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习惯我都改

　　下午四点四十八分，给这个小屁孩讲完了最后一道奥数题，手机也响起了到账的声音。出门的时候，聂舜之掐指算了算，不多不少，买完还能再吃顿饭。
　　事不宜迟，今天就去。

　　聂舜之顺着记忆，来到曾经和康仑来的那家店。
　　这时，来了个电话，是常贺的。聂舜之接起，“怎么，有事？”
　　“听起来，像是你有事。”
　　“差不多，我在买衣服。”
　　“衣服？什么衣服，卫衣，还是风衣？”
　　聂舜之看着衣服，没回答。店里款式都已经换了一批了，好在那一件长裙还偏安一隅，并没有随着换新而变化。
　　他又上前仔细瞧了瞧，确定这确实是她上次说的那件。他伸手摸了摸料子，剪裁大方得体有致，面料柔软，卖的更是设计和品牌。
　　见他半晌不回，常贺突然像是猜到了几分，“你在......女装店？”
　　聂舜之抬手看了看衣服大小，又想了想康仑的身高和体形。她一直偏瘦，至于身高么，来这儿三四个月，看着是有长了不少，那不能买太小，也许她以后还会再长呢。
　　见他又是不回，常贺算是摸了个明白，他说：“真的买了啊，这么贵的衣裳，你可真是够疼她的。”
　　聂舜之这回倒是回话了，“切，老子就是疼她，有意见？”
　　常贺立刻赔笑，“哪敢，只是我也没见蒋明那小子喜欢起一个女孩这样啊。”
　　聂舜之挑挑眉，刚想叫店员来去拿新的衣服，有一个电话突然打来。他和常贺说了几句，接了起来。
　　“妈，怎么了？”江京竟然这个时候突然打来电话。
　　才听了几句，聂舜之脸色一变，转头就走。

　　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聂榆，聂申，还有康仑。江京一脸颓然地坐在手术室前的等候椅上，看见儿子来了，眼里的光闪了一下。聂舜之连忙上前，“妈，怎么回事，爸怎么突然进了手术室？”
　　这个时间点聂杨不都是在家里了吗？
　　江京被搀扶着又坐下，声音有气无力：“我刚就在厨房做饭，你爸突然就在客厅里晕倒了，我吓坏了，赶紧叫了救护车。”
　　“那医生有没有怎么说？”
　　“刚医生在路上抢救，我问了一句，说是心梗。”
　　“心梗？”
　　江京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铁椅上：“就是你爸太拼，天天抢着加班。加班也就算了，我和他说了他现在那个低温厂间不能长时间待着的，他的心脏本来就不好......”
　　说着，几人也都沉默了，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时间异常漫长。
　　聂舜之站在手术室的门边，康仑站在他的边上，两人一直没说话。聂榆坐在铁椅上安慰着江京，聂申则靠在一边的墙上回复着总也回复不完的消息。
　　聂舜之沙哑的嗓音突然问了句：“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聂榆抬了头，说：“刚去你家给你爸送点东西，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
　　聂舜之瞥了眼聂申，聂申站在一旁没什么表情。

　　这时候，手术室的医生终于出来了，几人忙围上去。
　　医生摘了口罩，先安慰了家属，“抢救过来了，目前来说没有大碍。但还在昏迷，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为保险起见，需要尽快做搭桥手术。”
　　江京攥着医生的手，“做，做，我们马上就做。”
　　医生点点头，继续道：“这病需要一个较长的治疗周期，少则也要半年，所以你们对于费用，也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江京顿了一顿，还是坚定地点点头，“只要能治好我丈夫，其他都没事的。”
　　其他人却也在心里沉默。这草草一算，也知道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的。

　　几人即刻去柜台缴费，聂舜之看了看江京，还是迟疑道：“妈......”
　　江京抢说：“医药费你别担心，目前还够顶着，这些年我和你爸也攒了不少，本来是留着给你结婚用的，现在，只能先拿来用了。”
　　“妈......我才多大，现在攒这些做什么，当然是治爸要紧啊。”
　　江京勉力笑笑，“这东西，都得早点开始的嘛......”
　　聂舜之只是无话可说。

　　沉默了一会儿，聂舜之突然拿出手机，给江京转了账，说：“我这儿有四千块，虽然不算多，但也算一部分，你先拿着用。”
　　“这是......”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询问、好奇、质疑，什么都有。
　　但聂舜之没管，只是对江京解释：“妈你放心，每一分钱都正当。”

　　江京还是迟疑的。她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聂舜之低着头，瞥了眼康仑，又转回目光。谁也没注意他的眼睛。半晌，他只是说：“妈，你不信我吗？”
　　这话把江京问到了，她没有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可这笔钱却也是事实......
　　聂舜之抬了头，眼睛直直看着江京，说：“妈，我可以向你保证，每一分钱，都实打实，你就放心用。过段时间，我会告诉你怎么来的。”只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心底的那些事都告诉别人，何况，还是那样隐秘的事。
　　他又看了眼康仑，她只是一脸焦急地望着他。
　　聂舜之扯扯嘴角，转回头。
　　江京默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办理完住院手续，缴完费用，事情才算告了一段落。江京他们还在病房里陪着聂杨，聂舜之望了眼，出了病房。

