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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同你一样
约莫是已到了相对安全的所在，颜白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眼神滑过身侧的女子那遭火舌掠过时被他一刀割断的裙摆，想起那时的危急，抓着她手腕的手掌不由自主地紧了紧，随即又惊觉般蓦地松开，又觉痕迹太过，若无其事般地向一旁挪了半步，使得原本在奔跑中亲密无间的两人之间，多了一些距离。
她究竟知不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火，只要肌肤稍沾，便会如同那个黑衣人一般生生被烧成灰烬，若非他及时出手……
他心中有莫名的后怕，罢了，瞧她的样子，多半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无知者方能这样无所畏惧，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恼意。
初九却浑不觉颜白打量的视线和他心里的想法，她回首望去，睚和黑衣人已经一并消失，除了还在燃烧的烈火，证明方才发生的不是她的一场梦。
希望牙兄能顺利逃脱，想起它中的那只箭，她又有些忧心，但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剩下的唯有靠它自己了。
至少它还活着，多少心还是放下了些，她呼出一口气，向颜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颜先生，又要多谢你一次了。”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他的回答还是那样谦和温文，让人如沐春风。
“对了，先生怎会在此？”
“姑娘你又怎会在此呢？”
“咦，明明是我先问的。”
他却神色不动，似乎她不先回答，他便不会开口，初九只得投降：“好吧，好吧，我是来救火的！”
“救火？就凭你？一人？”他目光在她身上一转，尾音提得挺高，眼中多了些笑意，似是在说“你可别诓我”。
怎么，一个人就不能救火了吗？她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老实地道：“是啊，我跟客栈里的人一同来的，谁知到了半道听说有妖，他们全吓跑了。”她摊手耸肩，一副“我能奈何”的样子。
“你就不怕妖吗？”他目光闪闪，语声愈发温和。
“怕啊！可是，它是我的朋友，是我下山以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呢，我岂有袖手之理。”
“噢？没想到姑娘竟然还有通灵妖兽的朋友，颜某却从未听过，妖兽有乐与人类结交的先例。”
“我也没想到啊，大约这就是我的金手指吧！”
想了想，难得来趟异世竟然混得这么惨，困在山上三年了对这世间尚且一知半解也就罢了，打算赖以傍身周游天下的箭术也就练得马马虎虎，旁的东西都学得杂而不精，唯有这交朋友一项颇为无师自通，似乎倒是目前最具有“金手指”之相的技能了。
“金什么？”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漏听了什么，怎么听不太明白？
“没什么没什么，”她连连摆手，“还是说说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吧。”
“也没什么特别的缘由，我恰好在附近，听说起火便过来看看，刚来便见你冲进火场，把我吓了一跳，只好跟了进去。”他对为何深夜还在附近轻轻带过，目光却显露出对她的莽撞的十分不赞同。
闻言她不由“啊”了一声，“原来先生是为了救我才涉险……今次确是我太冲动了，我那时以为我朋友性命危急，便也顾不得许多……下次我一定多加注意多加注意。”她心中有些感动，许诺的话便不自觉脱口而出。
“呵呵，我猜再来一次，姑娘的反应大约也还是一样，”他轻笑一声，显得对她的性情已然知之不浅，语带深意地问道：“只是不知姑娘对所有的朋友都会这样两肋插刀，奋不顾身吗？”
“自……自然。”他的眼神好像有蛊惑人心之力的旋涡，让她不自觉便深陷其中，反应过来时几乎咬到舌头：“自然不是！须得是好朋友才行！”
以她前世有限的观影经验来说，通常美人笑得这么勾魂摄魄，接下来一定没有好话，莫非是有什么鸿门宴要让她去赴不成？她有些怕怕地盯着他，开玩笑，她的小命可只有一条，平日里还是很珍惜的。
他眼里笑意更深：“那不知颜白算不算是姑娘的‘好朋友’呢？若是的话，他日若是颜白性命危急，姑娘可得如今日一般尽心尽力才好。”
原来这般拐弯抹角的，是想求个没影儿的日后的承诺啊！她大为放心，拍拍胸脯爽快地应道：“先生救我多次，初九理当回报，将来但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直管吩咐便是。风里雨里，水里火里，刀枪剑林，山海炼狱，只要我做得到的，必为先生达成。”颜先生这样的人物，大约这辈子也没什么要她帮忙的吧？她很放心，很放心。
