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馅儿

　　他……他怎么敢？
　　陆六只觉得自己一阵羞耻，那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一路向上，整个大脑都死机了一样，一阵空白。
　　她睁着自己茫然的眼睛，那书的封皮依旧是十分清晰残酷的落在了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变化。而拿着那书的手依旧修长好看，稳稳的，都没动过。

　　陆六咬住唇，眼睛都温热了。
　　“你……”她哑声道，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你还好这口吗？”

　　没想到啊。
　　没想到许行之这个人看着正经，结果还跟她一样喜欢看大总裁！还是重口味那口儿的！
　　学校遇到同好，陆六简直忍不住了，伸出手想去握住许行之的手。

　　许行之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手上的书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他蹙起眉疑惑地低下头再次看了这封皮一眼。
　　陆六已经准备起来了，许行之叹了一口气，伸手摁住了她的肩膀，道：“你给我停下，坐好。”

　　陆六身体虚弱，比不过现在的许行之，被摁回到了病床上，却还是很激动的。
　　她朝着许行之卖安利，道：“我跟你说，这样的我还能找出好多本来。上次我还没看完的一本叫做《我的霸道王爷》，《女主她天天带球跑》，《致命一吻：总裁爱我别说话》，都挺好看的。你要看哪种我……”
　　看着许行之面色有些不虞，陆六止住了，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会让人变得柔软，这姑娘分明现在看起来招惹人疼的厉害。
　　看着陆六现在那模样，许行之将膝盖上的书放好，叹了一口气道：“先喝粥。喝完再说话。”
　　“……哦。”

　　话题又止住了，就再也没了声息。
　　陆六捧着保温杯一口一口的喝着，觉得自己的头还是有些疼。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眉眼都有些黯淡。
　　在她喝粥的时候，许行之又翻看了那书一会儿，淡声道：“我觉得这本书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陆六侧目。

　　“比如这里，女主想要逃跑，男主直接甩了她五百万让她充IC卡，她就热泪盈眶以身相许了。不合理。”
　　“这篇文黄色废料太多，文章不适合青少年观看。”
　　“陆六，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些别的。比如名著之类的东西。”

　　“咳、咳咳……”
　　陆六险些又噎住了，她伸出右手，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惊恐地看着许行之道：“你都看完了？”
　　许行之：“嗯。”
　　陆六感觉自己浑身的气血都在向上涌去，双腿都在颤抖：“你刚才……是在说自己的读后感？”
　　许行之：“嗯。”他蹙眉道，“我觉得我更像是在吐槽。”

　　行吧。
　　陆六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喝完了粥，把保温杯拧紧了，放在自己的床头。
　　她闭上眼睛，心却还在砰砰跳，这一起一落的太厉害了。
　　还好脸皮够厚，不然要是其他人遭遇这样的事情，估计得羞愧地往地缝里钻。

　　正在努力安慰着自己呢，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慢慢响起。
　　许行之道：“有性.启.蒙意识不是坏事，但是这些书也不能看太多。”
　　陆六：“咳、咳咳……”
　　你他妈是要老子死在这病床上！！！

　　打针没过多久，两瓶酒全打完了。许行之熟稔地帮她取了针，拿着棉球让她摁住。
　　陆六左手摁着右手上的棉球，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和许行之闲聊。她道：“我一会儿就回家吧，今天请个假。”
　　许行之看了她一眼，陆六的面色还是苍白的，没几分血色。他眉头一蹙，点头道：“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午饭照常吃。”

　　陆六说：“我可不是那种不好好吃饭的人。”
　　许行之一针见血：“医生说你作息紊乱，饮食习惯差才会贫血。”
　　陆六：“……”

　　行吧，管这么多。
　　她觉得烦又不能明示出来，毕竟作为同学而言许行之帮了她太多了。再这么不知好歹下去陆六都得唾弃自己。
　　但是那些个话她又不想听，在陆六的意识里，这是聒噪的大人才会说的话。

　　许行之在她面前，真的显得太成熟了。
　　又在病床上坐了一会儿，陆六觉得可以了，把按在右手上的棉花球给扔到了垃圾桶里。她看见血迹都干涸了，点了点头，掀开被子就打算起来，鞋子就放在病床下面。
　　陆六轻轻松松地穿了鞋，站起身。

