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

　　第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七八点宋瓷起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离开了，连她的空调被和毛毯都被叠得很整齐跟小方块似得。

　　还挺精致。
　　外头天气看着还不错，虽然有云层，但是也算是一个有太阳的冬晨。
　　林婴熬了大半夜还酣睡得沉沉，宋瓷穿了身运动套装，头发扎成个马尾，看起来很有活力，因为常年健身所以运动臀挺翘，一双长腿笔直而纤细。

　　宋瓷搬到这都有快三个月了，小区楼下有个便利店收银小哥每次看到她都要跟她打招呼。

　　“起这么早啊。”
　　“跑步。”
　　“别忘了吃早餐啊。”
　　“谢谢。”

　　寥寥数句而已，收银小哥看起来很年轻估摸应该跟她差不多，虽从未越距，但收银小哥的示好很明显，宋瓷只当不知道，但保持距离。

　　只是跟林婴待一起久了以后，她偶尔也会带着礼貌的淡笑，会等别人把话说完。

　　林昭和司野两人一人提了两袋子早餐，什么都有，包子，馒头，烧麦，油条，豆浆，还有粉面，硬是想把早餐店给直接搬回来，竟然摆放的很好，所以都没有怎么洒出来。

　　“你他妈买这么多，吃的完么你？当喂猪啊？”
　　“吃不完全喂你。”司野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袋子。

　　不过是，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她而已，她如果想甚至可以霸占所有。

　　本来两个人都有说有笑看起来挺开心的，一抬眼发现宋瓷在便利店跟人搭话，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紧身的运动套装勾勒出她紧致又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实在夺目，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司野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

　　宋瓷不爱笑。
　　这会跟人搭话竟然在笑，虽然像是在寒暄。

　　“喂我是什么意思？老子不是潲水桶，更不是猪！叫你丫买这么多，拉都拉不住，会不会过日子哦？”林昭嘴里嘀嘀咕咕，同样也看到了宋瓷:“小瓷怎么在这？”

　　然后宋瓷就沿着小区算是小花园的地方跑起来了。
　　林昭又喃喃:“跑步啊，跑步怎么跟人聊天去了，小瓷那么冷淡一个人还会跟不熟的人聊天？不过这样也好，什么话都不说以后结婚可怎么过。”

　　司野阴郁着脸没应，情致看起来并不高，就跟乌云密布似得，下一秒可能雷霆万钧。
　　司野大步走回去，一声不吭，林昭连忙大步跟上他，昨晚上林婴把钥匙暂时留给他们了，司野开了门，把东西放在桌上，拿了车钥匙掉头就走。

　　跟阵风似得。

　　“你干嘛去！买这么多你丫还一口没吃呢！瞎跑什么，不吃了？”林昭连忙大声叫嚷企图阻止他的步伐。
　　哪成想司野刚打开门，迎面撞上刚刚去跑步的宋瓷。

　　司野压根没看她，微侧着头回答林昭。

　　“打‖炮，怎么你要一起去？”司野转过头，眼神有些冷，看得宋瓷莫名其妙。
　　他话说得直接，宋瓷听得都微微僵住了。

　　林昭张了张嘴:“……”
　　哪来的臭脾气。
　　下暴雨之前还有乌云呢，搁这小祖宗这怎么说来就来，前奏压根没有。
　　而且司野还真没有跟哪个女人有什么实质性接触，每次离了场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小圈子里的女人都对司野不行这件事儿表示心照不宣，司野自己很清楚，但他从不辩解。
　　林昭不以为然，只觉他心里有事儿。

　　“吃了早餐再去。”宋瓷微微侧身，从他旁边经过，语气同样冷淡，跟凉薄的月光似得，落在身上怪冷的。
　　“能管我的只有两种女人明白么？”他眼神凿凿，宋瓷心里一紧，嘴嗫嚅着，刚组织好语言。

　　做你老婆，让你当个妻管严。

　　可司野的表情很诡异，像是压着火气。
　　宋瓷踟蹰着说不说。
　　她不觉得谁先开口谁先输，那是情侣之间最幼稚却司空见惯的把戏，只是司野状态不对。

　　“你还想勾引司正南当我后妈？”司野凑得有些近，连呼吸都是冷的，声音不大，但越笑越冷漠，眼里的讥诮像是要溢出来。
　　宋瓷脸上本来即将要洋溢起的笑瞬间凝固。

　　“你怎么回事你！一大早的说什么玩意儿呢！”林昭连忙去拉他，司野他不正常了，他几乎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莫名其妙的。
　　“滚。”宋瓷简直气得要发抖。

