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蛩音轻响的小巷里,他恍如听见了俏皮的姑娘对他念:“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覃音、顾琛 ┃ 配角:顾珧、顾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喜欢我吗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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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245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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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戚心焉

作者: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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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一、
      清晨的水面上笼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远处的邮轮在水雾中只勾出了一个轮廓,顾意兴奋的招着手,像个小孩一样蹦跳着。覃音静静的站着,将目光瞟向了身旁的男子。
      灰色的风衣衬的他更是身姿挺拔,笼在晨雾中的侧颜更显精致,那双平时总是冷冷的眼睛正望着江面上越来越近的邮轮,温柔而又细腻。
      “音音,快”她还没来得及将目光收回,便被顾意拉着跑向栈道边。
      邮轮已经靠岸,密密匝匝的人群挤在舷梯上,她看见顾珧站在靠后的位置,脸上是惯有的温润笑容,朝着他们招手。等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开的时候,顾珧才朝他们奔来。他总是这样,风度翩翩的不愿与人争抢。
      “音音,我回来了”顾珧清朗的声音响起,一如三年前那般,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箍得紧紧的,“对不起,我不该与你置气的。”
      跟上来的老管家提起地上的箱子,笑盈盈的开口:“二少爷就惦记覃姑娘,大少爷可是等了一早上呢。”
      顾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冲着不远处的顾琛奔去,“大哥”。
      “江边风大,回去再说。”顾琛拢了拢顾珧的风衣,眼里满是细碎的关爱。
      覃音看着这样的顾琛,恍惚觉着这才应该是他本来的样子。
      “音音,这里风大,别冻着了”顾珧摘下围脖细心的替覃音围好,惹得一旁的顾意直嘟囔:“二哥偏心眼儿”。
      覃音没去管她,只是笑着对顾珧道:“谢谢”。
      她抬头,看见顾琛走在前面,留给她的只是触不可及的背影,一低头便看见了白色的围脖,软软的羊绒贴在脖子上,还带着顾珧的温度。

      二、
      院子里的水榭上搭了戏台,全上海最好的大青衣在那咿咿呀呀的唱着“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劝君王饮酒听虞歌”。
      覃音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觉得闷极了。她不喜欢听戏,可顾珧喜欢,回来的几日天天请了名伶来唱堂会,笑说是要把在国外错过的三年都补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的望向覃音,覃音在心里嘀咕:“我可不喜欢”。
      她无聊极了,偷偷瞟了眼顾意,看她故作认真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前一阵她还拽着她的衣袖,鼓着腮帮子和顾珧抗议:“我生平最讨厌那些名伶了,音音你知道的,我的未婚夫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名伶才不要我的。”
      她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出了后院,才刚到前厅,就有人跟了过来。她以为是顾意,便也没在意,随意的坐在了琴凳上。十指在琴键上掠过,另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伸过来抚在琴键上,和她来了首四手联弹。优美的旋律在指间流淌,她却紧张起来,身后男人的气息浓烈,喷薄着像要灼烧了她一样。
      顾珧低头吻上她的脖颈,旖旎暧昧的在她耳边低语:“音音,我想你”,她吓得立马蹦了起来,却被顾珧逼到了琴座上,再无退路。
      她腰上一紧,是顾珧伸手揽住了她,他笑的温润,带着缱绻爱意的看着她,她被看的不自在,别过头去不看他,他们就这样僵持住。
      墙上的西洋钟敲了两下,覃音像找到救星般放松了下来,她挣脱开顾珧,俏皮的在他额头敲了个暴栗,笑盈盈的开口:“大哥就要回来了,你再这样我可要叫非礼了。”
      顾珧揉了揉额头,无奈的看着她一溜烟似的跑出前厅。
      覃音跑到院子里,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顾珧清润的嗓音还在耳边,“你终归是要嫁给我的”,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三、
      顾琛来的时候覃音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她剪下一枝开的正艳的桃花递过去,笑嘻嘻的道:“一支东风赠予君”。
      顾琛并没有接,而是绕过她看向身后的桃树,用一贯低沉的声音道:“好好的花你剪了作甚?”语气里带了点诘问。
      覃音也不恼,反将手中桃花别进了他的西装口袋里。
      她慢悠悠的开口:“谁让它长的不合我意,剪掉多余的花枝我才喜欢啊。”
      顾琛知她话中有话,便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切入主题,“阿珧找过我,希望尽快将你们的婚事定了。”
      覃音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平静的不带一丝情绪,仅仅只是来通知她一声而已。
      她盯着顾琛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波澜,可顾琛还是那副冷峻严肃的样子。她生气了,拾起地上的剪刀,转身对着那棵桃树一顿乱剪,残枝败叶凌乱了一地。
      “音音”顾琛伸手抢过她手中的剪刀,带了丝心疼,“你别伤了自己。”
      “我不嫁”她头一次这么委屈,眼里蓄满了泪,却倔强的不肯让它落下来。
      “顾家收养了我,我应该报恩,哪怕为奴为婢也不应该耍脾气,可你明知道我不爱顾珧,还让我嫁给他。”
      顾琛有些慌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覃音,她从来就是一枝带刺的玫瑰,是他见过最坚强勇敢的姑娘。
      面对这样委屈的覃音,他不知所措,可顾珧是他最亲的弟弟,他看覃音的眼神如火般炙烈,那里蓄积了太浓烈的爱,况且他的弟弟是一个温雅和善的人,他才可以给覃音幸福。
      他不敢面对这样泫然欲泣的覃音,怕自己再也无法伪装的淡定从容。
      “阿珧喜欢你,你也说过喜欢他”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开,覃音气的直跺脚,“可是我只把他当哥哥,我对他的喜欢和顾意一样”。
      看他真的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覃音再也忍不住了,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顾琛的腰,将头死死埋在他的背上,“你知道的,我爱的是你。”
      顾琛停下脚步,望着箍在腰上的纤细手指却是想也不想便一根根掰开,冷冽的开口:“我对你亦如对顾意一般”。
      “这是最后一次”他带着警告的补充道,未等覃音开口,便跨步向前,再不停留。
      覃音愣在那里,她傻傻的等他回头,等他发现她还在原地等他。
      顾琛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他根本就不会回头,覃音终于泄了气。侧目看见了不远处立在花影下的顾珧,她心中一惊。
      顾珧笑着朝她招手,阳光透过桃花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有着斑驳的光影,使他看起来更加温柔迷人。
      他的笑容温暖明亮,她却落荒而逃。

