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你挡着我装逼了

　　张角的确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为了起义成功，他能够不惜一切，包括毫不犹豫地揭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并利用它。

　　他未必看不出起义军现在的劣势。所以，公孙音的帮助对于起义军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在张角的概念里，要说服公孙音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而造成这种错觉的，不仅是因为他对女人下意识的轻视，即便张角觉察出她对朝廷抱有天然的好感，可论起她对龙椅上的那个人有多敬畏……貌似还真没看出来。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

　　不得不说，即便大部分时间都是依靠武力，公孙音能够在原来世界的官场混得风生水起，怎么可能没点演技？

　　她不仅会演，反应速度还很快。在张角望过来的一刹那，心中便有了算计。

　　只见眼前的少女适时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朱唇微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那双仿佛会说话的、迷蒙漂亮的杏眸中盛满了同情和心疼，这曾是张角最不喜欢的目光，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别人的怜悯，然而现在看来却格外舒心。

　　来了！

　　于是张角刚准备离去的脚步一顿，忧愁的语气带着属于成熟男子的沧桑：“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公孙音摆出一种愤然的态度，语气坚决：“你竟还能忍耐那么多年，要是换了我，我早一刀子结果了他！”

　　充满算计的对话中带着些许真情流露，亦真亦假最难分辨。如果不是脑子清醒，互飙演技的两个人连自己都能骗过去，二人的区别只是其中一个知道对方在装模作样，而另一个不知道。

　　张角幽幽叹道：“他是皇帝，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敢不敢打个赌？”公孙音勾唇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表现出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自负和冲动，“我可以。”

　　“你要杀他？”张角这回的惊讶真不是装的。

　　公孙音点点头：“难道你觉得我杀不了他？”

　　张角摇头：“自然不是。”

　　公孙音嫣然一笑，漂亮的眼眸弯成月牙状，仿佛很开心的样子。

　　既然他想利用她，她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利用张角？

　　她对这个世界只有一些粗浅的了解，连话都说不利索，谁都知道不能听信一面之言，万一张角真的是骗她的呢？

　　关于到底要不要去京城，终归是得由她自己决定，而不是张角。

　　毫无疑问公孙音是个谨慎的人，她是不容易死，并不是完全死不了，单挑一整个世界的蠢事她才不会去做——这难道有什么好处吗？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比起让别人过得不好，她更愿意考虑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些。

　　在她走后，张角长吁出一口气，拭了拭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

　　如果一切意外都没发生，起义军早就攻到京城洛阳了。偏偏在距离约定起义的前两个月，他埋在京城最关键的内应叛变了，不但向朝廷告了密，还供出了起义军其他的核心布置，使得张角狠狠地吃了个闷亏，哪怕是后来把人残忍杀掉都解不了他心里的怒意。

　　对于认定不会再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张角的手段可谓是快狠准。

　　比如那个向朝廷告密、直接导致起义时间匆匆提前的唐周……据说被皇帝赏了很多东西，可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横尸在自己的家中。

　　千刀万剐，衣不蔽体地被丢在地上，听说血都流到门外面去了。

　　公孙音也知道这件事，很难猜测到底是皇帝派人干的还是张角派人干的，起义军埋在京城的线人可不止唐周一个。

　　不过，能造成这么惨的死相，肯定是报复性杀人……公孙音直觉是张角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唐周可是差点把他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了，不是吗？

　　而现在公孙音顺水推舟找的这个借口还是不错的，只要她演的戏没被张角看破，到了京城之后再制造一些似是而非的假象让他放心……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角不但不会想报复，恰巧相反，他还会竭力帮她隐藏身份——

　　总之，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得先离开这里。

　　果然，对于这个诱人的提议，张角最终还是答应了，虽然难免担心公孙音诓他，可刺杀皇帝这个提议实在是太合他心意了。

　　在京城洛阳的布置被毁坏之后，他就知道，这次起义成功的希望变得极其渺茫。可如果皇帝突然不明不白地暴毙，这对起义军来说无疑是神助，京城铁定会混乱一阵子，不说拿下京城，至少占领现存起义军势力最大的冀、幽二州是肯定没问题了。

　　这回公孙音离开的很顺利，临走前张角甚至还给了她一份地图。

　　……只不过这地图太抽象了，有跟没有的区别对她来说并不大。

　　随意收起根本看不懂的地图，公孙音又把身上最惹眼的长刀藏在一个古朴的琴盒里，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前面就是常山郡守军占据的地方了，城墙暂时还没经历过战火的破坏，巍峨简洁，带着北地特有的磅礴大气。城门的守军严整以待，偶尔有人想要进去，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查验。

　　她刻意换下了张扬的红裙，小巧的垂挂髻完美映衬着出水芙蓉般的面庞，比之前显得更为柔和无害，活脱脱就是一个迷路至此的贵族少女。

　　不出所料，刚接近城门，公孙音就被拦下了。

　　“检查。”守卫时刻保持着警惕。

　　公孙音从荷包里随便抓了把金子递给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通融一下？”

