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你整个世界

　　“谢邀。
　　用我的亲身经历来说说吧。我觉得喜欢你的人，会总是想着，你受过苦，形成的性格对他有什么好处。但是爱你的人，他却在心疼你受过苦，该是多么没有安全感。在遇到困难时，该是多么孤独和无助。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会想尽办法安慰你，疼惜你。
　　大概，这就是喜欢和爱的区别吧。”
　　知乎里，某个关于原生家庭不幸福的女孩子，提了个怎么分清对方是喜欢还是爱你的问题。
　　蒋锐再次阅读了这位答主的回答。

　　他是喜欢何闰月，从以前开始，中间没见消停了许久，再次相遇，他发现自己对她还是心动的。
　　但是，他好像只是喜欢，因为她是个宜室宜家的好女孩子，是个可娶的上好人选。他想到的都是他自己。
　　而，韦其屿对何闰月的，按照这个答主的话来套，似乎是爱。

　　他是刚刚刷空间才知道的，何闰月丢了工作，并且这过程不太愉快。具体怎么个不愉快，他有试图私聊过何闰月，消息发出去许久许久，久到他差点睡着了，她才回复。而她也只是说没事儿，就辞个职而已，没什么好说的事情。
　　但，从空间大家的字里行间来看，评论前面那三个，风格大不相同得一致的人，分明就是知情者。
　　而这三人之中，就有韦其屿。
　　他只是没想到，韦其屿不仅没有被他那天的话吓到，反而对何闰月的态度越发地明朗了。

　　前几天公司有个项目评审，公司的副总据说有过一次一问总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先例，连自己公司的一些大事件时间都能搞错。
　　所以这次在开始前，老板就特意跟韦其屿打好招呼，让他来负责整件事。

　　等待评审们来公司的那段时间里，蒋锐曾在后门见到韦其屿跟人打电话。
　　“我听说了你的事，没事的，离开那公司，后面会有更好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有没有人帮你搬，要是没有……我找车去帮你搬啊！”
　　他不是故意偷听，就是凑巧碰见，后门离厕所不是很远，他受不了男厕所里那股浓浓的烟味，就提前出来等人了。他正好就站在门里边的墙根处，才听了个大概。
　　他当时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谁，也没多在意。后来评审结束后，他站在二楼的窗边喝水，又见到韦其屿拿着公司的车钥匙，一路小跑着从公司门口跑到停车场，着急忙慌地将车开了出去。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韦其屿这么着急的样子。平时的韦其屿，可是众同事口中的淡定哥，干什么都是四平八稳地匀速走过去，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他太过在乎的事情。

　　这时候想来，那天韦其屿很可能就是奔向何闰月去的。
　　这些事情，越想他就越是睡不着了，他再次解锁了手机，点进□□去看一眼，何闰月的头像已经灰了下去。他其实想跟她多说说话，但好像她的话总是很少，就连这么活跃的群里，也只能偶尔见到她的一两句发言。
　　可是，他对她依然这般好奇，好奇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心里这么一想，他不死心地又点进何闰月的空间。相册设置了权限查看不了，他就翻起她的日志，说说还有留言板来。

　　电话在床头柜“噗噗噗”又响了几声，何闰月坐起身来，开了灯。捞过手机，看了眼自己右手边靠近门边的蚊香盘，咳嗽两声才接通。
　　“花花。”
　　“嗯，你睡了吗？”
　　“没有，你呢？”
　　“我刚洗完澡，等头发干。”韦其屿用手抓一抓头上的半干发，隔着灰白色的蚊帐，看着床尾靠墙摆着的木色衣柜。视线一转，他又看了两眼一旁带两层书柜的书桌，最后将注意力停在电脑上端的那一层。
　　“哦哦，这么晚了，怎么不用吹风机吹？”
　　“太热了，你声音怎么沙沙的，不会是要感冒了吧？”
　　“有吗？应该是蚊香呛的。”

　　G城这个逆天的地方，都近年底了，天才刚刚开始转凉，蚊子还没消失得那么快。
　　过去的这个夏天，她真的没用过蚊香，都快忘记了，普通小商店里售卖的蚊香，味道有多呛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时走得急，蚊帐她给折了，丢楼梯间里了，这短时间内她也没顾得上再买。

