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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夜半警告
“邦——邦邦——”
寂寥的梆子声在空巷里回荡，正是更深露重之时，渭城中人人都在熟睡，颜白也不例外，只着雪色的单衣侧身卧在床上。
“哗啦——”
屋顶的瓦楞一阵轻响，在这深夜里显得分外刺耳。
“什么人！”颜白从床上警觉地翻起来，一双眼睛亮如星辰，没有一丝刚醒的朦胧，眼中看见一道影子映在窗棂的明纸上，从屋檐上一跃而下。
是它？
看清那身形，颜白反倒镇定下来，披了件外衫，不慌不忙地拉开了门，看见一个身影立在屋檐下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唯有一双亮如刀锋的眸子闪着沉冷的光。
竟然真的是它。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颜白的眼中有了些兴味，步履悠然地向前走去。
“看来那两个草包已经被你料理了？”颜白目光在它身上一转，似是发些了一些异样，“你的妖力似有破封之象？”
“与你无关。”随着这透着冰冷气息的回答，那道身影从暗处转出来，露出一身被月光镀上了一层冷意的赤红毛发，却是早前选择跟初九分道而行，久未露面的睚。
虽然它的声调很冷，神情更冷，颜白却浑不在意地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让我来猜一猜，莫非你已先我一步，见到了她？”
这话只换来两道冷光利箭一般射来，睚语带警告地沉声道：“颜白，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
“噢？何出此言？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了——”颜白一副了然的样子，转而挑眉诘问道：“你我殊途同归，既然你已经得手，为何你做得，我却做不得？”
“岂不是已经走了一百步的人，拿我这才走了五十步的人取笑呢？”颜白的口气淡淡的，眼帘耷拉下来，看着身前的地面，将细长的眼中深寒入骨的冰冷盖住。
“说到底，你我并无不同。”他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嘴角一牵露出一丝讥嘲。
“我与她，只是机缘巧合，偶然遇上罢了，比不得你。”
人界的山在它眼中都差不多，那时它受了伤，正是虚弱之时，逃到那座山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后来知道了，便顺其自然。它也曾想过出手，却不知为何有些迟疑，到最后出手的，也并不是它。
虽然，它确实受益了，这也是它无法辩驳颜白的地方。
“你是‘偶然’遇上吗？这么巧，我也是啊。”颜白呵呵轻笑，显然并不相信。
“颜白，多说无益，今夜我来，只是要提醒你，”他信与不信都于它无碍，睚也不愿多费口舌，直接挑明了来意：“人界有一句话，叫做‘与虎谋皮’，你所求的，不过是囚牛握在掌中利用你的饵罢了。”
“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囚牛与我相争，是我妖族自己的事，不需要人族插手，你最好不要学那人一样插手其中。还有一样——初九这个人，你们不能动，否则，我不介意给你们的计划送上一些惊喜。”
说完睚后足一蹬，干脆地跃上屋檐，便要离开。
“呵呵，这可不行，”颜白并未被它的话所慑，口气依旧淡淡的，甚至还有些笑意，“她可是个关键人物啊，不动她如何成事？二殿下——”
他将尾音拖得很长，意有所指地道：“我也劝你一句，别忘了自己是谁。”既是妖，便去做妖该做的事情。
睚似是没听到一般，身形更无丝毫停顿，在屋檐上几个纵跃后便跳下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没入了暗处。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睚离去后，颜白静立了一会儿，像是想了一些什么，不过也只是数息的时间，便掸了掸身上的月光，转身回房合上了门，只余院中的那颗树，在月下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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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真的太累了，初九虽然心里装着许多事，这一夜却无梦无扰，睡得香甜。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刚睁开眼睛肚内就发出一串雷鸣般的轰响，才想起来自己从昨日中午艺演茶歇的时候开始，便未再进食了。
没想起来的时候还好，这一注意到，饥饿的感觉好似一瞬间支配了所有意志，赶紧往嘴里塞了几块肉干止饿，再草草梳洗一番，换了衣衫，顿时一扫离山数日的狼狈，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于是心情大好地拉开门大步迈出，准备到酒楼大堂胡吃海喝一餐，预备充分满足自己一路行来，被委屈了很久的口腹之欲后再做打算。