      四
      夜初静,人已寐,覃音却失了眠。
      她在房里来回的踱着步,白日里的事情在脑中一遍遍回放。顾琛的拒绝在意料之中,三年前的第一次表明心迹后,他便开始疏远她,她努力了三年都没能有丝毫改变,更何况如今顾珧已经回来了。她担心的是顾珧,她从没想过欺瞒他,可她害怕他会因此记恨他的大哥。
      露台上亮着灯,覃音推开房门,看见顾珧正靠在护栏上,高脚杯中的葡萄酒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色。
      顾珧看见覃音走过来,笑着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覃音酝酿了很久,才试探性的开口:“白天的事你都看见了?”
      顾珧泯了口杯中酒,毫不介意的道:“你喜欢大哥,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覃音吃惊的张大嘴,她尽量使自己表现的平静,却忍不住腹诽,你明知道我爱的不是你,还非要我嫁给你。
      “三年前年你从邮轮上跳下来,不肯随我去法国,我便知道你心中的人其实是大哥,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顾珧挑起嘴角,温和的笑容里带了抹嘲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喜欢你,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喜欢。”
      覃音局促的站着,面前的顾珧突然给了她一种荒凉的感觉,她心疼他,却无法爱上他。
      顾珧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望着覃音的眼神迷离不定,恰有夜风吹起她的发,长发抚上额头,他伸手替她整理,渐渐将身子欺上,他将头凑在她耳边,声音里有股醉意:“我那么爱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覃音只觉的脑中嗡嗡的响,这样的顾珧令她害怕,她无法将他与三年前那个干净爽朗的少年重叠起来,她从他的眼里看见的不再是清澈纯粹的喜欢,而是捉摸不透的迷恋。
      她觉得快透不过气了,推开顾珧跑回房里。
      露台上的顾珧将杯中斟满酒,对着湛蓝帷幕中的圆月举杯,暗红色的汁液在月色下透着一抹诡异。
      他笑的自信,语气坚决,“音音,你是我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五
      顾意来找覃音的时候 ,她正在剥着石榴,被顾意一拽,手一松刚剥开的石榴就砸到了地上,艳红的汁水溅到了顾意洁白的洋裙上。
      顾意心疼的直皱眉,这是她最喜欢的裙子,全上海只有一件。
      覃音蹲下身翻看顾意的裙摆,红艳艳的石榴汁煞是显眼,她眼睛转了转便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她从顾意处要来的是一件脏了的洋裙,还回去的时候却在裙摆处多了朵红艳的石榴花,掩在层层蕾丝下若隐若现,原先的石榴汁成了最好的色彩。
      顾意惊喜的大叫,直夸覃音手巧,绣出的石榴花比真的还要美。
      覃音挑眉,得意的道:“我母亲是苏州最好的绣娘,她的女儿自然不会差。”
      她的得意还没持续半分钟,便被顾琛兜头浇灭。
      他立在门边,冷冷的睨着她,表情肃穆,“你一个女孩子好好的动什么针线,我顾家最不缺的就是绣娘。”冰冷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覃音本就对他的故意疏离不满,现下更气了,毫不示弱的顶了回去:“我一个女孩子不绣花,你难道还指望我上马提抢,安邦治国?”
      覃音出自苏州刺绣世家,师承她母亲,绣工本就是极好的,可是进顾家的几年,顾琛却极力反对她再动绣针。
      覃音观察着顾琛微妙的表情,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连日来被冷落的委屈悉数涌上心口,竟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你当初接我进顾家不就是因为覃家绣谱吗,何必假惺惺的不让我动绣针。”
      顾琛被她的话惹恼了,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一巴掌扇到了覃音的脸上。
      覃音捂着脸,一句话未说便扭头冲出了顾公馆。
      顾琛盯着自己的手,那上面有阵阵麻意,他只想保护她,可她却逼着他伤害了她。