　　聂舜之去边上小卖部买了包烟，去了处没什么人的偏僻地方。他找了个路牙子，一身颓然地蹲了下来。他掏出烟，弓着手点燃了——又是熟悉的味道。
　　想事情的时候，最配了。
　　聂杨突然倒下，无疑是一场噩耗。家里的经济支柱少了一半，如今，还要花上相当的医疗费用。这也就罢了，最令人担心的，就是心梗这病是说不准的，万一恶化......他担心聂杨，也担心江京。
　　而这件事里，他又能扛几分呢？四千块，似乎是他能帮到的极限了。他明明这么大了，却还是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刚抖落烟灰，就见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康仑来了。
　　聂舜之先是一愣，随即低了头，吐出一团白烟：“小仑......你走吧，这根......就让我先抽完。”
　　康仑刚要上前，聂申也从后面上了来，手插着兜说：“康仑看我怎么说的，这家伙偷了钱现在又解释不了，只能蹲这里抽烟了。”
　　烟雾里，聂舜之瞥了一眼过来，没理他。
　　“你闭嘴！”康仑只是死死盯着聂舜之，希望他能解释一句。
　　可聂舜之没有。

　　康仑走上前，搭上聂舜之的手，说：“舜之哥哥，我知道你没有。但......”
　　“怎么没有，你看他今天能不能给你解释。”聂申突然走上前，阴影盖住了两个人的身影。
　　聂舜之也站了起来，抖了抖手上的烟，淡淡道，“怎么，我做什么你也要管？不用去补习班了？”
　　“你！”聂申眼一瞪，几欲动手，可一想到自己肯定是打不过的，便突然勾唇一笑，拉过康仑，“我们走吧，没必要和这种人纠结，看在阿姨的份上，我们也就不去报案了。”
　　眼见康仑被他拉走，聂舜之的脾气一下子上了来。他扔了烟，一把扯过康仑到一边，一拳就招呼到聂申的脸上。
　　聂申猝不及防，直接被打摔在了地上。
　　“你他妈！我怎么说的，流氓他妈就是流氓，怎么改！”聂申扶着脸，目眦欲裂地大喊。
　　他狠狠看着康仑，希望她能帮他说一句，可她只是冷冷地站在一边，没有一点阻止之意。他不可置信地大叫：“康仑，你变了！和聂舜之待久了你也学坏了！”
　　这句话让聂舜之眼里的风暴更沉。说他也就罢，关小仑什么事？
　　他一步上前踹在聂申的胸口。他狠狠扯着聂申的领子，冷声道：“我警告你，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回家老实待着就行，这件事跟你也没关系。”
　　说完，他一把把聂申扔在地上，像丢垃圾。
　　聂申紧紧地捂着胸口，痛得直冒冷汗。他死命狠狠道：“我才不要管这些破事呢，我只是想让康仑看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两个字又一次刺激了聂舜之，他上前掐着聂申的脸，又不管不顾地上了几拳。

　　聂舜之还是收了手，他也不想闹什么大事，他现在根本没这个心情。
　　他没管聂申倒在地上，直直地从他身边侧身而过。
　　康仑跟了上去，并没有看聂申一眼。

　　走到医院的花园中，康仑上前拉住了聂舜之，“舜之哥哥......”
　　聂舜之停了脚步，回头看她时，眼里的戾气一瞬间消散，只剩了柔情，似还有一丝受了伤般委屈。
　　康仑抬手拦在他面前挡住去路，眼睛紧紧盯着他，道：“你不想理我了吗舜之哥哥？”
　　“没有......”聂舜之低了头，动了动唇。
　　“那就和我说话！”康仑紧紧盯着他，话说出来，竟是执拗的命令一般。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他惯着，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提不理她了。可今天，她来找他，聂舜之硬是不肯多说什么。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可她仍然希望，他能快些走出来。而且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自己能帮到他。
　　聂舜之闭了闭眼，轻声道：“那你想说什么？”她也来追问他钱的来源吗？可他是不会回答她的，尤其现在当着她的面，他怎么还会......
　　康仑道：“我只问你，叔叔治病钱够吗？不够的话，我来，不用还。”
　　聂舜之一愣，低头看着这个女孩。只听见她又说：“叔叔现在就是我的家人，他出了事，我义不容辞。”

　　聂舜之蹲下来，与她平视：“你是不是想问我那四千块的事？”
　　“没有，我相信你没有偷。”
　　他看着她，笑笑道：“那就好，你相信我就够了。下次在别人面前别维护我，免得拖累你。”
　　康仑抓住他的手，紧张道：“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我只想让他们知道你没有那么做，你很好！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解释呢，看见他们总是误会你，我，我心疼啊！”说着，眼眶也骤然湿了。
　　“我......”除了江京，他不会让别人知道的，他问心无愧。那些少年隐秘的心事，怎么能大肆铺张？

　　稳了半晌的情绪，康仑咳了两声，轻声问他：“现在我只告诉你，叔叔的病钱如果不够，那就我来。”
　　聂舜之弯了弯唇，“谢谢你小仑。没事，我爸妈这么多年有存款，目前来看还是够的。”
　　康仑盯着他，手无意识地攥着他的手臂，说：“那如果你也有不开心，你可不可以不要找烟......找我好吗？”我也想有一天，能为你分担。
　　突然，聂舜之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脖颈里，“谢谢小仑，真的。”
　　康仑也抬手回抱了他。舜之哥哥，我也想让你知道，你没看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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