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习惯我都改

　　两人照旧打了车，聂舜之坐前排，康仑坐后面。
　　聂舜之问：“晚饭想吃什么？”
　　“阿姨今天没做饭吗？”
　　“她今天加班，叫我们自己先吃。”
　　“我都可以。”
　　聂舜之点点头，“那行，我找找。”
　　外面大太阳，司机也热得不行，本不舍得开的空调也不得不开始工作了。聂舜之也摇上车窗，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喝。
　　开包的时候，康仑一眼瞥见了里面隐隐露出的三个字“赛真题”。这书皮看起来和聂申桌上的那本很像。
　　看来，那天她确实没有看错。
　　那么，聂舜之是真的去学校了。
　　她突然说：“你也参加数学竞赛吗？”虽然是她明知故问。
　　听她问起这个聂舜之有些意外，随即反应过来大概是刚才她看见了包里的东西。他闲适一声：“嗯哼~”
　　“什么时候比？”
　　“下一周预选赛。”
　　“有信心吗？”
　　聂舜之一挑眉：“数学很难没信心。”
　　“你说得对。”康仑笑笑。

　　她对着空调出风的位置挪了挪位置，实在是，太热了。
　　里面缓缓流泻出来的低温空气微微翻卷着康仑颊边的碎发。额头冰冰的，思绪也像个安然入睡的小精灵，不闹腾。
　　她拨撩了几下空调的风扇片，偷瞥了眼聂舜之，又转回目光。

　　其实那天到了聂申家之后她就冷静了不少。加之分开时间愈长，也给了她更多时间去重新审视那天发生的事。
　　她再多想几次，竟愈发觉得是自己理短。本来，他的习惯如何、做了什么其实她是没有置噱的理由的，她擅自说他如何、又去评判他，于他已是“多出来”的事了。
　　而那天打架的事，换个角度，似乎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说到底，那天的聂舜之从头到尾都是在......保护着她，即便是动手，也是被动。
　　哪怕他有再多她不喜欢的地方，起码在她面前，他仍是保持着原则和限度。

　　想到这些，她就愈发得局促和羞赧。
　　那天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其实一个字也没忘，或者说，那些话根本没法忘。那天她脱口而出的话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求他去做什么。但明明是她擅自把自己的期望强加给他，他却......愿意向她走来。这是这个男孩的心意吗？
　　而她却完全搞不清自己究竟怎么想的。
　　但好在......那之后他好像也没怎么提起那件事了......？

　　聂舜之找了一家专做牛腩料理的，康仑知道这是按她口味选的。
　　到了餐厅，聂舜之随手给她拉开了座位，没等她到便在对面坐了下来，模样如以往般随性。
　　因为这样，康仑却更觉得轻松。如果他拘泥于一些刻意的礼仪，两人反而不自在。
　　“想吃什么？”聂舜之问。
　　康仑看了看菜单，确实有想吃的，便也没客气，直接说了。
　　聂舜之很快点完，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

　　窗外暮霭沉沉，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店里，人们谈话声也低，皆是窃窃私语。
　　康仑的眼角瞥了眼聂舜之，他低着头，食指指尖在桌上微微地点着，像是在想什么。她觉得，他的确变了，眼神，目光。

　　菜上得很快，乳白的牛骨汤热气氤氲，勾动着食欲。康仑拿着筷子，笑说：“真有些想阿姨做的菜了。”
　　他给她倒满了柠檬水：“在聂申家过得好吗？”
　　康仑抬眉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说：“挺好的......吧。”
　　“嗯。”
　　其实康仑没讲的是，在那个家里，本来看起来并不喜她的聂申反倒和她越说越多，而原本听说急切想接她去的聂榆夫妇却一整个月也没和她说上十句话。他们虽忙，在家的时间却绝对还是比聂杨他们多的，但他们很少主动说话。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太像个外来者。
　　虽然，她的确是。
　　但这话还是不必和聂舜之说的，毕竟都是寻常事。

