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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放眼望去，算不出有多少死尸，因为他们断腿断手，四分五裂，有的被腰斩，上半身血淋淋的挂在树上，下本身破碎的躺在一旁；血连着肉，肉连着骨头，散落的人头好似一颗颗被摔烂的西瓜，鲜血溅的到处都是，浓郁的血腥气冲天。
程回雪惊呆了。
他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他没有穿书之前，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他的父母是普通的老师，家中没有警察亲戚，没有医生朋友，他接触不到任何与“死人”相关的信息，即便在网络上看到凶案报道，也都是被打了马赛克的图片。
更何况，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病死或者谋杀，而是大规模的残杀！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鲜血，萦绕在鼻尖的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那些人死状惨烈，并非只是被杀而已，他们的伤口处参差不齐，是被活生生撕裂，啃咬，是被巨型猛兽争相撕咬所造成的！
程回雪只觉五脏六腑颠倒了个，胃部一阵痉挛，他捂住嘴，难受的弓起身子。他全身脱力的靠在严蔽月怀里，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别怕。”严蔽月一手环住他的背，一手护住他的头，颤声抚慰道，“别怕，别怕。”
前所未有的恐慌淹没了程回雪，剧烈的疼痛吞噬了他，他下意识攥紧严蔽月的前襟，双手攥的骨节发白，脸色已全无血色。
他浑身颤抖，噬骨的刺痛流窜在四肢百骸，每一颗毛孔仿佛都浸了毒液，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
脑中好似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好可怕，快跑，快跑……
“回雪，别怕，有我呢！”
有危险，他们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快，快动手……
程回雪五内颤栗，身体在极冷和极热中来回交替，他目光涣散的望着前方。
“没事的，别怕。”严蔽月将他紧紧抱住，掌心生起灵力打入程回雪的后心，“我在这里，你别怕。”
程回雪心口一阵绞痛，喉中腥甜，鲜血涌出，他的头失去支撑，无力的靠在严蔽月肩膀上，双目轻阖，晕了过去。
*
别怕，有我在，没事的，回雪，你别怕……
严蔽月……
程回雪一声呛咳，被一股外入的气流冲击的苏醒过来，他眼前一片模糊，随着视野逐渐清晰，他发现自己躺在严蔽月怀里。
“你怎么样？”严蔽月神色紧张的问，“好点没有？”
“我……”程回雪双眼无神的望着严蔽月，回想方才的感觉……是混沌！？
“二公子，程兄醒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程回雪瞬间清醒，他猛地看向远处快步走来的陆远，心脏怦怦跳，脑中嗡嗡响。
陆远来了？陆远还活着？
程回雪下意识问：“你怎么在这里？”
“正巧碰上了。”陆远苦笑一声，面色苍白，握着宝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我来到这里就看见……那边，然后你晕倒了，二公子急得不行。”
“那边”必然是指那些惨死的修仙同道。
程回雪看向同样脸色霜白的严蔽月，自己在受到突如其来的冲击之时，体内混沌或是亢奋的展露野性想杀人，或是受到刺激出于自保，总之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
