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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寒
明央带来的不过是晚饭剩下的包子和茶汤,也难为这锦衣玉食惯了的小少爷吃得这样的开怀了,看他这样也是饿极了。
“你这些日子在留仙山中都吃什么挨过来的?”明央问太微檀。
太微檀停住了啃包子的动作,面上露出了些窘迫,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好在这一趟出门带了栖霜出来,这些日子栖霜能在山里找些野果回来,不过天冷了也找不到多少了。”
这边难怪了小少爷清减了许多,明央看着那灵鹿略带安慰意味的垂着脑袋蹭了蹭太微檀的肩头,太微檀将手中的包子一分为二,摸摸灵鹿的额头,与其分甘同味。
太微檀身上带着些惯着长大的天真孩子气,明央见着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唏嘘。喝药汤的时候,太微是捏着鼻子,皱着鼻子咕嘟喝下去,喝完还苦哈哈的吐着舌头。
明央上辈子带着明渊和明萤从小过得都是东奔西跑的苦日子,最该娇滴滴的娃娃时候,抢地头打得地动山摇的时候都能在石头后边躲着安静等着,导致这两孩子性格都十分的老成,明渊清冷,明萤傲性,倒是太微檀此时模样的更有些小孩子的天真气。
“药还得连着吃几日,这几天不要再去山门前等着了,我下山时候会过来给你送药的。”
说着,明央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洞窟回去剑宗。身后的衣摆却被扯了扯,原是跟着太微檀的那头灵鹿,大而水灵的眼睛看着她,又看看欲言又止的太微檀。
他见着明央看过来,低了头鼓起勇气才道:“姑娘,可以陪我一会儿,我在山中半月...咳咳..有余了,好不容易今日才见到。”
明央见他还在病中,清减而又有些憔悴的模样,苍白的面色仍有些发热咳嗽而带上的潮红,心头蓦地有些放不下,终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太微檀见明央点头答应,用外袍在枯草上铺出一处平坦,十分欣喜拉着她坐下,眨眨清澈的眼眸开口问道:“姑娘从前可有去过宿城?”
明央摇摇头,宿城太微家确实名声在外的修仙世家,以占星术最富盛名,得道飞升者历代都有,因而跟仙界关系甚密,颇受眷顾,几乎是半仙的存在。她为魔族,自然无事不会跑到人家的地盘去的。
太微檀微微一笑,与明央讲起了宿城的紫幻海,万千星辉银海倾斜在人家的归处,星河洒落海中,沉淀出一片绚丽无比的紫色。
“我想有朝一日能够带姑娘你去看紫幻海。”太微檀这么说着,却没有得到身旁任何的回响,肩头一沉,扭头只见着身旁人已经合上眼眸睡过去了,鼻息清浅而平稳。
太微檀朝着面前的灵鹿栖霜招了招手,将其唤道自己的跟前来,让它伏下身子依偎在旁巨大的身躯将两人圈住,他伸手将身旁人往自己的身旁护了护,小公子也闭上眼睛,外头有风雪簌簌,洞窟内却是一片不被叨扰的祥和宁静。
“道尊大人?”
片刻之后洞窟之中众人已经沉睡时候,一份粉衣小姑娘才现身,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只是压低了声音这么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句。
原本已经闭眼睡去的小公子此时缓缓睁开沉黑的眼眸,却不见此前与明央说话时候的天真无邪的情态,眼底一片沉静稳重,微微抬眸看向了面前多日未见的璇玑。
“近日可还好?”
璇玑点点头,复而又轻轻的摇了两下。“其余都好,就是瞒着莲舟这一桩让我难受。明明面前的就是莲舟,为什么不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这样,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们?”
璇玑这么说着,垂头看着被人护着睡过去的少女,她现今的面容与之前甚为不同,性情也更清冷,可她就是莲舟。
“别急,我们再等等吧,她会迟早想起来的。”说话人伸手替怀中捋了捋垂落在脸侧的碎发,眼神温柔。
“这些年河洛十分挂念你。”他开口说道。
璇玑面上的神情一滞,眼眸之中中带了些欣喜,却又不想完全的表现出来,嘴巴上却强硬别扭的说道:“我不想他...呃,道尊大人,他现在如何?”