　　喝完了粥后身体好了很多，也没有那么晕眩了，世界都清晰了。
　　陆六站在许行之面前，同他道谢：“谢谢。”
　　“哪里的话，”许行之还是一如之前的那样，道，“都是同学。”

　　他们两个暂时还不能离开，因为医务室里需要人看着。太安静了，陆六托腮，遥望着外头的操场。
　　许行之看着别的书，将那本书还给了陆六。他看着书，忽然问了一句：“为什么一直说自己是坏学生？”
　　陆六愣了下，不假思索地道：“因为我这个人特别坏啊。你看我现在，你对我挺好的，我还讨厌你，难道不坏吗？”

　　“嗯。”许行之看了她一眼，眼神都是暖的。他低下头，继续看书，道，“不。”
　　陆六又愣了：“什么？”
　　许行之道：“我觉得你挺好的。”
　　“……”陆六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谢谢啊。”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左右，医生回来了一个。她看着医务室里的两个学生，拿出了两个苹果塞给他们，不住地道谢，谢谢他们一直在这里看着。
　　陆六看着那热诚的脸，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许行之一直说不要说谢谢。
　　因为这两个字在一些人看来很重要，在一些人看来却很轻。不住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真的显得太微弱了。
　　没什么意义。

　　陆六原本是想推脱的，许行之却接过了那两个苹果，给了陆六一个，自己一个，带着她准备离开。
　　陆六拿着那苹果，奇怪道：“你不是说谢谢不好吗？”
　　许行之笑了，他道：“是不好。可是你拿了，人家会心安一些。”
　　他说完后又顿了下，微笑起来，道：“没准是我想吃苹果了也说不定呢？”

　　……行吧。
　　陆六觉得自己才跟这人遇见，弄不懂的还有很多。许行之的歪理总是很多的，偏偏那些个歪理在某些方面来讲还不算是歪理，还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他们两个先是回了教室，因为路六要拿自己的手机。再然后许行之送她到了校门口，挥手告别。
　　阳光照在这个少年的脸上，勾勒出一层美好的金边。他的眉眼精致漂亮，站在那里就是一副好看的画卷。
　　许行之微笑道：“明天见，陆六。”

　　陆六觉得神情有些恍惚。
　　她抱着保温杯，说了一声再见，然后转身就走。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后，抱着校医给的药，就着热水一股脑的吞了下去。
　　这一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昏黑。陆六起来，看见冰箱里放了几个做好的菜。
　　她看了一旁的微波炉几眼，正准备热菜，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是“那个女人”的。

　　陆六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
　　那头噼里啪啦传来一阵愤怒的叫喊，质问她道：
　　“孙阿姨今天去出租屋打扫卫生，说你今天逃课了。陆六，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让你转到市中有多费力？你怎么能这样，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累……”

　　陆六听着那头传来的一阵阵喊叫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她没那么大火气了。
　　放在往常发生了这种不明不白就是一通骂的事情，陆六肯定会骂回去。但是她今天只觉得好笑。
　　她猛地截住了那个女人的话头，弯起唇角，声音是冰冷的，没有感情的：“我就是这样的啊。”

　　“你——！！！”
　　陆六淡淡地说下去，她道：“我在你眼中不就是这样的吗？你还希望我做什么呢？”
　　电话那头的喘息声更重了，像是愤怒的无法抑制。那头传来了婴儿的哭啼声，女人手忙脚乱地去哄，没空再和陆六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冰冷的机械音在响起。

　　陆六觉得无趣，挑撇了撇嘴。
　　她把手机放好，看着冰箱里的那些家常菜，给端出来了，又放进微波炉里。
　　“叮”的几声，就热好了。

　　吃的是孙阿姨的手艺，这是新阿姨。
　　陆六吃了几口，觉得味道还可以。她坐在沙发上，手动了下，又犯贱地去拿了手机过来，滑动屏幕。
　　这下子那头再也没了什么未接来电了。

　　“既然觉得我不好……”陆六喃喃说，“为什么连过来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呢？”
　　无论是骂也好，夸赞也好，从来都存在于电话之中。那个女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陆六的面前了。
　　久到陆六已经忘记了。
　　忘记了生活中，还有“妈妈”这个角色的存在。

　　她低下头，没再说话，一口一口地吃着菜。
　　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一分一秒的过着。左右人的什么情绪，愤怒也好，开心也好，都是和它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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