“那姑娘可要记得今日的话。”
“记得记得，永世不忘！”
既如此，她忽地想起一事，神色郑重地对他道：“先生，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反正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不如再请颜先生帮帮忙吧！
“你我既是朋友，不必如此客气，你且说来听听。”
“我久居深山，所识之人不多，现下唯有先生可托。先生手眼通天，说不得消息比我灵通万倍，还望先生代为打听我那只妖兽朋友的行踪，别的不敢多求，我只要知道它平安无事便好。”
颜白闻言眼里闪过莫测的意味，终是看着她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若有这妖兽的消息，第一时间派人与你知晓。”
见他应承，她心中愈加踏实，这世上大约没有颜白做不到的事吧。
他们所立之地是火场中已经烧光了的一个空处，离火场中心亦有些距离，空气中隐隐有灼热的气息传来，气也愈发稀薄起来，有些难以呼吸，初九正要招呼颜白撤离。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一个声音气喘如牛地说道。
却见只披着外衫的王路以袖掩面一路奔来，急慌慌地连脚上两只鞋左右都穿反了，腰带系得也有些歪，倒是与他平日里斯文有礼的样子大是相违。
直到在初九目前站定，很是喘了几口气，方才续道：“我听说此处起火，想起离你住的店家很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说完他连连上下打量，见她虽然衣衫残破，也沾上些灰黑烟土，但周身不见伤口，应当没有大碍，方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王兄，多谢关心！”她心中感动，却不想徒增王路的烦恼，所以方才经历一字未提，笑着简单答了一句。
王路却有许多话想说，连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去了有朋楼，问了其它房客，说你跟着一道前来救火了，便一路赶来帮忙，谁知路上却遇到一伙人自称是与你同来的，言道此处有妖兽逞凶，最后竟然只你一个来了！我瞧那人人皆是年轻力壮之辈，居然畏惧妖物便龟缩不前，还不如你一个女子果决勇敢，言行不一，伪善如此，当真令人不耻，这才耽误了一会儿……”
“此处危险，我们还是退出去再说话吧。”一旁的颜白适时出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温言说道。
“是是，姑娘我们先出去再说！”王路连声应是，忽然反应过来，瞪大双眼转头望去，像是此时才发现还有一人在场，“你是，颜、颜先生？！你怎会在此！”
他不敢置信地道，当日只是高台上远远一面，颜白还穿着艺服描着眼妆，平日也未曾见过颜白真容，因此他并不能十分确认。
“不错，是我，你是王路？我却是知道你的。”
说话间颜白以袖遮手，隔着袖布揽住初九肩头，再将另一只手揽着王路的臂膀，于火场中向外纵身跃起，言道：“得罪了，走！”
此时外围已有官兵过来救火，显然已知此火因妖兽而起，寻常之水难以奏效，只有隔出一块空间让火彻底烧完，再做计较，幸而人都跑出来了也不必冒险再进去搭救，只消控住火势不让蔓延扩散开来即可，因此外围只有一些值守的人在监控火情。
直到在颜白的夹带下，他们已经踏上火场外围的地面，王路还沉浸在乍见颜白的震惊之中：“啊！先生你也认得我？怎会？”
颜白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以他今时的地位声望，与人结交全凭喜好，愿意答便答，不愿意也没有人敢与他计较。
王路却望向站在一旁的初九，仿佛得到了什么启示，对了，先前跟初九姑娘去“黑市”，后来她去见颜先生了，佟掌柜的说她是颜先生的朋友，兴许他是那时看到我了……
然而到底哪里觉得怪异，细细想来，方才为何只有他们二人站在那里，初九姑娘是去救火，颜先生难道也是？莫非……跟他一样，是为着初九姑娘去的……
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相熟到这样的地步……王路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心中着实滋味难言。
颜白却似乎完全了然他心中所想，冲他肯定地点了点头，颇觉有趣地盯着他的表情说：“王兄你想的不错，今次我确实同你一样。”
同他一样？什么一样？嗯？！
内心还在抗拒，身体却很诚实，王路犹如寒冬腊月里，鹅毛飞雪时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脑子并一颗小心脏蓦地冻成了冰块，身体却止不住微微抖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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