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住皇位

　　谢怀冰：“……啊，没有，陛下会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李瑜悄悄松了一口气，身体随之向后一靠，闲散地倚在座位上，声音略低道：“朕就是觉得稀奇，萧家公子也就罢了，陆衍从未与女子扯上关系过，这次居然挑头胡闹去招惹萧家。”

　　这是女主角的魅力啊。谢怀冰暗暗想。按照原文的套路，说不定陛下有一天也会拜服。不过原先看的时候觉得无所谓，但是现在一想到这个场景谢怀冰就莫名有些别扭。

　　书房内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寂静无声。书房外王德正守在门边，正和之前给谢怀冰领路的小太监低声说着话，这小太监名叫陈义，是王德正一手栽培起来的，二人师徒相称。小皇帝年幼时无聊，没人陪着玩解闷，陈义也算是一个合适的玩伴，所以关系自然也亲近。

　　“陛下叫你打听的都打听到了？”王德正揣着袖子问。

　　陈义自信满满道：“那可不，保证不会让谢大人察觉到。”显然是对自己刚才的掩饰相当有信心。

　　王德正偷偷看了眼房内，叹了口气：“陛下今年都十九岁了，眼前心里就守着这么一个，也不知是好是坏。”

　　“长情并不是坏事呀，”陈义一副饱经沧桑的老成模样，从袖口中悄悄扯出什么，在王德正面前一掠而过，狡黠一笑，“师父，您看这是什么？”

　　王德正老眼昏花没看清，索性上手直接从他袖口中把那东西抢了过来，眯起眼睛一瞥，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嫌弃：“这就是你跟陛下说的好方法？”

　　“徒弟都打听过了，这本《桃花记》是现下京中最流行的风月册子，好多姑娘都争着看，书铺卖断货的。”陈义挤眉弄眼道。为了抢到这本《桃花记》而又要不被觉察出是拿来给陛下的，陈义偷溜出宫亲自去买，为此不惜牺牲自己打扮成一个被书中人物迷得神魂颠倒的花季少女去和一群怀春女子抢这最后一本。

　　王德正拧着眉觑他：“你该不会是让陛下跟着这上面学吧？”

　　“师父你年纪大了，”小太监摇了摇头，一副“你不懂我们年轻人的爱情”的失望表情，“要想讨女子的欢心就要知道她们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对症下药才最见成效。”

　　“……你个小太监说起情爱之事怎么还头头是道的？”

　　陈义脸上一红，扭扭捏捏地把册子从王德正手里拿过来塞回袖子中，羞涩道：“回来路上没忍住翻了两页，我还挺喜欢的。”

　　王德正：“……”

　　正说着，房内传来脚步声，二人回头一看谢怀冰已经出来了，连忙收敛起小动作，王德正道：“谢大人准备走了？”

　　“王总管，”谢怀冰看上去有些心事不宁的样子，她拉着王德正走到一边，低声说，“陛下是在给下官准备什么东西吗？”

　　王德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老奴不知。”

　　谢怀冰颇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到陈义的身上，陈义立刻眨了眨眼睛，从脚趾甲到头发丝都写满了无辜。

　　这两个人都是李瑜的贴身随侍，必然是站在皇上那一边的，问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来。谢怀冰只得打消了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点东西的想法，告辞转身离去了。

　　陈义看着谢怀冰的背影，出神道：“谢大人看起来倒不像是会被书中那些哄人把戏套了去的。”

　　王德正冷哼：“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小太监转而扬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不过常言道，越是冷静自持的人内心越热情如火。”

　　王德正：“……你平常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义没理他，轻快地走进了昆玉阁中，见陛下正握着诗集发呆，咳了一声说：“陛下，奴才回来了。”

　　“喔。”李瑜应了一声。

　　“陛下，奴才给您带了好东西回来！”见小皇帝神情呆滞，陈义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强调。

　　李瑜这才回过神，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道：“什么？”

　　陈义笑嘻嘻地凑上前，将那本他拼了老命抢到的《桃花记》献宝似的捧到李瑜面前。

　　“这什么？”李瑜皱了皱眉，皇子自小修身读书，看的都是经义策论或史籍经典，饶是李瑜性子活泛跳脱也没接触过这些市井读物。

　　“您看看就知道了，”陈义笑得万分荡漾，“肯定能帮到陛下。”

　　李瑜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拿过那本书随手一翻，正巧翻到书中写两个男女主人公情浓之时的缠绵悱恻。毕竟是在民间流传供人一乐的小说，书中描写颇是大胆直露，但用词却可以称得上文雅，一眼看去尽是香艳撩人的辞藻字眼，令人心神一荡。而最显眼的是另外半页还画了一幅图，正是一对男女互诉衷肠情意绵绵的画面。