      六
      虹口街的青石巷里,月光如流水般,静静倾泻在石板铺就的小道上。夜阑人静的月色下,覃音双手抱膝蹲于一处墙角,她将头死死埋在□□,如小猫般啜泣。
      四下俱寂的夜里,她不再是白日里那个坚强倔强的姑娘,只是一个受了满腹委屈无处诉说的可怜人。
      她爱着顾琛,从他第一次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就爱他,可所有人都将她和顾珧看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本是苏州名门,曾经的覃家刺绣千金难求,可后来父亲病逝,族中叔父夺了家产,将她和母亲赶出覃家,母亲只好带她来上海投奔舅父。
      起初,舅父待她挺好,可母亲去世后,一切就变了,舅父变得冷漠,舅母对她非打即骂,她要做所有的脏活累活,俨然成了舅父家的小丫鬟。
      她知道,他们起初对她的好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而是觊觎覃家绣谱,直到母亲去世他们也未能得到绣谱,最后终于失去了耐心,不愿意伪装那份好了。
      她绝望过,觉着这一生再也不会有人真心待她了,就如草芥一般卑贱的活着吧。
      后来舅母动了心思要将她卖到歌厅当舞女,她自然拼命反抗逃了出来。
      她逃到了青石巷,瑟缩在角落里,她才十四岁,接下来的人生她不知道该怎么过。
      顾琛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他半蹲在她身前,从两边院落间隙洒下的阳光闪闪发亮,照在他的脸上像镀了层金色。他露出温和的笑容,向她伸出手,他说:“跟我回家,从此你便是我顾家的人,再也没人可以欺负你。”
      她望着他的眸子熠熠生辉,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从此她在他的呵护下成长。
      他亲自送她上学,辅导她功课,带她去百货公司买礼物,他对她的好超出了她的预知,她也更加贪慕那份好,她喜欢拽着他的胳膊和他蛮不讲理,喜欢看他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顾大老板在她面前完全一副慈爱面孔。
      她忽略了另一个人对她的好,那就是顾珧,他总喜欢跟在她身边,变着法的哄她开心,他将真心奉给了她,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成了别人口中的天作之合,顾琛似乎也乐见其成,安排他们一起去法国留学。
      她再也淡定不了,鼓足勇气告诉顾琛她爱他,不要和顾珧去法国,换来的是顾琛的厉喝,斥她胡闹,她和顾珧才是正确的。
      她将怨气悉数发泄在顾珧身上,顾珧却一点也不恼,仍是笑嘻嘻的跟在她身边。她一点也不感动,最终不情愿的和顾珧踏上了去往法国的邮轮。
      望着码头上送行的顾琛,她无法想象此后的岁月中他只能是她的大哥。在邮轮驶离浅水区时奋而跳下。
      她不过仗着自己水性好,仗着顾琛顾珧对她的好而已。
      事后,顾珧以为她是舍不得家乡,说尽了好话,做尽了承诺,她仍是任性的不肯随他一起走,顾珧赌气的踏上邮轮,连头也不回,她知道她伤了他的心,可是她没办法。
      至此之后的顾琛便不再是那个慈爱的大哥了,他疏离冷漠,对她不闻不问,可她总是不气馁。