　　她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物价，为了保险起见……多给一些总是比少给要好的。

　　守卫的眼神止不住地往上瞟，偏生还得强忍着：“这……”妈的这辈子就没见过一出手给这么多的人！

　　平时通用的货币都是五铢钱，等量的金子价值比这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人手里的金子都能买个官了！

　　没错，由于连年战乱，国库很难继续支撑，于是皇帝灵机一动出了个馊主意——卖官。号称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公孙音以为他嫌少，暗自腹诽这世界的物价也忒坑爹，又试探着往上面加了块金子。

　　守卫的眼神已经黏在上面不肯动弹了，那表情，恨不得直接抢过来似的，要不是这边的士兵都经过严苛的训练还真没这份定力。若换了普通的守卫，别说松口放人过去了，这么多金子要他卖命都行。

　　难道还嫌不够？公孙音开始怀疑随身带的钱财能不能够她走到京城了，却依旧眼睛不眨地又往上加了一块。

　　离她最近的守卫还在犹豫，边上的同僚猛地拨开他，抢也似地把金子拢进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仅此一次啊！”

　　守卫咬咬牙，连忙伸手跟他抢：“老规矩，见者有份！”

　　公孙音见状，迅速溜了进去。

　　身后隐隐传来守卫们的对话声：“对了，现在好像是将军出来巡视的时间，我们要不要提醒她……”
　　“管那么多干嘛？金子到手不就行了。你莫不是怜香惜玉了？我可告诉你啊，收孝敬就算了，反正这事儿大伙儿都有份，谁也不会说出去，其他掉脑袋的事情可别干！”
　　“不过这妞儿确实是极品啊……俺就没见过长得比她还漂亮的。”
　　“美人又怎么样，有小命重要？”
　　“是是是……”

　　***
　　常山郡太守府的正堂里，坐着三个气质出众的人，其中一位的面孔当地人都很眼熟，正是常山郡的太守元衡。

　　坐在他面前的一对夫妻却眼生得很，男子银甲红袍，面容俊美，气质凛然，一看就是个有些地位的武将。

　　他边上的女子姿容温婉秀丽，小腹有明显的隆起，俨然是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
　　而此时，她正握住红袍将军的手，劝道：“夫君，负责巡逻的士兵都是大男人，虽说目的是防止黄巾贼的内应混进来，可若接受检查的人是女儿家，是否不太妥当？我知道现在人手不够，不如就让我去帮着检查吧？好歹……听上去像话一些。”

　　这红袍将军，便是奉旨来常山郡镇压起义军的公孙瓒，虽出身幽州豪族，生母却地位卑贱，能有今日多亏岳丈提携，他是个记恩的，投桃报李，对待妻子的态度是旁人拍马不及的好，幽州异族肆虐，公孙瓒不放心把她留在家乡，于是就带在身边，好歹有那么多人护着。

　　“不行，你现在身怀有孕，怎能接触危险！”
　　公孙瓒尽量放柔语气，神情依然坚决：“莫说是女子，就算是太后来了，本将军都照查不误！”

　　妇人深知他固执的性格，眉宇间的忧愁愈发深了些。
　　这样会出事的啊……

　　事实证明，果然出事了。

　　“搜身？”公孙音望着眼前慢慢围拢的军队，暗自警惕起来，“城门不是有守卫检查过了吗？”

　　一旦琴盒里的长刀被发现，她只能准备撕破脸了。

　　“就那群酒囊饭袋，能检查出个什么鸟来。”公孙瓒闻言不屑地笑了。

　　城门的守卫隶属当地太守，自然跟他麾下训练严格的士兵不能比。常山太守元衡多年手握大权惯了，素来独断专行，而新来这驻扎的公孙瓒又是个脾气暴躁的，自是摩擦颇多，双方军队虽处于同一阵营，共同抵御起义军，却到底不是一条心，互相排挤是常事。

　　公孙音指了指背后的琴盒，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矜傲的神情：“这把琴可贵了，你要是检查的时候弄坏了怎么办？”

　　骑在马上的公孙瓒居高临下，眯眼打量了她半晌，扯出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轻抬下巴，立即有小兵站出来跟她解释了一番。

　　大意就是，他们将军出行巡查是极其严格的，不配合的直接杀掉，弄坏东西概不负责。不管是男是女，至少衣服……是得去掉的，须得保证身上完全没有携带密信之类的东西。

　　也难怪将军夫人会担心出事，脱衣服检查什么的简直跟侮辱没两样，公孙瓒又是这副鼻孔看人的态度，要是没事发生都说不过去。

　　呵呵。

　　公孙音被气笑了，心知此事没法善了。

　　她的三观成长于一个武力为尊的世界，性格没长歪就不错了，真不能指望她脾气能有多好。

　　并且，由于成长环境的不同，比起这个世界的人，公孙音的行事相对而言还是要率性恣意一些的。很多时候，问题都可以用武力来解决。

　　——比如现在。

　　长刀出鞘。

　　“敌袭！有敌袭啊！快来人呐！”

　　“弟兄们救命啊！！！我要被她掀下城墙了！”
　　“蠢货！你趴下不就行了？……我去这人哪来的怎么这么凶残！”
　　“你才蠢货！趴下也没用啊，你们没看见城墙都快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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