　　“点了蚊香开一点窗户，太闷了，你现在住的地方窗户上有纱窗吗？”韦其屿问完觉得自己问的这就是个傻问题。这城中村大多数建来出租的房子，怎么可能会有纱窗，他又不是第一天才到G城。
　　“没有，不过我开了一个门缝。”何闰月端着电话，轻手轻脚地下床，缓慢地才将门拉开一条缝来。
　　“嗯嗯，那就好。你怎么样啊？”
　　“我？挺好的。就是感觉最近是真的倒霉，工作遇上这种事儿，在路上走着还能踩到狗粑粑。”何闰月再度躺回去，侧着身子面向外侧，反手又捞过另一只枕头来抱在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总感觉好像自从失业那天接到花花的那个关切的电话，她现在跟他聊天，都能走一种拉家长的路数了。明明那天她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花花那个电话戛然而止，就停在“有没有人帮你”那句。他们后来也没再联系过，这会儿的老友感，来得却这么自然。

　　“别想那么多，踩到狗粑粑也可能是视力不好，我之前见你下意识地眯着眼睛看东西，是不是近视了？”韦其屿见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慢慢缩着，躺下去，捞过身后的空枕头来，按进怀中。
　　“好像有点吧，在公交站等公交车的时候，看是几路车，总是看成一坨光，看不大清了。”何闰月语气平常，内心却雀跃，因为他那句“我之前见你……”的句式。
　　也就是说，他其实也有在注意她？可是她怎么一次都没发现过？

　　“有可能是闪光了，配个眼镜看看。你说踩到狗粑粑倒霉，人不还说狗屎运吗？说不定你接下来就要走运了。”
　　多多跟他聊过路猫的这事儿，她完全可以自己另起炉灶继续干，反正是对方先不仁的，她也用不着跟那人讲什么仁义。
　　想起她啃个骨头都要摞在一起的样子，在工作上，她必定也是个认真负责做事有条理的人，他就是相信哪怕只有她自己，也是可以做起一番事业来的。

　　“但愿吧，我现在还真的需要点运气。”何闰月翻个身，继续抱着枕头仰躺着。
　　“会的。那个……”
　　“哦，对了……你说什么。”
　　“没，你说。”
　　“我是想说，小圆周之前还说让我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出来发群里，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一直都没得空。”
　　“不急。”
　　“对了，你刚刚被我打断的那句，是想说什么？”何闰月又从床上爬起来，去背包里翻相机。

　　这时说起了这个，她想起自己那天的相机，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花花手里端着的。里头的照片也基本都是他拍的，也不知道他都拍了些啥。这会儿事情尘埃落定了，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些照片的样子。
　　立刻，马上。哪里还能不急。

　　“我就是想说，时间不早了，让你早点睡觉。”韦其屿伸手用手背摸着床头的背靠板，从左边摸到右边，又从右边摸到左边。
　　这兵荒马乱的几天，想必她的睡眠质量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曾从现在的公司出来过，一份工作做太久，他就是有点烦躁，想换换别的，尝试下其他的工种。家里的亲戚想让他帮忙去北方的连城负责一个点，跑跑业务。他起初是有些心动，他一个表弟在另一个城市做同样的事情，做得风生水起的，他也想试试。但后来躺在床上，想想未来的那种太过不确定性，还有他的性格到底适不适合跑业务，他没有信心，不免有些心慌，就作罢了。
　　还好他当时没去，不然，应该就遇不上她了。

　　何闰月摸出相机，按了三下开机键没反应，听到韦其屿这句，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咬了下上嘴唇，松开，“嗯，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突然有点羡慕他们，她这一闲下来，也不知道该去找工作，还是该真的像多多跟她讨论的那样，真的把这摊子整理整理，自己干。
　　但，无论是哪一条路，她这心里的忐忑都不少。未来太过不确定，钱包里也没多少存粮，要说她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嗯，那，拜拜。”
　　“嗯，拜拜。”

　　挂完电话，何闰月突然又对相机和照片都失去了兴趣。她只给相机的电池充上电，又搁下，重新躺上床去。
　　明天要去做点什么好？何闰月看着手机暗下去，将脸往枕头上再使力压一压。
　　茫然。

　　这晚似乎注定不平静。
　　在她不知道叹息了几次，又烙饼似的翻了几面儿，被她扔在床头内侧的手机，又自个儿亮起来。

　　“猫猫，睡了吗？”自打加了好友，这个叫无夜，让她有些莫名其妙的人，还是第一次找她说话。
　　“没，咋了？”反正也是睡不着，就是，这人会不会太自来熟了？一般人都是直接叫她路猫的，只有几个见面多的驴友才叫她猫猫。
　　人多了，什么林子都有，她倒是也见惯不怪了。爱叫什么，就随他去吧。

