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

　　西江月私人会所——

　　包房里开着空调，酒味弥漫在各处，颓靡欢酣，混杂在无孔不入的空气里，所及之处皆蚀骨销魂，

　　里头暗黄的灯光晃动，照得人影幢幢，入目是一个木质的大酒柜，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各种酒，都是价值不菲，幽紫的卡座坐了好几个男人，皮质长沙发上，抱枕随意堆积着。

　　酒过三巡，人人都似乎有些微醺。

　　“今儿哥几个不醉不归？”林昭几个人又开了整整一箱的烈酒，并排的放在桌子上，棕褐色的液体晃动着，同昏暗的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显得肆意又放纵。

　　“操！你丫好意思，妞都没叫一个，要我们几个大男人喝闷酒？你生日，难道干你？”陈诉皱着眉浑身不得劲得抱怨起来。

　　“过生日这么浪？你司哥哥可不喜欢爆菊。”歪在沙发角落地司野，腿伸得老远，扯着嘴角微哂。

　　“野哥，您能别一口一个司哥哥吗？”
　　“你司哥哥不爱说老子，太粗俗。”司野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翘起二郎腿，晃晃悠悠地，散漫至极。
　　“……”
　　敢情您还是个文明的社会人。

　　“滚蛋！老子可不喜欢被男人捅，说的他妈的，好像你枪上过膛似得。”林昭讥诮着回怼，又开了瓶酒，白白的气泡喷出来，喷了陈诉和司野满脸，

　　“操！”陈诉抹了一把脸，扑到林昭身上，直往他身上泼酒，贵的死都没见心疼一下。

　　其他人也一拥而上，一排的酒，还没开始喝，已经互相浇了一半了。

　　司野窝在角落里没动，光线忽明忽暗地，棕褐色的酒汁顺着他高挺的鼻梁骨滑下，透过人中滑下唇珠，而后沿着颈窝滑进脖子里，他伸出舌尖滑过唇上的酒汁。

　　辛辣浓烈。

　　卷起舌头发出点愉悦地声响来，哑着声调笑意味颇重，说话十分嘴欠。

　　“上没上过，你丫都没得试，你要觉得遗憾，叫声爸爸，跪着唱……就唱最近那首特别火得叫什么来着，我们不一样，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我们不一样……”司野打着响指非常欠揍地哼起来。

　　“操！”林昭气得拿着酒就要往他身上喷。
　　“别恼羞成怒啊？”司野笑起来，一身匪气。
　　“你丫不经逗啊？跟个娘们儿似得，羞不羞啊林昭？”司野看林昭寿星被个人闹腾着，笑得欢，上挑的桃花眼眼尾满是促狭。
　　“要不，给你唱个生日歌？”

　　说着他还真就唱起来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儿子生日快乐。”

　　司野唱着唱着唱完了，最后还鼓了下掌，吹了个口哨，骚得没边。

　　偏偏陈诉摁着林昭，酒直往他脸上来，妈的，气得说不出话来。

　　陈诉几个笑得停都停不下来，林昭一人踹了一脚，有这么给人过生日的吗？
　　这他妈不就想他少活几年？操！这帮没人性的孙子！

　　“陈诉孙子，你丫给老子起开，等会林婴要来，还有个妹妹，给老子留点哥哥的形象！”

　　“什么妹妹？漂亮妞？”司野像是心情很好，吹了个绵长轻佻的口哨，整张脸藏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透出深邃立体的五官来。

　　宋瓷开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看不清脸，但下意识就觉得，嗯，是司野。
　　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就一副纨绔子弟游戏人间的样子。
　　笑得又匪又坏，这种男人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因为总有些女人会觉得，我就是他的终结者，浪子回头金不换。

　　宋瓷从来不信，狗还改不了吃屎呢。
　　浪子回头了，还叫浪子吗？

　　“谁他妈私自进来的？”也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大家纷纷看过去。

　　林昭还没开口，门不知道开了多久，站了两个女人，林婴叉着腰像只愤怒地兔子。
　　而她后面还站了个女人，比林婴高出半个头，瓷白的肤色，就这灯光都掩盖不住。

　　漂亮得叫人眼前一亮。

　　“林昭，你良心不会痛吗？宋宋一来你就要树立哥哥形象了？怎么没见你考虑过我？”林婴和宋瓷才一进门，就看到那一排的酒。
　　“那你能比吗？”
　　“你信不信告诉老爹账户都给你冻结，看你旱浪，还浪得出浪花不？哼！”

　　林婴白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像个河豚。

　　“起开，别挡着我看小瓷。”

　　包间里一片狼藉，几个男人身上湿漉漉，房间里暖气开的足，明明外头有些冷，他们几个却穿短袖，沙发的一角外套横七竖八的乱扔着，头发倒是没湿，身上倒是着实狼狈。

　　完全没地儿坐。

　　漫天的酒气涌入宋瓷的鼻子里。
　　又辛又辣，熏得人都要醉了。

　　“林昭哥，生日快乐。”宋瓷声音不大不小，还是那种清洌的嗓音，只是比从前的沙哑，懒倦的烟嗓，像是吸了口烟，蒙住了声带，性感中带点不自觉的妩媚。

　　同她今天的打扮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却也不觉得很突兀。

　　宋瓷从包里掏出装袖扣的礼品盒递过去。

　　“咳，没看到我两个妹妹来了吗，还不赶紧收拾一下，有没有做哥哥的样子。”林昭一脚踹在陈诉结实的臀瓣上：“赶紧的！”