      寂静的夜里,覃音本以为她会露宿街头,除了顾家,她无处可去。
      顾琛还是出现了,亦如她十四岁那年,朝她伸手说:“我带你回家。”
      她拽着那只手不肯松开,欢呼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融融的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暧昧的交错在一起。
      被房檐遮住的阴暗角落里,顾珧垂手而立,落寞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鸷。

      七
      顾琛对覃音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她的出走而改变,仍似往常般淡淡的疏离中带着客气,倒是顾珧更加体贴关心她,用顾意的话说便是处处献殷勤。
      覃音倒也没在意,她想着不过就是耗时间而已,要么顾琛被她感动,要么她被顾珧感动,但她对顾琛的爱是不会松动半分的。
      就是这样的时间拉锯战中发生了件令他们措手不及的事。
      全国各地战事吃紧,唯上海还是片乐土,为了营造出更加祥和安乐的气氛,上海滩掌权者陈大帅向各家名媛发了邀请,去帅府参加晚宴,覃音和顾意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晚宴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除了各家名媛外,全上海的青年才俊也都聚集在此,不过就是各方拉拢自己势力的平台而已。
      晚宴的那天顾意一袭白色洋裙,正是裙摆处绣了石榴花的那件,覃音问她为何穿这么素,顾意娇笑着道:“二哥说好看。”
      宴会上陈军的一位年轻少将看上了顾意,不日便遣人来顾公馆提亲,顾意却极力反对,顾琛护妹心切,便回了这门亲事。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陈大帅却派人来说要借一位绣娘,细问之下才知是顾意裙子上的石榴花令陈夫人十分喜爱,想要借这位绣娘帮着绣一些锦缎。
      覃音欲自告奋勇,却被顾琛打断,在她诧异的眼神中吩咐管家随便带了位绣娘去。
      覃音眨巴着眼睛,狡黠的盯着顾琛,“大哥是想要金屋藏娇还是孤芳自赏啊?”
      顾琛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敛眉怒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乱用什么词。”半晌又补充了句“这是为你好。”
      覃音白了他一眼,不甘心的嘀咕:“为我好还对我这样冷淡。”
      时隔很久之后,覃音才知道顾琛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保护她,而这样的保护是以顾家家业为代价的。

      八
      入冬后,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场雪,到处都是冰封的冷冻。
      这样的数九寒天里,顾意出了事。她爱上了学校里的老师,却是位有妇之夫,从乡下赶来的老师妻子在学校里大闹了一场,事关顾意的名声,顾琛将事情压了下去,可顾家的脸面却也难保全。
      顾意被软禁在房中,她对着覃音哭泣:“我不相信,他明明是爱我的。”
      覃音心痛,隔着门对顾意道:“傻丫头,那是他编织的谎言,他若真爱你,怎么可能让你当众被羞辱却无动于衷?”
      顾意拍着门,声带乞求,“音音,你帮帮我,我要去找他。”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找他干什么?”覃音恨铁不成钢。
      顾意敛了哭音,语气里带着坚定,“爱一个人不是就应该无悔吗,就算他不爱我,我也爱他。”
      这话却是戳中了覃音,她没想到一向温柔软弱的顾意在爱情面前是如此坚强,她与顾意同病相怜,她太了解爱而不得是什么感受了。正是这份同病相怜令她放走了顾意,犯下了此生最大的错误。
      顾意才离开不久,顾琛便收到了一份勒索信,顾意被绑架了。
      对方的条件太苛刻,不仅仅是要钱财,更是要顾家一半的产业。
      而那些人是北方战场上被打散的逃兵,原先就是一些地痞混混,参军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现下他们手中都有枪支,就连警察厅都不敢轻举妄动。
      顾琛眉头紧蹙,将手中勒索信撕个粉碎,他并未责怪覃音,只是勒令她不准出门。
      覃音心中百般内疚,她不敢想象那样娇弱的顾意会遭受些什么。顾珧安慰她,信誓旦旦的保证顾意一定会没事。
      她想起陈军中那位曾经向顾意提过亲的少将,不顾顾琛的警告,偷偷跑去了陈军大营,找到了那位少将,求他帮忙救出顾意。
      少将很快答应了她,开始商议营救计划,她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可她没有看到背后有一双眼睛正贪婪的盯着她。