　　“没，就是看你改了群名片，你也搬来幡禺区啦？”
　　“嗯，刚搬来几天。”
　　“在哪个地铁站附近？”
　　“南普。”
　　“我在巨石，就一个站，离得很近啊。”
　　“嗯嗯，是挺近的。”
　　这尬聊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何闰月切出对话框，随便翻看了下群消息，想起刚才跟花花打电话去翻相机的时候，她不小心按出了通话界面，看到蒋锐给她发了消息。
　　“看空间说你辞职还搬家了，怎么回事啊？”
　　“没事儿，就是辞职了而已，没啥特别的事儿。”何闰月这会儿才回复。

　　“改天可以约饭啊！”无夜又发来消息。
　　“可以啊。”出来混的，基本都会这套应付法。
　　“行，报刊亭也住这片儿，改明儿我们三个一起约啊。”
　　“嗯，可以的。”
　　别当真，她就是说说而已。

　　“猫猫，你89年的？”
　　“嗯。”
　　“那我以后就叫你猫哥吧！”
　　“随你呀。太晚了，我要睡了，下次再聊吧。”
　　“嗯嗯，晚安。”
　　这一来二去的，很容易就没完没了了，何闰月索性就没礼貌一点，直接从对话框里退出来。

　　睡是不可能睡的，就是聊天，对方也不是她想聊的对象。
　　蒋锐又回了她一句，“还没睡啊？”她也提不起精神来回复，只专注在自己的空间。

　　她有个习惯，隔一段时间，她就会翻看一遍自己的空间说说，把那些记忆模糊，这时读来觉得矫情得起鸡皮疙瘩的说说，给消灭掉。
　　视线停在“消灭老板的101种办法”的那条说说上，她看了眼下面的点赞人，末尾的是蒋锐，她又往上往下拉动空间内容。几乎每条说说上，都能见到蒋锐的身影。
　　他这是把她的空间翻了个遍？
　　他这是干啥咧？

　　他难不成喜欢自己？何闰月用舌头顶顶自己的门牙，在黑暗中转了一圈眼珠。
　　翻空间这事儿，她也挺想干的，但是她不敢。有时候不小心翻了，她都要偷偷去删掉自己的足迹，生怕对方知道。
　　感谢空间背后的程序猿们，想得这么周到。
　　她就是怕自己表露得太明显，对方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那就尴尬了，伤自尊不是？
　　自尊心这东西，虽然不能吃不能顶钱花，但一旦伤了丢了，那还是挺难受的。起码，于她而言，她会选择缩回自己的龟壳里，再也不想再见到这人了。

　　何闰月举着手机继续翻自己的说说，边动手删边在脑子里搜寻。
　　她应该没有在哪个瞬间给过蒋锐错觉吧？她记得，她好像一直对他都还挺客气的。
　　得出这个结论，她稍稍放心了点。

　　删得空间说说只剩下个位数，她才罢手。刚好，眼睛向她发出使用过度的信号——开始发酸流眼泪，她连连打了三个哈欠，伸长手臂将手机推到床头内侧。
　　她用力过猛，只听手机“咚”的一声响，撞上了床头的木架，又亮起来。

　　她朝内移动身子，再次一把捞过手机。
　　现在，除了外面书桌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还有屋里充电的那台相机，她现在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手机了。
　　这手机是韩国货，之前就摔过几次，估摸是已经摔出娇小姐脾气了，有次放包里，被吴诗翼连包一起放桌上动作粗鲁了点，都砸关机了。
　　她现在可没有余粮支撑她换手机，撞坏了的话，又要给她这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了。

　　还好手机没事，是她刚才关了振动和声音而已。
　　实在振动的闷响，太像放屁了。工作的时候因为客户，她二十四小时保持随时联通，听得太多，挺烦。
　　她才坚决不承认，是自己可能听不到被随时要求联通的声音，心里一时半会儿的，其实还挺空虚。

　　就是，今儿晚上，怎么着大家都约好了是不是，怎么连闻婷的消息也赶来扎堆儿凑热闹了。
　　“月，告诉你件事儿，你走那天，大概6点多，有个男生来宿舍找过你，长得挺帅的。”
　　还给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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