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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苦恨怎生休
项南金问道：“侯家的，我真个像么？”
侯五嫂连道：“像！像！”
项南金道：“形容虽然像了，行动说话只怕不能一样。孟大人孟少爷都在朝中，不知可能充得过去？”
侯五嫂拍手道：“怕什么！孟小姐长在昆明本家，孟大人父子在京为官，到小姐十二三岁方才丁忧回来，小姐平时又是独居另处的，父兄对他，还不如我一半熟悉哩。只要我陪着小姐，哪里过不去！”
项员外皱眉道：“怎么处？可惜没有荣兰。”
侯五嫂看定一个丫鬟，乱叫道：“哪哪哪，老太爷，这里秋素姐充不得么？正有些像荣兰的。”
项隆连声道好，又嘱咐秋素许多说话，就回身扯住女儿道：“快梳妆，我这就送你去见官。”
项南金微微一笑，道：“爹爹说得好笑。女儿既然是孟家千金，岂肯轻易去到公堂？父亲自去官衙禀报，孩儿只在家中等着知县上门罢了。”
项隆赞道：“不错，不错，这就是个大家小姐的行为了。我就去禀报，你快些打扮起来。”乐颠颠地跑出去叫准备轿子。
项南金坐下思量：我们这等人家，也不过嫁个富裕门户就算好了，哪里还想到有这些好处呀？若果然冒充得过，我就是一个侯夫人了，岂不是平地青云？真可谓光辉了，比嫁罗家强了何止千倍万倍。如今想来，罗家郎君未娶先亡，只怕是因为我冥冥中有此大福，他镇压不住，所以白白占了个名分，耽搁我两年，正要我等候这个机会。咳，只是冒了孟小姐的芳名，又僭了他的位子，心内倒有些过意不去。
他一面思量，一面到镜台前整妆。侯五嫂上来侍候。项南金就又问他孟家多少人口，并一个个的面貌性情，家居细事。侯五嫂初时尚含糊不肯说。项南金拔下一支嵌宝珠钗与他，又许了成功之后许多好处，他方才一一细讲。正说话间，那些姨娘们也都知风来问，乱哄哄闹成一处。
项隆进了县衙，果然说动昆明知县亲自到项家来请见孟小姐。
项南金梳妆完毕，方带了秋素，款款出来前厅。那知县姓安名乐，表字琴堂，年纪只得三十许，去年才来昆明上任，虽听说过本地孟刘两家事情，却不曾有机会亲见亲历。他见项南金打扮华丽，容貌秀雅，一派大家风范，连忙施礼问候。项南金还礼坐下。安知县十分仔细，将他前事一一问明，见各项情节俱都符合，只道上天保佑自己，在孟尚书与皇甫侯爷前成就这一桩功劳，忙躬身道：“好极了，小县立刻详闻上宪，备轿马送小姐，明日起身前往京城。”
项南金还礼道：“多谢县尊。”
安知县道：“小姐说哪里话来？小姐屈居本地多年，小县实有未察之罪。如今圣旨命送归，小县当得伺候。”
项隆连忙道：“老爷若派车马时，还望多叫几个妇女同行。小人这里有些妆奁要陪送小姐，需要一同携带进京。”
安乐点头，自去归衙准备。
项隆这面欢喜忙碌，合家准备起来。项南金转身入内，众姨娘都来问话道喜。侯五嫂忙叫道：“我夫妻是要跟着小姐去的。”
项隆道：“这个自然。我也要跟送哩。”指挥家人，把先前预备的妆奁，一件件收拾起来。桌椅箱柜之类，不便携带，只把金银器皿，首饰衣裳，装载了二十四个箱子。
项南金也曾读过两年书，只是不甚精通，因孟丽君才女之名冠于云南，恐怕到京时要考验，当下就要温习起来，遂收拾了一包袱的古诗书史，预备沿途在轿中浏览记诵。
次日，安知县已通报督抚，派了排军二十护送，另有仆妇若干，十分排场风光。项隆亲自带着侯五夫妇并丫鬟秋素等，自家备了车马，随着项南金的官轿，浩浩荡荡，往都城而来。
项南金到了朝中，成宗因前番江西女子疑案，此次特意在朝会中，当着百官接见，命他在满朝文武中指认父亲兄长。
项南金从侯五嫂处问得详细，他又聪明机变，善于察言观色，毫不费力，在众官中找出了孟士元父子，正然哭诉离情，闻得内监传召，遂上阶前跪倒奏道：“臣女已认父兄，特此金銮复命。”
成宗微笑道：“既然如此，你自然是真非伪。且随宫娥到殿侧等待。”
遂命孟士元父子、皇甫敬父子上殿，道：“孟先生，这是你的女儿了罢？前回江西女子，你说容颜不同，语气变化。如今这位容貌语气俱都相同，想来再无疑惑？”
孟士元上前奏道：“陛下，他虽然口音相似，容貌还只得一半仿佛，望天恩宽许，待微臣再加斟酌，问一问他从前之事。”
成宗微笑道：“孟先生不是说父女天性，再没有相逢不识的道理？怎么还要再加斟酌？也罢，依卿所请，内侍们看座，待他父女坐下好讲。”
宫官们在丹墀下设了绣墩，请两家父子并项南金都坐下。孟士元问道：“应召的女子，你说你是丽君，可记得两姓婚姻，是怎生而定？”
项南金听了，假做害羞，低头不语，待孟士元催促几次，方含羞道：“爹爹啊，想当初不为婚姻，怎么得与刘家结怨？记得孩儿当时在家，有两处媒人同来提亲，一位是现今的布政秦老爷，一位是本乡顾先生。那时是父亲的主意，恐伤两家情面，就请皇甫郎君与刘侯世子，在花园内赌射官袍，谁能第一箭射穿柳叶，第二箭反中金钱，第三箭射落官袍者，即以女儿许字。那时女儿身处闺中，也不知外边的详细，只听丫鬟传说皇甫郎君夺了袍，岂知从此埋下祸根。”
项南金说完，蹙眉叹气。孟士元也有些感动，道：“亏你记得这般明白。定亲之后，怎生惹祸，你再说来听听。”
项南金欠身道：“爹爹容禀：射柳之后，家中母亲日日忙碌，就将下聘行盘。岂知一日突然街坊传说，道皇甫郎君在刘府留宿，好像是住在一个叫什么小春庭的所在，孩儿倒有些记不明白了，半夜起火，不知所踪。当时皇甫大人带人到刘府，把刘家下人都拘拿回来审问。这自然就是刘侯世子为射柳输了，设计谋害了。哥哥连忙到皇甫府去打探，方得知皇甫郎君在起火之前，已经惊觉逃走。”
孟士元听了，手拂乌髯道：“不错，当年之事，难为你记得这般清楚。后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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