      九
      营救顾意的那晚,她不放心,便跟了过去,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了旁边的巷子里,灰色的风衣,挺拔的身姿,那是顾琛。
      她悄悄的跟了上去,造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她被人从身后扑倒在地上,几个男人欺身靠近,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她拼命的呼救,可没有人听见。裸露的肌肤贴在冰冷的石板上却冷不过她的心,她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只能任由那些人欺侮。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房里,身旁的顾意哭肿了眼睛。她看见顾琛和顾珧都在身边。顾珧锁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他安慰她,可她全听不进去。她望着不发一言的顾琛,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最终将头蒙进被子里,失声痛哭。
      她将自己锁在房里十多日,不发一言,呆呆的望着窗外挂着霜雪的柳枝。顾珧每日站在门外和她说话,说的最多的就是“音音,我们结婚吧,我们会幸福的。”
      可她不想听,她开始砸房里的东西,开始嚎啕大哭,门外的顾珧担心她,却也只能隔着门使劲安慰。
      最终顾琛破门而入,带来了教会医院的西洋医生。
      覃音躲在被子里,任顾琛如何拉扯就是不肯出来。
      她隔着被子听见西洋医生说着什么大脑、刺激、精神,她知道他们是怀疑她精神出了问题。

      她蒙着头侧躺在床上,顾琛隔着被子轻抚她的背,他卸下多年的冷漠,像她十四岁那年哄她一样。
      “音音”他轻轻唤她,“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青石巷。”
      “顾意在学校闯了祸,砸破了同学的头,对方找了一帮人要去教训她,我接到消息后赶过去,看见顾意被一个女孩护在身后。她梳着两根麻花辫,穿着蓝格子的校服,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那帮人闹起来的时候,她一点也不畏惧,一手拉着顾意,一手叉腰,和领头的人理论。对方争的面红耳赤,而她一点也不慌,说的句句在理,还发动身边的同学帮着理论,最后倒是对方理亏走人了。她安慰吓得脸色发白的顾意,那样勇敢的样子。”顾琛嘴角上扬,眼里闪着光,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覃音,“我从没见过一个姑娘可以那样勇敢。”
      覃音心中动容,她抓紧被角,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后来,我派人去打听她,知道她的日子并不好,最后在青石巷找到了她,将她带回家,我说过要护她安好的。”顾琛顿了顿,轻拍覃音的手停了下来,带着愧疚的俯身在她耳边道:“音音,对不起,我没有做到。”
      覃音掀开被子,泪眼汪汪的望着顾琛,这些天他瘦了、憔悴了,眉眼间带着深深的倦意。
      顾琛见她终于肯面对了,心中欣喜,他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金灿灿的,他笑着说:“音音你看,阳光多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十
      覃音好起来了,那晚的噩梦在睡醒后都结束了。
      顾琛却更加忙碌,一连多日都见不着,即使见到了也是一脸倦容。
      顾珧要带她和顾意去法国,并令人着手准备行李,她觉着奇怪,却是顾琛的安排。
      她隐约觉着将自己锁住的这十多日顾家发生了什么事,可所有人都说是她多虑了。
      她跑去找顾琛,他不在,却发现老管家正在书房里偷偷烧着什么。看见她后,老管家慌张的将炭盆里未烧干净的报纸藏在了身后,她伸手讨要,他支支吾吾的说只是一些废报纸而已,她不信,趁管家不注意抢了过来。
      烧的只剩一半的报纸上只能拼拼凑凑的看见顾琛,暗杀,陈帅这些字。
      覃音明白了这些日子顾琛的忙碌和顾公馆的压抑气氛究竟为何了。

      庄严气派的帅府内,陈大帅贪婪的目光逡巡在覃音身上,最后停在了她的手上。
      覃音直接挑明来意,“你怎样才肯放过顾家?”
      陈大帅伸手过来抚摸覃音的手,覃音只觉着一阵厌恶,伸手拍掉了那只肥硕的手。
      “嫁过来,做我的七夫人。”陈大帅笃定的望着她,语气里带了丝威胁,“否则顾家只有死路一条。”
      陈大帅有个癖好,痴迷于会执绣针的手,他的六位夫人皆是刺绣高手,而覃家传人对他诱惑更大。覃音终于明白了这些年顾琛为何不准她动绣针了,原是为了躲避陈大帅。