　　活了十九年从没见过如此放浪直白的文字和图画的小皇帝浑身一僵，当即气血上涌全涌到了白皙的脸上，他猛地合上那本书甩到一边，像怕沾了什么污秽一样远远躲开，连椅子带人向后挪了几尺，红着脸咬牙道：“陈义！！！”

　　“有，陛下！”陈义一慌。

　　“谁让你带这种东西进宫的？！自己看就算了你还拿到朕的眼前来？！”

　　陈义连忙说：“陛下且听奴才解释——”

　　“谁听你滋哇乱叫，王德正！”

　　王德正早待命多时了，闻声立刻走上前来，作势就要去架陈义。

　　“诶诶诶——陛、陛下！奴才是觉得这里面可能有让谢大人动心的法子！”陈义挣扎着叫道。

　　李瑜一顿，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他。

　　陈义就着这副胳膊被王德正钳制住的滑稽姿势急切地将其中的原故说与皇上听。听完之后李瑜的神色缓和了些，但脸上的红潮未消，仍是有些羞怒，他冷着脸道：“朕不需要，拿走。”

　　陈义有点焦急：“陛下——”

　　“不走是吧？行，放这儿朕亲自给你烧了。”他气势汹汹地拿起那本《桃花记》，“啪”一声扔到书桌的角落里，那模样别提多正直冷酷了。

　　陈义见他眉眼间隐有怒气，有点委屈地“是”了声，蔫蔫儿地被王德正拖出去了。

　　人都走了之后，李瑜才觉得刚才的窘迫和难堪消散了点。他从一摞书之下抽出自己记东西的册子，打算把今日同谢怀冰的交谈记下来。他握着笔沾了点墨，余光一瞥看到了畏畏缩缩挤在桌角的《桃花记》。

　　呵，朕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吗？李瑜冷漠又坚定地想。

　　写了几行字，他又往书那边转了转眼珠。

　　静默半晌，李瑜默默地拿起了《桃花记》。

　　朕就是好奇看看而已，小皇帝毫不羞愧地为自己开脱，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没毛病。

　　……

　　谢怀冰回到家一进门就见谢苍石在发牢骚。

　　“这个瓶子放这里太碍眼了，挪一边儿去，还有你们看看这些花都快枯了，没点眼力劲，赶紧换新的来。”谢苍石在正厅里转悠，他看上去憋了一肚子的烦躁没地方发泄，看哪儿哪儿别扭。

　　听到脚步声渐近，他转头看了谢怀冰一眼，轻舒一口气道：“怎么才回来？早朝不是早就下了吗？”

　　“陛下留我说了会话，”谢怀冰走进厅内，接过家仆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她才觉得喉咙滋润了些，对谢苍石道，“您没去赵先生那边吗？”

　　“晋王在。”谢苍石言简意赅。

　　一提到李祈，谢怀冰便想起了之前在清歌楼雅座间赵松同李祈的对话，疑虑顿时蹿了上来，尽管和主线剧情没什么关系，她还是饶有兴趣地问：“昨日晋王说有一幅画请赵先生指教，您知道是什么吗？”

　　谢苍石横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晋王素来爱搜集名家书画，说不定又是别人送他的。”

　　谢怀冰耸了耸肩，顺势在椅子上坐下，小口喝着清茶。谢苍石坐在旁边打量了她一会，忽然道：“怀冰，陛下该不会倾慕你吧？”

　　谢怀冰一口茶没憋出“噗”地喷了出来，丫鬟连忙拿过手绢上前擦拭。她接过手绢挥退了下人，一张清丽的脸不知是呛的还是尴尬的涨得通红，她咳了好几下才稳住，惊诧道：“您说什么呢？！”

　　“我看你以前惯会哄陛下开心的，现在也是，陛下退了朝怎么就偏偏留下你？”

　　“……”好心虚。

　　看谢怀冰百口莫辩但还是想找出第一百零一张嘴糊弄的样子，谢苍石摇了摇头，头一回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我不管你们之间现在是什么状况，你要记着自己身为臣子的责任。”

　　谢怀冰放下茶杯，轻叹了一口气：“……陛下对我不过是依赖罢了。”这也是当她知道皇上的好感度开始上升时的想法。她刚同李瑜接触的时候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正是贪玩叛逆的时候，这时出现一个总是替他说话站在他这一边儿的女子，难保不会产生依赖信任的心理。

　　可是大概也只能停留在这里了，李瑜对她的感情虽然深厚，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只是他年纪稍浅，将这份依赖当作了所谓的恋慕吧。

　　谢苍石用一种饱含深意的目光凝视了她片刻，才慢悠悠移开了视线，朗声道：“能拎得清就好，七夕夜宴的后一天正赶上休沐，你同我去见几个人，你也到婚配之龄了，总是孤身在京我也不能放心，是时候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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