但有一点程回雪知道，若没有严蔽月在身边，若没有他那看似无用的安慰，或许……或许他会像书中反派那样，被混沌影响着、对碰巧赶来的陆远下杀手。
想到自己会杀人，程回雪心底猛颤，身体不受控制的激灵了一下。
严蔽月大惊失色：“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程回雪失魂落魄的摇头，下意识挡住严蔽月试图输送灵力的手：“我没，没事，谢，谢谢你。”
程回雪拄着膝盖起身，头重脚轻，险些一头栽倒，好在有严蔽月及时扶住，他晃晃自己一脑袋的浆糊，胆战心惊的望去远处一片血红，急匆匆收回视线。
陆远说道：“二公子，我检查过了，他们都是被魔物袭击的，大约有三十人，看衣着打扮，受难的是阴阳门和天音派的弟子。二公子，程兄，尊主为增加群仙试炼的难度，所以在幻境中以幻术形成妖魔，可毕竟只是试炼，尊主怎么可能放任妖魔杀害弟子？”
“当然不可能。”程回雪喘了口气，道，“妖魔杀人，弟子在危急关头可以捏碎琉璃珠脱离幻境，就算有的弟子不怕死，宁愿命丧妖魔之口，但尊主和其他门派的大能都在外界守着，幻境内的一举一动他们了如指掌。就算碰巧没来得及阻止，那里有三十多个弟子，难道都救不了？难道所有人都是不怕死的硬汉？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捏碎琉璃珠自保吗？”
“说的也是。”陆远道。
严蔽月说：“我方才看过了，他们身上没有琉璃珠。”
“啊？”陆远惊愕，“什么意思？”
严蔽月从怀中取出琉璃珠，双指用力一捏，琉璃珠“啪”的一声碎成粉末。
“二公子！”陆远惊呼，目瞪口呆的看着粉末在严蔽月手中随风消散，而严蔽月本人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琉璃珠失效了？”陆远惊慌失措的拿出自己的琉璃珠捏碎，毫无反应，他没有脱离幻境。
程回雪捂着发闷的胸口。当然会失效了，因为……
“清虚幻境有魔族入侵，他们是被……”程回雪蓦然禁声，他怔怔的摸去自己的咽喉，努力说出后半句话，“他们是……”
仿佛被掐住了喉咙，程回雪发不出声音。
准确来说，是不能……剧透！？
陆远：“程兄，你怎么了？”
“我……”程回雪有口难言，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他知道书中世界自有运转法则，若他这个穿越的人可以为所欲为，靠着“剧透”这个金手指岂不反了天了？书中屡屡强调的天道不可违，岂不成了笑话？
天道：我他妈不要面子啊？
程回雪攥紧双拳，面对严蔽月异色的目光，他磕磕绊绊的问道：“你，你的兄长……我是说严非悟，他在哪里？”
严蔽月面露不解：“为何突然提起他？”
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严非悟！
程回雪绞尽脑汁想变着法的提醒，突然，惨叫声冲破云霄——
“啊！！！”
陆远一下子认了出来：“是苏师妹！”
他想都没想，提着剑就朝惊呼声传来的方向御剑而去。
是魔族？
程回雪来不及思考，忙紧跟其后。
三人御剑先后奔着魔气腾然之处而去，在雾气蒙蒙的空中，程回雪看见了下方横冲直撞的魔物。
那东西体型庞大，有着羊的身体，人的脸，一双碗口大的眼睛长在腋下，它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利齿咬上石头，如同嚼豆腐似的咀嚼成渣。
饕鬄！
躲在碎裂的石头后方的，正是苏倾萝。
她手中握着一把折断的宝剑，浑身发颤，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那双梨花杏眸又红又肿，浸满了恐惧。
“苏师妹！”陆远也顾不得什么饕鬄不饕鬄的了，在空中连寄出数十张符篆，随着陆远双手结印，那些符篆自燃成火，在空中形成一条威猛的火龙，俯冲而下，咆哮着和饕鬄相互撞击。
