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结

　　厉南星坐在医院的中庭内，四周是暗压的没有声响，只有远处的病房或明或暗的亮着灯，掏出刚刚买的香烟，点燃。从未吸过烟的他却不知如何开始第一口，夹着香烟，看着一截一截的灰烬摔在地上，粉碎。
　　胃疼从没止过，也没想过要止，在巧遇陆小凤后，厉南星发现自己需要这种疼，只有□□的疼痛才能让人暂时忘了心里的痛，这话是谁说的，厉南星轻笑，不得不说还是有点道理。
　　终是吸了一口，麻辣呛人的刺激从口中直达肺部，硬生生的将咳嗽憋住，眼泪却被熏了出来，不在意的用手抹了抹，又继续第二口，自裁般的残忍，直到一支烟抽完。
　　不过是包红梅，这种现在只有一些老头子才会抽的烟相较于其它香烟来说已降低了焦油量，不过对于第一次抽烟的厉南星还是过于浓郁。

　　你抽烟了。厉南星的口气平稳，眼神却有点犀利。
　　陆小凤心虚的往手里呵了呵口气。没有啊。已经漱过口了怎么还闻得到。
　　你忘了，我属狗的。厉南星好心的提醒着。
　　陆小凤还想腆着脸凑上来，却被厉南星一个反擒拿手制住，快速的从陆小凤的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得意的扬了扬，一班的操行，扣五分。
　　喂！给点面子嘛。
　　吸烟有害健康。厉南星好心的指着香烟盒上的一行小字。戒了吧。
　　陆小凤耸耸肩，抽着玩的玩意，又没上瘾，戒起来倒是容易，不过……
　　戒烟不是要准备些糖果啦，饼干的吗？
　　怎么？要我提供？没钱。
　　我发现更好的替代品，陆小凤说得神秘。
　　什么？厉南星答得心不在焉。
　　来，陆式英语第一课，KISS啊KISS！嘟着嘴靠近，却被厉南星一脚踹开。
　　在十分钟后，陆小凤高兴的宣布，陆式英语实践法踏上了一个新的里程碑。

　　兴许是尼古丁的作用，胃疼渐渐有点止住了。可嘴里也尝到了星点的血腥味。这才发现，竟是自己不可抑制的咬破了嘴唇，丝丝的腥甜仿如是从胸腔溢出的悽怆与无奈。
　　抬着看了眼耸立在医院正中大楼顶的时钟，十二点已过。拍拍刚刚蹭到的墙灰，走回病房。
　　一路上除了一两个偶尔闪过的护士身影，整幢病房安静得只剩无人的死寂，幸好现在的护士装都换成了粉色，厉南星好笑的想，要不该看成午夜过后出来到处晃的幽灵了。
　　如同自己般，无处可歇脚的幽灵……

　　一星期转眼过了，厉妈妈也得以出院。
　　秋天风大，惟一开着通风的窗子被风吹得卡啦卡啦的响，厉南星走过去把窗户关了起来。回头刚好对上厉妈妈的脸，“我没那么脆弱，风一吹就会倒的。”
　　“小心点总是好。”厉南星解释道，走过去倒了杯热水捂在厉妈妈的手里。
　　“等你再好点了，我们搬家吧。”厉南星微笑着，“这里又湿又潮的。”
　　好半晌，厉妈妈才开口，“你开心就好。”
　　厉南星一愣，微笑在脸上又苦又涩。拢了厉妈妈的手在掌里，“你开心我才会开心。”

　　薛冰找着陆小凤的时候，陆小凤正拿着桶油漆在饭馆的后墙写着字。无人经过的后墙当初装修时就被陆小凤刻意的遗忘，只图一时兴起了能在上面图图画画。
　　“陆小凤，我有事问你。”薛冰站在离建筑物不远的一片绿荫中，犹豫了好一会才开了口。
　　“嗯？”头也不回，陆小凤应道。
　　“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薛冰轻咬着嘴唇。
　　“什么东西是不是真的……”陆小凤顿了下，完成一个漂亮的勾划。
　　“我听人说，听人说……你喜欢的是男人”薛冰又急急的替陆小凤解释着“他们胡说八道的吧，哪有可能……”
　　陆小凤转过身，靠近墙体的地方无任何一植物，余晖很漂亮的洒满全身，微笑的陆小凤很适合阳光，一般灿烂。薛冰一时觉得自己与陆小凤有如两个世界的人，更迫切的想从陆小凤那里听到答案。
　　“你说的‘他们’消息很准确。”陆小凤轻描淡写的有如正在讨论天气好坏般。
　　薛冰有点愣神，接下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你开玩笑的吧？”
　　“我从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陆小凤的口气很认真。
　　要冷静，冷静点薛冰，这是陆小凤出国之前的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应该事过境迁了……薛冰绞着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淡然。
　　“你一定是因为爱上的那个人刚好是个男的，而不是，不是……”
　　“同性恋。”陆小凤轻笑了下，“那个字眼没这么难说出口，对吧？”
　　抬眼看着薛冰，果然眼神里开始一点一点聚起了反感与厌恶。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厉南星承受过多少这种眼神。转过身去继续写着自己的字，开口而出的话不知道是说给薛冰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喜欢他，爱上他，也许正如你所说的他是他，与性别无关。可我不知道这样就与同性恋有何区别，毕竟他是个百份之百的男子，我也是。如果你觉得另一种说法你比较容易接受，我无妨……有人说，今世爱前世缘，难道你要我找借口说前世他是女子抑或我是那个女子？……不管是不是如此都好，我与他，是个板上钉钉的事实。可惜啊，我与他之间的缘分似乎还不够深，所以老天这世没肯让我们舒舒服服在一起，很过分吧，老天爷……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就继续修行着，终有一天会的，哪怕到时我是个女子，他也是个女子……”
　　几声轻脆的鼓掌，陆小凤回过头，薛冰早已不知去向，代替她站在那里的，是沙曼。
　　“到今天，我才知道那位假想情敌是个男的。”沙曼微笑着。
　　陆小凤耸耸肩，“薛冰呢？”
　　“刚那女孩子？哭着跑了。”沙曼走近几步，“好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你没听过吗？”
　　陆小凤一咧嘴，“像我这样的情况不该是好男人不该让男人流泪吗？”
　　沙曼噗嗞一声笑了出来，踮起脚尖从后面抱着陆小凤，身子偎依了上去，“考虑一下爱上我这个女人，如何？”
　　陆小凤可以感觉后背成熟女性的躯体特有的柔软，情难自禁。直到手中的笔一歪，原本快要完成的最后一个字变成个败笔。
　　家住吴门长安外
　　曾有吾郎五月来
　　如今只得梦里盼
　　断雨残云朝暮返
　　……
　　驿站车马来往过
　　寂寞只盼得郎归
　　黄昏独自怜影愁
　　郎啊郎，来年春花满枝头
　　摘得一枝放床头
　　来生凭此也相依

　　这是厉南星教过他的唱词，陆小凤早已忘得一干二净，那天晚上经过一巷子时听到这不知哪传来的鼓音清唱，与记忆里的相互契合，丝毫不差。
　　“来生凭此也相依……”陆小凤转身摆了个兰花指，“郎啊郎，来生凭此也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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