      清冷的月辉下,顾琛笔直的立于露台上,覃音绞着自己的袖口,鼓足勇气开口:“大哥,你愿意娶我吗?我们离开上海,去哪里都行。”
      她满含期待的望着顾琛,希望他能够给她肯定的答案,可顾琛还是令她失望了。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斥她胡闹,她要嫁的应该是顾珧。
      覃音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语带哭腔,“你难道不喜欢我吗?你对我这样好,处处护着我,不惜得罪陈大帅,杀了那些欺负我的人,我不信你不爱我,为何到现在你还要把我往顾珧身边推?”
      顾琛接下来的话却令覃音感到绝望,他一字一句说的坚决,“我护你是因为阿珧喜欢你,杀了那些人是因为他们本就该死,就连当初接你回顾家也是因为你可以在学校里保护顾意。”他停顿了下,最后补充了句:“最重要的是我想得到覃家绣谱,你初入顾家的时候,你舅母找过我,你不是都听见了吗,我要得到绣谱,便不可能放你走。”
      覃音捂着耳朵,哭的声嘶力竭:“我不信,我不信……”
      顾琛再一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手心里传来阵阵痛意,指甲嵌进了肉里,那里早已血肉模糊。
      他十几岁接管顾家,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早就不是光明磊落之人,手上沾染无数血腥,结仇家无数,而覃音是那样美好的姑娘,他配不上她,她应该属于阳光干净的人,而他要做的就是尽全力护他们安好。

      覃音答应了陈大帅,条件除了放过顾家之外便是以正室之礼明媒正娶。
      下聘的那天,顾珧发了疯,他像头野兽般猩红着眼睛问覃音为什么。
      覃音冷冷的望着她,毫无温度的道:“因为陈大帅答应我坦诚相待,你们的交易便是诚意。”
      顾珧松开覃音的手,他颓丧的瘫倒在地,他害怕,可却无法解释。
      “我终于知道为何顾意被绑,所有人都担心却只有你可以泰然处之,你连你的亲妹妹都可以利用。”
      是的,那不过是他导演的一场戏而已,从宴会上的石榴花裙开始,他利用陈大帅的癖好,想将覃音逼至绝路,他便可以带她离开,可没想到他的大哥竟也是那般在乎她,置顾家不顾,不惜用假绣娘得罪陈大帅。他安排人绑了顾意,无非是逼她去陈军军营,将她逼到陈大帅面前。他扮成顾琛将她引入深巷,亲眼看着她的清白被毁,他要毁了她,这样她才不会拒绝他,可没想到陈大帅却出尔反尔,他要的不仅是覃家绣谱还有她整个人。
      覃音望着崩溃的顾珧,曾经那样干净纯粹的人如今那样陌生,“你亲手将我打碎,想让我在你怀里重新被拼凑,顾珧,你太可怕了。”

      覃音出嫁的那日十里洋场皆热闹非凡,顾公馆却是冷冷清清,没有人祝福她。
      顾琛醉倒在书房,覃音临走时的眼神太过凄迷,那样好的姑娘竟是被他亲手推上绝境。
      她穿着大红嫁衣的样子很美,笑的明媚,她说:“大哥,哪有什么覃家绣谱,那所谓的绣谱不过是我母亲的一双手而已。”
      他迷迷糊糊间打开抽屉,那里面有她送他的桃花,打开的刹那他猛然清醒,他的□□不见了。
      他疯狂的奔向陈府,可还是晚了一步。
      府内一片混乱,他跌跌撞撞的冲开人群,看见陈大帅和覃音双双倒在地上,她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阿琛”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却成了最后一次。她问他:“你爱我吗?”
      他抱起她,只说了句:“我带你回家。”
      她笑着靠在他怀里,再也没醒来。
      十一
      顾珧彻底疯了,被送进了疯人院。顾琛大病了一场,新上位的大帅来看他,告诉他顾家的危机解除了,他答应过覃音,只要她帮他除掉陈大帅,他便护顾家安稳。
      顾琛再也忍不住了,他伏在桌上哭出声,他的音音是那样好,他怎么可能不爱她。
      冬去春来的日子里,桃花绽放,顾琛走在青石巷,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姑娘蹲在角落里,遍体伤痕却没流一滴泪。他俯身问她叫什么,她摇着头说:“没有名字”。
      他牵起她的手,告诉她,“念念,从今以后你就是顾念,我带你回家。”
      阳光透过两边院落洒下来,闪闪发光,他牵着念念的手,一如多年前那般。
      蛩音轻响的小巷里,他恍如听见了俏皮的姑娘对他念:“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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