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夫妻日常

　　“王平，你真的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王平脚步一顿，揣在怀里的兔子摆件在胸口发烫，他闭了闭眼，语音不变：“不论今日是何日子，公主都不应在此处。”

　　“好，好。”长乐在榻上望着他背影气得发笑，只是语意颤抖，眼眶微红。

　　王平袖子下的手捏紧成拳，长乐见他仍是如此坚持，连半分犹豫都无，气恼之余更是难掩难堪。她憋住将出的泪意，将官帽带正，面色端严，抬起下巴冷声道：“王都督说的对，是长乐失仪，不必劳烦都督，长乐自会回宫。”

　　王平知道她这是气狠了，可是心中已有决定，便顺势躬身道：“为求稳妥，还是臣派人送公主回宫。公主放心，今日之事定不会宣扬出去。”

　　长乐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初来时的一腔热血，如今只剩下意兴阑珊，她索性由他安排，脸色淡淡，再没有搭理过他。

　　这日太后于慈宁宫佛堂内诵经，她跪在蒲团上，手上拨着紫檀佛珠，口中默念经文。成王跪在一旁抄着佛经，他面目俊秀雅致，只是身形有些瘦弱，自那日溺水之后便又回了宫中，如今伏着身子抄书，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这时柳嬷嬷从外间悄声入内，他抬头朝她颔首，柳氏曲了曲膝，跪在太后身旁。太后在她凑近时便睁开眼睛停止诵经，成王见此，向太后稽首恭敬道：“皇祖母，孙儿就先告退了。”

　　太后点了点头，他方起身退了出去。

　　屋内，太后望着案台上摆着的庄严菩萨像，低声问道：“我那侄孙女今日进宫了？”

　　“禀太后，洪娘子现在在长乐宫，说是......”

　　柳氏有些犹豫，太后面色不变等她继续。

　　“说是送了副亲手绣的绣图。”这洪娘子当日称病不来慈宁宫，若是真的病到不能入宫，今日怎么不顺道过来请见，如此行事真是不将太后放在眼中。

　　“扶我起来。”太后伸出左臂，柳氏赶紧上前扶着。

　　圣上当日提到成王婚事，已是在试探于她。小官小户出身的娘子如何配得上王爷的身份，可是京都有脸面的世家又怎会愿意将女儿嫁给成王——只有昌邑侯最合适不过。

　　可怜她那母族竟将她的提点当作羞辱，她想到那日她那侄媳一人前来宫内拜见，言语间竟是让她不要插手女儿婚事，此等蠢妇也无怪侯府内乌烟瘴气，庶子贱妾成堆。

　　成王出了佛堂便往自己屋子行去，跟着他的太监叫赵宝儿是自他小时候就跟在身边伺候的，待过了小门，他方问道：“白颈可喂过了？”

　　“王爷放心，奴才特意等着您回去喂呢。”

　　成王点了点头，白颈是赵宝儿在玉山意外捉到的一条蛇，通体黑色独独颈边一圈白边。这蛇无毒他便养在了身边，回宫后也偷偷带了回来，好在这蛇喂一顿可以管半月，慈宁宫中并无人察觉。

　　初时二人都不懂，以为拿些肉喂它便可以，可是试了几次它连碰都不碰，赵宝儿去打听了才知晓原来是要吃活物。

　　成王进屋后屏退了宫人，赵宝儿将装着蛇的木箱拿了上来，待他点头，再将活捉的耗子放了进去。

　　箱内那耗子还未觉察危险，左右跑动拿鼻子乱嗅，白颈吐着信子向它游去，电光火石之间弹射出去咬住它颈子，蛇身迅速跟上盘绕过它身子，不过几息那耗子就不再扑腾。

　　赵宝儿勾着身子往里探，见白颈已是得手，笑了笑：“王爷，白颈大爷从未失过手。”

　　成王一手背后摩挲着指尖，那上头还带着方才抄书染上的墨香。他面色平静，只一双眸子亮得惊人。箱中那蛇见猎物已死透了，嘴巴大张自那耗子头部吞起，成王看它动作，蛇头狰狞，淡淡吩咐：“待它吃完拿下去藏好。”

　　方瑗出宫回府后先回了明颐阁换衣，徐氏替她解了盘扣，柔声问她：“娘子可记得我晨时同你说的？”

　　她月事有些不顺，大夫说要细细调养，吃食上也要注意。徐氏知道她今日除了贺公主生辰还有就是蟹宴，在早间给她梳头的时候还特意吩咐过让她少吃些，可是今日宴上那蟹膏肥美她还是不由多吃了些。

　　“并未吃太多。”她不看徐氏眼睛，小声道。

　　“那为何不敢瞧我。”她觑了她一眼，手上不停替她解了外衣，再取过碧草备着的衣衫给她换上。

　　“这几日就要来月事了，蟹膏性子极寒，我等下让下头炖点姜枣红糖水过来，娘子得乖乖喝了才是。”她蹲下去替她抚平衣衫袍角，无奈道。

　　“知晓啦。”方瑗软软应着。

　　徐氏让碧草下去吩咐，再将方瑗扶到妆台前。今日因是进宫，头面都很齐整，虽是好看但也着实有些沉，如今回府终于能摘下来了。

　　“娘子身边伺候的人太少，春熙姑姑同我商量着将碧波也调过来，夜间屋外好同碧草调换。”

　　“还有一个呢？好像是唤作碧莲？”方瑗转着手中金钗随口道。

　　“她家里老爹是外面铺子上的管事，在娘子这儿一直不得用，央了家人使银子往夫人那边打算，春熙姑姑已经让她回家了。”

　　方瑗点了点头也不在意，头上珠钗解了，她顿时觉得脑袋轻了不少。徐氏将她头发梳顺后重新盘了个轻巧的发髻，再用玉钗固定，一会儿还要去夫人的静安堂。

　　晚间方瑗带着碧草去了静安堂，顺道将写好的回信和收拾的药丸也一并带去。

　　高氏问她这礼送的如何，她便将今日与那洪娘子的尴尬场景说与她听。

　　“之后蟹宴上，她正好坐我对面，我都不敢抬头瞧她，一对上眼她便冲我笑。”方瑗抱着茶盏，朝高氏轻声抱怨。

　　高氏刮了刮她鼻头，嗔怪道：“她不朝你笑，难道还怒目瞪你不成。”

　　“我只是不大自在，她的贺礼恰巧在我前头，那刺绣真的极好看，只是公主......”

　　“这与你无关，长乐公主的性子本就猜不透，再加上她什么东西没见过，没道理因着一幅绣品对她另眼相待。”高氏拉过她一只手轻轻拍着：“洪娘子送这礼不只是为了公主，她更是为了自己。”

　　方瑗初时还有些有些不解，可是联想到七夕宴上玉歌同她说的，她又有些明白了。

　　她听得高氏继续说着：“木秀于林并不是件好事，你说那殿中女子嘲她也正是因此。

　　“还好我有姨母。”方瑗放下茶盏，依偎着高氏轻声叹道。高氏还在话头上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她这般小女儿情态，眼睛笑开，温柔抚了抚她脊背：“你是你，洪娘子是洪娘子，不必联想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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