了。”
刺啦，明央攥在手中的茶盏被使劲握出了一条裂缝来，眼看就要在手上碎开来。
她的眉头深深虬结在一块儿，沉睡千年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她原以为自己是功法极致在突破时候时候陨落的，没想死于这样的缘由，一时也是羞愤交加。
还有明渊那小子居然也这么没出息。
“小七，夜也深了，不宜饮茶，不利于睡眠。”元一开口劝说道，轻轻的从她手中取出那只捏得快要碎掉的茶盏来，还带有些安抚意味轻轻拍拍明央仍然握的紧紧的手。
“两仪，三清，你们再坐会儿也该回房去了。”元一起身，而后召唤明央道：“小七，你也随我过来，到剑台上走走。”
冷泉瀑布千丈高，冲击而下的绝壁之上参差错落着修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剑台，有一处极高既险，上有飞瀑灌顶而下，下临万丈深渊，此处名之为临渊剑台。
凭着明央现在这回儿的纵越功夫想要上去极难，元一不多说直接揽着她的腰，纵越而上。元一的修为金丹以上，揽她一个人，就仿佛握着轻若毫毛之物，稍稍几下便登临台上。
此处水汽激越，元一侧身挡着前边，拿着袍袖护着她。如此明央过水幕的时候才得以毫发未沾湿意，干干爽爽的走进掩藏在瀑布水幕中灵气逼人的临渊剑台。
这处剑台隐在水幕中，却并不幽暗，星光与水光汇聚在一块儿，修筑得尤为精致讲究，整块的云石被雕刻出九瓣莲的花纹，剑台前水流冲下最为激昂之处有一柄剑入云石之中数尺，露出的部分在冲击而下的瀑布水流中泛着冷光。
绝非凡品，明央只看那柄剑一眼便可以得知。
“上回儿小七你在这儿破境其实只差毫厘。”元一忽而提起。
原主玄七确实是由于破境不成反噬其身而昏迷的，但明央此时听了大师兄这话才知道原来玄七是这处临渊剑台中突破的。
“小七，你天资极佳，是掌门和长老们最看重的弟子，掌门他闭关之前还放心不下你的破境，这次破境不成到底也是我看护不周所致。”
修行之道层层破境都是命数所定，与旁人何干，明央自然不觉得这事情该怪到元一身上，只是轻轻摇头道：“是我自身修为不精。”
“这处临渊剑台相比其他剑台更加受到无极剑宗弟子们崇敬，小七你可知道其中缘故？”元一看向那柄立在云石之中的冷剑忽然说道。
明央摇摇头，玄七在无极宗的记忆是破碎，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即使从前听说，现在也是记不起来了。
元一轻拂袍袖，在莲花石台上扫出一片清洁的地方，兀自坐了下来，拍拍了身边的位置邀着明央一块儿坐下，想来他之后要说的话很长。
“从前有一恶极鬼王名为瀛厌，怨毒暴戾祸及人间，天界下来的临渊仙君将其大败，并镇压于檀明狱，大战之后仙君在冷泉瀑布此幽静处打坐暂做小憩，一瞬浮生千念皆通明，顿悟生死破境大成，过后在此留下舜华剑便大笑而去。”
“无极剑宗以剑修心，临渊仙君是剑法大成者，破境留剑此处，于是当时的掌门便在此处修建剑台，一来缅怀仙君，二来勉励后来者。”
明央听着，心道难怪这处剑台修建得格外的用心。
“说来这位临渊君也是位颇有故事的仙人，她原是石湖一尾慈心济世的横公鱼，昼为湖鱼夜化人身，入村寨割肉入药为染上时疫的村民治病，最后日出尚未能赶回湖中，就虚弱倒下，在出村路上直接被日光照成一具鱼骨。”
“村中无一人知道救命恩人就被他们日日夜夜踩踏于脚下。”元一说到这处顿了一顿，眼中的眸光深晦如墨。
“然后呢？”明央问元一。
元一嘴角恢复了笑意淡淡，明央觉得他这笑十分不真心。
“青莲道祖可怜她尸骨无人收敛，以一瓣莲覆其白骨，点化她做了身边的小仙，才有了她往后的仙途。只可惜她最后在此一念顿悟生死，正圆了多年所盼飞升位列上仙，她却一跃入轮回道中，自绝陨落。”
“小七，你觉得这位仙君如何？”
“舍身仁善之人。”
“我觉如此救人再愚钝不过，舍身不顾己身更是可恶。”
明央看着元一有些愣怔，没想到在他嘴里会听到这般离经叛道的话。总觉得他说了这么多，都是不是真正想说的。
“师兄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何意？或者说你究竟想要我如何？”
元一并不急着应答明央的提问，只是轻轻一笑。与白日里头笑意春风的大师兄模样不同，映在瀑布水光之中的笑意浅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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