对于璇玑的口是心非,面前人只是一笑答道:“在神殿中看守。”
璇玑略失望却也不是不能够理解,毕竟如今道祖只是将神识依托化身暂入凡界,陪在莲舟身边,他的真身仍在神殿,河洛为浮生剑灵在旁看守也没什么意外的。
明央从未觉得自己是这么喜欢做梦的,但自重生以来,她便屡屡陷入奇怪的梦境当中,每每梦境和现实的界限还清晰,她附身在他人身上真实无比经历着发生的事情。
茫茫雪景,胥国是北地仙国,终年落雪,皑皑一片,洁净无垢,雪原上的生灵也剔透清灵,初入雪原之中便能听见有雪灵轻轻哦吟而出的隽永歌声,隐隐与雪落声相合。
历代国主为胥氏女子担任,传承血脉极寒,母系传承至今,殊不知维持这么一个如同一个世外心境需要多大的心力,即使国主如何出色,终归有撑不下去的一天。
胥国国主是个冷艳的美人,继承了胥氏血脉长相的所有特点,不见天日的冷白肤色,唇色却是反差极大的艳色,霜雪映红梅,一派冰冷而艳丽的绝色。
面前一张几案小红泥炉冒着轻烟,一盏好茶兀自清香,面上泛起愁容的胥国国主在请教着面前白衣神君关于胥国灵脉的维持问题。
他们讨论的问题,明央所附身的这个女子不大懂,也掺和不进去她便乖乖的站在神君的身后,望着神君洁白的袍袖,她知道这衣角嗅起来必然满满是佛手香的味道。
神殿里头总燃着佛手香,每回儿她枕在他膝头上休息,或是牵着他的衣角跟在他身后的时候,总能嗅到满腔的清浅甘甜的香味,每每能使她安定下心神。
“道尊大人,您也没有根治这困境的法子吗?”美艳的女国主蹙着眉头还抱有一丝希望看向面前这位仙界德高望重的神君。
白衣神君却轻轻摇摇头:“月有盈亏,凡有盛,必有衰,国主这些年耗尽心力维持,已经算是逆天而为了,还是早作打算吧。”
神君说罢便准备离开,国主虽未得解决之法,但还是想尽一尽宾主之礼,起身想要送一程,却听神君婉拒,便也只好作罢。
胥国宫殿之外风雪漫天,她亦步亦趋的跟在神君身后,他有神体庇护,风雪再是凛冽也碍不着他的事儿。
神君顿住脚步,将她招到了自己的面前,伸手替她将莲青色的外袍束紧系带,白净纤长的手娴熟无比绑好系带,稍稍整理了她的披在肩头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桓卿,其实我不冷....”
显然她急急争辩的话语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神君利落为她戴上了挡风的兜帽,长发也统统收拢在其中。
无尽雪海浩瀚渺茫不见边际,她牵着前边白衣神君的衣角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口鼻被凛然的冰冷风雪灌满,呼吸都艰难。在这片绝地里头就是修为再高深的神魔都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方才她还不情不愿争辩着自己不冷,此时恨不得整个人能够缩到衣袍里头才好。似乎察觉到了她放缓了的脚步,前边的人回身来看她,轻声问道:“走不动了?”
她似乎有些委屈,这个地方又冷又看不到边儿,面对自己全身心信赖的人,并不想要隐藏情绪强撑,便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桓卿,我好累,这里真冷。”她抱怨道。
白衣神君本就是十分温和清隽的面容,此时听着她的抱怨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温一笑,愣是让人在漫天风雪之中有了春意和煦的错觉,他声音也带着几分笑意。
“上来吧。”
她最终被人背在了肩头,伏在那人坚实的脊背上,雪原上凛冽如刀的风雪都被他为自己挡去,方才被寒意打得蔫了的人马上活泛了起来,她将鼻尖凑到他脖颈处,被呛人风雪灌满的鼻腔又重新闻到了清甜的佛手香,顿时安心了起来。
“你这蹭来蹭去的是做什么?”他只觉得颈窝处被蹭得痒酥酥的,不知道背上人又在捣鼓着些什么。
“桓卿你身上的香味真好闻。”她也老实,人家一问,便原原本本的把心里头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个回答似乎博得他的笑,背上因为愉悦微微震了下。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就是爱闻这个味道。”她有些不服气神君对自己的嘲笑,然后十分笃定的说道:“桓卿,你将来不管去哪里,我记得这味道总归是能够找到你的。”
“是吗?”风雪吹刮的簌簌声中神君对于她的笃定,只是不置可否的反问一句,白茫茫的雪原留不下任何的痕迹,走过的足迹很快就被风雪无情抹去,仿佛从无人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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