却差点撞上正好端着茶盏从门口经过的店小二。
“哎呀，哪个不长眼的？”
店小二后退几步，后怕地将茶盏护在身前，抬眼看着眼前焕然一新，扎着高高的单马尾，显得元气满满的少女，几乎没认出就是昨天黄昏前来投宿的那个衣衫褴褛、问三句答一句，不知神游何处的女怪人。
“抱歉抱歉，小二哥早啊！”初九落落大方地率先打了个招呼，同时为自己的行为莽撞表示了诚挚的歉意。
“不早了，客官！这都已经辰末了！”仿佛为了印证所言不虚，小二哥伸长脖子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再用下巴往天上明晃晃的日头方向重重地点了点，仿佛在用这般极力地调动了自己所有的面部肌肉的方式，来告诉她一件事“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大妹子”！
……没想到，这还真是一个十分有性格的小二哥，初九不由讪讪然一笑：“呵呵，其实还早还早，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小二哥你忙你忙！我先去用饭了！”
说完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等到了大堂才想起来，糟糕，刚才忘了向小二哥打听那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了！算了，吃了饭再说。
眼角余光瞟见旁边饭桌刚落座的少女，忽然没有预兆地抬手往自己脑门上用力一敲，显得十分懊恼的样子，年轻男子不由向她看了一眼，却惊喜地发现居然是昨天一同站在栏杆之上，艺演结束之后遍寻不着的“萱草姑娘”！
年轻男子难掩欣喜，正是昨天十分热心的王路。
他心知此时机会错过便难再有，顿时不再犹豫，立即起身行至初九桌旁，礼貌地隔了约两步的距离拱手开口道：“姑娘好，在下王路，道路的路，昨日咱们曾经见过的，方才看姑娘似有烦恼，不如说与在下听听，兴许能帮上些小忙。”
初九眼神一亮，她记得他，真是及时雨！
“王路兄弟，快请坐！快请坐！”有求于人，初九显得十分热情。
“如此便叨扰了。”此时不是计较男女之防的时候，何况在外行走多有事急从权之时，王路也不是十分迂腐之人，便依言坦然地坐在了初九对面。
“不知姑娘为何事烦扰？”王路单刀直入，想着急人所急自然能博个好感，“噢，倒忘了问姑娘姓名，方便告知吗？”
“我叫初九，”她硬生生地吞下那半句“来自半山”，此处却不是打着山名便可以招摇撞骗的地方了，还是低调些好，“至于何事……不急不急，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想必若是先吃了喝了她的，虽然素不相识，这王路兄弟也不好意思不尽心帮她了，她暗自将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王路不疑有他，以为她只是真的饿了，摸摸原本已经填饱泰半的肚腹，想着佳人有邀不便推辞，还是依言点了几道清粥小菜，陪她一起吃起来。
“王兄，不必客气，多吃点多吃点！”看王路吃得慢，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初九另取了一双筷子连连动手帮他夹菜。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也是很拼的，丝毫没有给自己省钱的意思。
“多谢姑娘！我自己来便好！”眼看碗里渐渐越堆越高，王路再也顾不上斯文体面，伸出自己的筷子截住那双不断表达着“好意”的竹棍，虽是佳人所赐，也太多了些……
待王路终于埋头苦吃完毕，并伸手掩袖悄悄打了个饱嗝，初九才关心地问他：“王兄，不知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点什么？”
“不必不必！我吃饱了！”王路吓得连连摆手。
“那就好，王兄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初九压低声音做神秘状，终于问到了正题，“王兄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邻里巷’的地方？”
“‘邻里巷’？”王路表情怪异，“姑娘就是在找邻里巷吗？不知究竟是邻里巷的哪户人家？”
“王兄知道？此处有什么不妥吗？”初九不禁问道，没猜错的话这种地方一般都极为僻静难寻，多有乔饰伪装，王路若是不知她也觉得正常，只是想着好歹是本地人应该能托他帮忙打听一下……不想他这么一问，或者有什么特异之处也未可知。
“倒是没什么不妥之处，只是正巧在下的寒舍便在巷中。”
“啊？！”初九长大了嘴，她已经充分做好了踏破铁鞋的准备，却这么……得来全不费工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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