　　“操！”陈诉一转头骂骂咧咧，再一看到宋瓷，又笑起来，只狠狠瞪了林昭一眼。

　　“妹妹不自我介绍一下？”

　　陈诉同林昭差不多高，比宋瓷还高上差不多一个头，看起来很硬朗，应该是经常健身的缘故，不是寻常意义的好看，皮肤小麦色，整个人的感觉挺硬汉的，跟宋瓷所见过的富二代不太一样。

　　“你好，我是宋瓷。”宋瓷抬眼看他，陈诉脸上挂着笑，难得正经，宋瓷虽然不爱谈感情，但人家对她有意思她还是很能看出来的。
　　“陈诉。”
　　“唐诗宋词元曲的宋词？”
　　“是碎瓷的瓷。”顿了两秒，她余光瞥向沙发角落，鬼使神差地又补充一句：“是碎掉的瓷片的瓷。”

　　可沙发角落窝着的那个人这么吵还像是听不见似的，一动不动，晃动的灯光偶尔晃到他脸上，同记忆里那个桀骜的少年重叠在一起，但轮廓似乎比年少时更加深邃，棱角分明，线条流畅精致，褪去了青涩比从前还要好看，

　　灯光投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下眼睑投下一层阴影，眼皮很薄，有浅浅的褶子，应该是内双，嘴唇不厚，却有唇珠，唇形姣好，像是挂着笑，寡情又轻佻的弧度。

　　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困了，正阖着眼，没个正行的窝在里面。
　　身上的大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长腿挤在沙发和水晶茶几之间显得有些拥挤。

　　“碎瓷，陶艺里冰裂纹的一种，寓意残缺之美，很好听的名字。”宋瓷循着视线望过去，是张陌生的脸，看到她的视线，礼貌一笑。

　　不是他，宋瓷明明知道，但心里有些空落落。

　　但转而又压下去，她伸了手准备握个手算是认识了，一副工作上跟人签完合同正式的样子，整个人面上冷漠，幸好灯光罩在她身上才让五官柔和一点，但还是半点不像私下跟人聚会的样子。

　　但大家都没说什么，但这样生疏却能一下让这群老练的公子哥们看出她平常并不出没于这种地方。

　　“妹妹真是可爱。”陈诉笑起来，捏上她的指尖，没有半分越距。

　　“我我我，我还没握手呢！”
　　“诉哥握了我还没！”

　　“你丫握个屁！”陈诉和林昭同时回头，唾沫星子只怕喷了人满脸。
　　“嘁。”林婴咯咯咯笑起来，梨涡深邃。

　　皮质沙发窸窸窣窣地声响——

　　“宋瓷啊。”
　　那尾音轻佻，勾得宋瓷心尖颤，以为他要当场发作。
　　“老子这妹妹刚从美国回来，你可千万别脸皮厚得跟打蜡似的说你认识啊。”

　　“哪能，这么标致一妞，哪舍得做前女友。”司野满嘴不知道真话假话，跟蜜罐子泡过似的，也不晓得哄了多少人。

　　“那你赶紧滚回去睡觉！”林昭作势就要推他，生怕这个祸害女人的毒瘤对宋瓷下毒手，完了还看了宋瓷一眼：“小瓷你别看他，别被这狐狸精迷惑了！仗着一副好皮囊，不知道抢了老子多少女朋友！”

　　宋瓷：“……”
　　司野这口气是没认出她了，她本该松口气的，却觉得堵着似的，上不来下不去，甚至有点烦。
　　“得了吧，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我了解。”林婴满脸都是嫌弃他哥的样子，下一句张口就是：“大方承认你不如司野哥帅，我会放肆嘲笑你的！”
　　“尽添乱！”

　　“司哥哥我还没握。”
　　司野不为所动，直接避开了林昭。

　　颀长的身影正往这边靠，遮挡了灯光，宋瓷像是身处黑暗里，他声音里像是含着烈酒，还夹着笑，又痞又匪，那种缱绻地、醉人的嗓还带着一股后劲，叫人浑身发酥，“司哥哥”三个字被他咬得跟催/情/药似的。

　　宋瓷想，要是他唱情歌一定很好听。
　　一抬眼，就同他的视线对视上了。

　　不是记忆里蒙着阳光地浅淡琥珀色。
　　此刻这双眼，是浑浊的漆黑的，像是在地狱里浸泡过一般，深邃地叫人看不清情愫。
　　宋瓷区分不了，他究竟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欸，握什么握，握什么握！”陈诉“这个妹妹是我的，你碰都不要碰”的满脸拒绝感。

　　“司野哥！你干嘛！”林婴跟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伸开双臂遮住宋瓷，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样啊，那司哥哥抱一下。”宋瓷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烈酒地味道瞬间裹住了宋瓷，有点醉，他抱得非常快，在她还没有动作的时候他就退开了。

　　“犯规了！对妹妹都吓得去手！你丫有没有人性。”
　　“不是不让握？不抱一下怎么表示初、次、见、面的浓烈热情？”司野微哂，说着还舔着唇，像是回忆着什么蚀骨销魂的滋味儿，宋瓷手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顺走了——

　　自顾自敲上一阵，微低着头望见宋瓷眼底的荒凉，笑意很深：

　　“司哥哥微信，深夜寂寞尽管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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