强烈的热浪卷起四周飞沙走石，苏倾萝小小的身体好似一粒尘埃，无从抵抗这地裂山摇的冲击，无处着力的被狂风骤雨任意摆弄。
无数身披黑袍的魔族从天而降，将草草落地的陆远团团围住，那边的饕鬄贪婪成性，直接张口吞了火龙，滚滚黑烟从它口鼻中冒出，它食不饱腹，发出婴儿般刺耳的啼哭声，一步一步朝陆远逼近。
“陆师兄……”苏倾萝握住断掉的剑，眼泪流干之后，便是在无尽打击和绝望中衍生的凶狠和决绝。
严蔽月及时立下一道结界，阻隔在陆远和饕鬄之间，程回雪甩出凤骨鞭，金光烁烁的软鞭准确无误的抽在魔族身上，险险护下陆远。
苏倾萝喜出望外：“二公子，程哥哥。”
程回雪：“后面！”
苏倾萝一怔，感受到魔气侵体的瞬间本能的转身，以那断剑狠狠朝后方魔族刺去，鲜血溅了她一身，她没有害怕，更没有再哭。
该哭的早就哭完了，在见识过那些所谓的修仙正道，为了清虚天榜排名而自相残杀，互相算计，什么阴险卑鄙的招数都使得出来。她曾经崇拜的，神往的圣者贤者，均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魔族，真的是魔族……”陆远惊愕的后退几步，鬓发被魔族修士的剑锋削掉几缕，惊出一身冷汗，“清虚幻境中怎会有魔族入侵？”
苏倾萝脸色惊骇：“我师尊他们……幻境出问题，师尊定能感应到。”
程回雪头晕得很，被饕鬄的子哇乱叫吵得太阳穴嗡嗡疼，他急喘口气才道：“魔族有备而来，若对清虚幻境提前动了手脚，那严尊主他们至今无从察觉这里的状况，也是有可能的。”
苏倾萝：“这……我们岂不是大祸临头？”
严蔽月手中霜月扇一开一合，雪亮的厉光纵横交错的铺设开来，周身围困的三个魔族中人瞬间被割破喉管，切碎心脏，浑身抽搐的倒在地上咽了气。
严蔽月一身霜白的锦衣纤尘不染，在劲风中猎猎翻飞，折扇滴血不侵，凌光穿云，闪掠如电。
随着魔族众人纷纷倒下，凶狠成性的饕鬄贪婪的撕咬着魔族的残躯，它咀嚼吞咽，朝距离自己最近的严蔽月咬去。
陆远吓得脸都白了：“二公子当心！”
严蔽月反应极快，纵身一跃逃离饕鬄锋利的爪子，激荡的魔气卷起罡风，树木折断，在乱搅的风中破碎成飞飞扬扬的碎木残渣，如同钢珠般随着厉风四处乱窜，击中山石，留下触目惊心的窟窿眼。
严蔽月闪到饕鬄身侧，汇聚体内灵力在扇沿之上，照着饕鬄的眼睛划出一道雪亮的厉光。
墨绿的魔液喷溅出来，饕鬄咆哮，罡风四袭。严蔽月躲闪不及，将护体灵力包裹全身，硬生生接下迎面而来的冲击，被气浪推送出数丈之远，勉强稳住身体，五脏搅乱，涌上的鲜血被严蔽月咽下去，避让饕鬄扩散出的、宛如洪水泛滥的毒雾。
程回雪远远避开，不晓得是吸入毒雾还是被饕鬄的罡气扫到了，或是体内混沌又在作妖了，他现在头晕目眩，胸口发闷发沉，四肢像灌了铅一般。
饕鬄受到攻击而变得狂躁，以它为中心，地面开裂，山体剧颤！
“严蔽月……”程回雪在恶劣的狂风暴雨中叫人，他微弱的轻唤被淹没，强打精神寻见风雨中激战角逐的饕鬄和严蔽月，程回雪忍下五脏炸裂的痛感，纵身逆风而上。
“严蔽月！”程回雪用力将他推开，饕鬄暴怒的罡气随之扑面而来，躲无可躲！
“回雪！”
没有预料之中、千刀万剐的疼痛，更没有所谓魂飞魄散的虚无，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罡气袭来的瞬间，体内一股力道呼啸而出，铺天盖地般，惊涛骇浪势；好似群山崩塌，而那饕鬄只是依附在群山下栖息的小小一只野兽。
爆体而出的血色赤光弥漫在天地间，灌溉苍穹，吞没日月！霎时天地无光，群星失辉，沧海银河随之震动！
短短刹那，消失无际，一切仿佛是幻境，所有仿佛仅仅是噩梦一场。
饕鬄五内俱焚，仰天哀嚎，化成一团烟雾，随空气蒸腾。
远处树枝之上，一人着银黑轻铠，外披黑袍，巨大的兜帽遮住整张脸，他动也不动的望着眼前一切，以及那只灰飞烟灭的上古凶兽；还有，那个少年。
“居然是，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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