　　突然，对面来了声上扬的口哨，康仑一下回神，抬头，就对上聂舜之有些轻佻的模样。她一愣，这样子像极了她初见他的时候。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
　　康仑一笑，“想你呢。”
　　聂舜之蓦地耳根子一热。仔细一看，才发现康仑原来也学起了他那嬉笑的表情，然后她说：“想你下周的比赛啊，聂申哥哥好像也参加了这个。”
　　他笑了一声。
　　啧，这娃子，皮了啊。

　　吃完饭回到久违的地方，康仑觉得这里的碎花沙发罩布、客厅墙上贴着的日历、甚至是茶几上散落的几颗核桃，都格外得惹人怜。
　　忽的，一丝幽幽的淡雅香气钻入鼻间，康仑一下愣住。那天在教室里的记忆随着花香，浮现了出来。倏忽间，分不清是惊讶更多还是惊喜更多。
　　一转头，窗台边的栀子花，开了。开得寂静无声，似只斗胆与你私语。

　　她回神看聂舜之，他似是没注意到这些，把她的行李拿回了房，然后就去阁楼了。
　　她拿着有些凉的手摸了摸又热了的脸颊。

　　关上房间门，聂舜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耳根子烫的！——刚才，她是......猜到了吧？

　　*

　　自从康仑回来，家里仿佛又热闹了起来，江京又开始抹着围裙忙活，家里天天飘散着各种家烧的香气。

　　这一天晚上是比赛的前一天，江京他们都在加班还没回来，康仑坐在房间里做英语卷子，聂舜之在阁楼上听着一个老乐队的歌，笔在手里转着敲打桌面，半晌也没写出一个字。
　　虽然明天就比赛了，可他脑子里完全没有数学的一点事儿。
　　其实他也就是想下去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考场。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生生留他一个人在这儿吹了二三十分钟的风。

　　楼下突然传来窸窣，探头一看，是康仑穿好了衣服似乎要准备出门。他探下头问她：“去哪儿？”
　　康仑手指了指门口，说：“就......想吃个冰激凌。”
　　“我和你一起去。”
　　都没等她回答，他已经二话不说抓了件外套三两步跳下了阁楼的楼梯。
　　康仑也没说什么，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其实康仑只是打算去便利店简单买个就行，也就几步路，她并不是很懂聂舜之为什么要跟来。
　　“你也想吃吗？我记得你说你不爱吃甜来着。”康仑问。
　　聂舜之这才发现跟来好像没什么“正当”理由......我是想来找你的啊。于是他便随口说：“我买瓶水。”
　　“哦。”
　　康仑看着前面，却总觉得边上的目光时不时会扫过来。她抬手轻轻挠了挠胸口，眼睛看着别处。

　　两人很快在便利店买完了东西。
　　康仑一直想着吃，于是买完就拆开吃了。聂舜之喝着矿泉水，抬头看着夜空。左边是马路，商肆霓虹五光十色，晚班的轿车飞驰而过；右边是绿化道，有一些蝉在低低叫着。
　　夏风也徐徐吹来，身上的薄汗微凉。

　　他侧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吃起冰激淋倒不淑女，基本是一大口一大口的，他不由笑笑。这样的角度看她，会发现她发丝坠着月光，真有种“如瀑”的感觉。
　　她刚咬完一口，嘴边还留着一圈的“白胡子”，此时见他看着自己，以为是她模样滑稽，赶忙舔了舔嘴，又咳了两声。
　　本来还好，这慌乱的模样反倒更可爱了。聂舜之笑笑，说：“小仑。”
　　“啊？”康仑应得匆忙。
　　“明天陪我一起去考场吧。”
　　原来是这事，她又咳了几声调整了一下，说：“几点？”
　　“九点。”话答完，立刻就忍不住去瞟她的反应了。她会......答应不？
　　“......我明天要和姜宁做小组作业。”康仑舔了舔唇。
　　聂舜之抿了抿唇。果然......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
　　“约的是九点半，去了考场也许还来得及。”
　　又是话说一半，然后“峰回路转”，啧，这家伙真和他学坏了吧。一抬眼，果然见到康仑挑眉那像是打量他的眼神。
　　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连衣服下有几颗痣都被人看清楚了似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