　　司野摔得门震天响，宋瓷闭了闭眼，深吸口气。
　　“林昭哥，走，去吃早餐。”就跟若无其事似的。
　　“小瓷，你别往心里去，司野他今天脑子抽了，回头我好好教训他，什么勾引他爸！”
　　“买了这么多，怎么可以浪费。”宋瓷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言也很冷淡，林昭不确定她有没有事。

　　宋瓷已经自顾自的坐下了，耐心地，挨个拆开袋子，然后不急不躁地把所有的早餐拿出来。
　　麻辣牛肉粉、五谷渔粉、油饼包烧麦，馄饨，还有面，几乎都是双份的，没有洒太多，有一些汤汁渗到了塑料袋里。

　　“林昭哥，你吃么？”宋瓷微侧过头问他，林昭莫名觉得压抑，一下子没说话拉开椅子在宋瓷对面坐下。
　　“那我给婴婴都留点。”宋瓷见他不反对也不说话，就直说了。

　　然后林昭就看到宋瓷钻进厨房洗了两个碗，淅淅沥沥的水声，一个放到他面前一个放到自己面前，然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吃，每一种都吃。

　　宋瓷没抬头，视线一直盯着瓷白的碗底，那里面沾了少许微黄的油渍。

　　宋瓷觉得心里堵。
　　就好像那油渍不是她碗里的。

　　高一国庆节的时候，少年司野约少女宋瓷出来玩，少女宋瓷借口自己要回姥姥家，拒绝邀约，结果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正巧在店子里碰到了少年司野。

　　那家店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名气，也没有米粉连锁店，所以人气不算特别高，而且她去的特意早了一些，果然店里只有她，不，旁边还坐了一对小情侣。

　　少女宋瓷压根没想到少年司野会出现。
　　她微仰着头看张贴在墙壁的红纸黑字上的菜单的时候，背后被一个高大的阴影盖住。

　　像把她整个人藏匿起来。

　　少女宋瓷以为是有人也来点单，她往旁边挪了一点，哪知道她挪一点阴影也就挪一点把她整个人都给罩住，少女宋瓷正奇怪着，如果是流氓她就准备一巴掌挥上去了。

　　她还在计较怎么样既能打到人又能安全的逃走，一双大掌轻轻的盖在了她头顶上，能包裹住她整个头皮的那种大小，然后揉了揉：“巧，所以你外婆家在彭记米粉店？”

　　少女宋瓷听到他在笑，少年司野的声音灌入她耳朵里。

　　少女宋瓷转过身，少年司野突然又前进了一大步，她饱满的额头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可真疼，他笑得胸膛震颤，声带轻颤，像是有细小的绒毛在耳朵里挠啊挠，又躁又痒。

　　“没，打算吃了早餐再去。”少女宋瓷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少年司野忒坏，她往哪躲他就往哪去，叫人无所遁形。

　　“这样。”少年司野没戳破，散漫地盯着她的眼睛笑，促狭痞坏，一身匪气。
　　浅淡的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被清晨熨帖的阳光包裹住，还带着刺穿人心脏和灵魂深处的力道。
　　少女宋瓷有一种被人拆穿的难言之感。

　　然后少女宋瓷后退两步，再跑到老板点菜的窗口，清冽的嗓音像是澄碧的泉水流过山涧，静谧空灵。
　　“老板，麻辣牛肉粉加个虎皮鸡蛋谢谢。”
　　“好嘞，小伙子，你吃什么？”
　　“我不用。”
　　“一碗麻辣牛肉米粉加虎皮鸡蛋，请稍等。”

　　少女宋瓷还没开口，少年司野先叮嘱：“不要香菜，醋多点。”

　　“……”少女宋瓷只怨愤自己今天怎么没穿件高领衣服或者卫衣，能把脑袋藏进去的那种。
　　“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少女宋瓷企图化解微妙的气氛。
　　“不着急。”

　　少女宋瓷有点饿，等米粉一端上来，之前的微妙的气氛就被她忽视了，一筷子一筷子的吃起来，虽然依旧吃得很慢，但吃得忘我专注。

　　糯白的米粉，有些软糯入口还有些弹性混杂在酱汁里，麻麻辣辣的味儿和牛肉的香味儿搅动着味蕾，大块大块的麻辣牛肉覆在米粉上面，外表干燥，咬上去又嫩又麻还有牛肉的筋道，所有的味道都被牛肉吸收渗透，十分爽口，虎皮鸡蛋金黄表皮褶皱，咬上一口还有酱汁的味道，非常入味简直一绝。

　　等她吃到一半，抽了张纸准备擦擦鼻尖和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渍。

　　少女宋瓷微微歪头：“快去买。”
　　“耳朵很红。”少年司野没回答，视线落在她红得滴血的耳朵上。
　　“啊……”少女宋瓷无意识的一声，轻飘飘地跟小羽毛似的挠的少年司野心痒痒，然后她抬起瓷白的手弹上去，滚烫滚烫。

　　明明她脸上瓷白瓷白面色如常，耳朵却羞红了。
　　后来少年司野总喜欢盯到她耳根红透。
　　少女宋瓷快要毫无招架之力了。

　　“够吃么？”少年司野视线落在她碗里。
　　“还，还想吃别的，但不知道吃什么。”少女宋瓷伸出舌尖微微舔唇：“有点油，我吃不下，可是我还饿。”

　　她语气听起来没什么不同，少年司野觉得就跟撒娇似得。
　　少女宋瓷说完就后悔了，女孩子这么能吃是不是好丢人，或许她应该克制。
　　“在这乖乖等我。”少年司野说着已经迈着大长腿走出去了，半点没有笑她的意思。

　　少女宋瓷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看见他劲瘦的背影一点点被阳光吞噬，化作小点，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少年司野再回来时，提了满满两手的东西，然后挨个摊开在少女宋瓷面前。
　　烧麦、包子、馄饨、米糕、油条、只要是她平常吃过的全都有。
　　“都尝尝。”少年司野微喘着气，应该是走的急。

　　少女宋瓷看到琳琅满目的早餐躺在她面前等着她挑选的时候，心肝都在颤，不是因为早餐而是因为少年司野。
　　少女宋瓷怔了一瞬抬起头看他：“吃不完，太浪费了。”
　　“挨个宠幸，吃不完交给我。”

　　然后少年司野端过了她没吃完的牛肉粉，大口吃起来。
　　嗦粉的少年司野都看起来格外帅，看起来特有食欲却不会让人觉得鲁莽，少女宋瓷，看着他吃自己剩下的。
　　还有米粉余味的口腔好像泛起了甜味，自下而上像是从心口溢上来的。

　　“赶紧，会冷。”少年司野看她盯着自己，笑得匪气的又继续说：“还想尝尝我嘴里的？”
　　少女宋瓷突然觉得不仅耳朵烫烫的，连脸颊都在发烫。
　　然后一声不吭乖乖吃起来。
　　她有点吃不下了，少年司野开始吃她没吃完的那些，少女宋瓷默默倒了杯温水给他。

　　司野却没接，转而拿走她面前的豆浆，含住了吸管，他殷红的唇咬上吸管的时候，宋瓷整个人都要炸了，她咬了咬唇，缓解唇上的酥麻。

　　像是在确认嘴巴还是不是自己的。
　　“怎么不给我留点。”少年司野吸了一口，豆浆见底的那种声音跟炸‖药似得，刺激少女宋瓷的神经。
　　“……”少女宋瓷哑口无言。

　　“你看人家男朋友！我也想全都吃！”
　　“你怎么不学学人家女朋友，谁跟你一样咋咋呼呼！”
　　“好啊，你喜欢人家小姐姐，你嫌弃我脾气差了是不是！”

　　旁边女生艳羡的眼神以及丝毫不压着的声音，一字不差地落入少年司野和少女宋瓷的耳朵里，少年司野吃完最后一个烧麦，少女宋瓷递了张纸巾给他，他没伸长手往她手上蹭。
　　因为有油。
　　纸巾覆住鼻腔，香味淡淡。

　　少年司野就盯着少女宋瓷笑。
　　少女宋瓷最受不了他这个眼神，像是嗔怒：“你干嘛老看我。”
　　少年司野笑笑：“看你什么时候脸红，我好亲。”

　　宋瓷现在像是一个人在回顾当时，历历在目，她不知道为什么记忆格外清晰。
　　清晰到像是壁画，甚至浇了油，镌刻在脑海里，只需要一个火种，就会在她脑子里燃烧。

　　她现在吃得很堵，但宋瓷没停，机械地往嘴里塞，不知道塞了多少，她感觉不到，林昭看得莫名其妙又恐慌，林昭叫住她：

　　“小瓷，你刚不是跑步吗？怎么就回来了。”
　　“下雪。”

　　林昭不信，那会还隐隐要出太阳，可当他再看过去时，窗外确实在飘雪了。
　　这是海城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
　　林昭后来偶尔会会想起，总是笑司野。

　　叫你媳妇儿勾引你爹这种浑话也就你丫敢说。
　　遭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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