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老师他作弊

　　“您好，请问是严律同学吗？”

　　“嗯，我是。”

　　严律侧着头，把手机夹在肩上，双手推着那辆仿佛从九十年代走出的老破自行车，慢慢走出巷口。

　　这‘老人家’似乎经不起路途遥远艰辛，只能让人搀扶着走完全程，若有人胆敢坐上去，怕是下一秒就要立刻散架了。

　　“我听说您家里最近因为一些事情比较缺钱，所以有件事情想与您商量一下。”

　　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自行车前轮被人为刹住，与地面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不用了，谢谢。”他看了眼那个尾号是4个8的手机号码，冷淡地拒绝道。

　　正准备挂断时，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又淡淡说道。

　　“白血病可是一种昂贵的病，你们家为了你母亲的病，已经向所有亲戚都借了一圈钱了吧，我劝严同学不妨听我讲完再做决定。”

　　严律双眉皱起，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笑笑，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我托了些老熟人将他送进全市最好的高中，可他却被分到了十八班，与他同班的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上个学期，他是倒数第一。”

　　听到【倒数第一】与【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这两个关键词，严律立刻从一千两百人中拎出了正确的名字。

　　说起来，他应该是十八班中最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谁带坏谁，真的不好说。

　　“他叫顾煜，你应该听说过。”

　　果然是他……

　　他将自行车靠在墙上，咣当一声，自行车像经历了八级大地震一般，车把重重地掉到了地上。

　　第一中学有谁会不知道顾煜吗？

　　答案是没有。

　　作为校草，他的颜值是连食堂打菜的大叔大妈们都肯定过的。

　　戴着厚重口罩的大妈们，隔着一层被油烟熏过的玻璃，都可以立刻辩识出他那鹤立鸡群的帅。

　　大妈们对待别人是随便随便铲个半勺，铲完后还得把原本就少得可怜的肉给颠掉。

　　而对待他则是‘釜底抽薪’般的满满一锅铲，再附加上怜爱的一句。

　　“还要再来一勺吗？”

　　女生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顾煜后援团的人数约等于全校女生总人数。

　　而男同学有时候也会感慨，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校草就挺好。

　　除了校草，这位帅得可以载入高中校史的顾煜同学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第一中学的校霸。

　　不过这位校霸脾气不太好，出了名的暴躁，每天都像个小刺猬般，动不动就咻一下亮出全身的刺，扎得人一身窟窿。

　　严律曾撞见顾校霸领着两名拉拉队成员——他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弟，单挑对面五位成名已久的所谓‘一中大佬’，最后全身而退，毫发无损，而那五位大佬当场就被送进了急救室。

　　自那战之后，一中再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顾校霸，在路上遇见时都毕恭毕敬地装着孙子，一声‘老大好’是最基本的问候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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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严律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波动来。

　　弯弯绕绕大半天，男人终于说到了正题。

　　“严同学，我知道你上学期的四次月考和期末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一定会被选拔进入你们的理科特优班，也就是一班。”

　　“我已经尽力了，却还是无法将他安排进一班，但我希望他身边能有个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在，去指引他走回正确的方向。”

　　“所以我想请你转到十八班，成为他的同桌，帮我照顾下他的学习，报酬是一千块钱一天，如果他成绩有起色，进步一名，我会给您一百块。”

　　他的手猛然攥紧，又慢慢松开。

　　“不用了，谢谢。”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五个字，然后立刻挂断电话。

　　不过片刻，手机又开始嗡嗡振动，他本不想理会，却发现来电显示着‘全世界最美丽的妈妈’。

　　“妈，怎么了？”他的语气温柔了许多，原本紧皱着的眉也缓和下来，“药吃了吗。”

　　“小律，这几个周末你先住在宿舍好吗，不要回家。”电话那头声音疲倦，似被艰难的生活磨灭了所有希望。

　　“是那群人又来催债了吗。”严律声音瞬间冰冷下来。

　　“小律，你不要多问，家里的事我会解决的，你只要好好学习就好了……”

　　“还差多少钱？”

　　“小律这些事情不用你管……”

　　“他那二十万的赌债，现在滚到多少万了。”

　　对话那头的女人轻声啜泣起来，“四十多万了…好了，不说了，小律你快去上课吧。”

　　电话被挂断，严律却还维持着听电话的状态，他倚着墙，垂着眼睑，眼神沉郁。

　　四十多万的赌债……为了治母亲的病，他们家已经卖了唯一的一套房，现在还剩下什么呢？

　　他觉得命运不是假模假样地扼住他的咽喉，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掐死他，他死撑着最后一口气，只不过是骨子里有那一分傲劲不允许他说【我放弃】罢了。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刚才尾号为4个8的电话号码，他的手指在‘挂断’键上停留了半晌，最终却还是接通了电话。

　　这回男人没有再废话，直接开出条件。

　　“四十六万的赌债，还有你母亲的药钱、住院费、化疗费、手术费，算下来至少也要一百来万，只要你答应这件事情，我可以立刻帮你还上。”

　　“严同学，考虑一下吧。”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对面的中年男人都以为他挂断了电话，“严同学，还在吗？”

　　十八班……十八班是什么龙潭虎穴，难道就转不得吗，尊严又几斤几两，会重过母亲的命吗？
　　他轻轻嗤笑一声，嘲笑自己的轻易妥协。

　　“在的，我答应你的条件。”

　　因为有事情沉甸甸地悬在心上，所以严律一路上散发着种‘生人勿近’的阴郁气息，头顶上空好似有乌云密布，整个人都被一种可怕的低气压所笼罩着。

　　拐进上学路上一个必经的小巷口时，他发现这狭隘的小巷中居然有两拨人在进行互殴前的放狠话环节，眼看着就要过渡到接下来的混战环节。

　　小巷偏僻逼仄，没有摄像头，附近没有巡警，实为打架互殴的上好选择。

　　但如果不从这条巷子中走，而是选择绕路的话，要多花上整整四十分钟。

　　严律的心情顿时更加糟糕了。

　　他出现地太过突兀，又顶着一张‘谁都别理我不然我揍死他’的面瘫脸，对面的混混便自然而然地把他划拨到【敌人】那一列，叫嚷道。

　　“顾煜，这便是你的帮手啊！哈哈哈他开的这是什么破车，从博物馆骑来的吗？”

　　严律微咪起眼，危险地盯住那挑衅的混混，打量了下对面的【彩虹混混组合】。

　　街角Tony老师做的时尚非主流发型，挑染齐全了彩虹七色，左青‘虫’右白‘狗’的一百块廉价纹身，还有勒出肥肉轮廓的黑色紧身衣。

　　辣眼睛，还有点反胃。

　　【彩虹混混组合】共十一个人，足够组成一个足球队，个个拎着半米长的钢管，凶神恶煞到可以挂在门上辟邪。

　　而他们的对手是…严律往旁扫了一眼，哦，一个势单力薄的可怜小黑帽。

　　传说中的顾煜大佬，他未来的雇主。

　　这位大佬很是嚣张，阴天戴着嘻哈风黑帽，上面串了几个暗银色的钢圈，手上还随意地拿着一把收拢好的深黑色大伞，看上去像是要给对面上祭一般。

　　他嘴角天生微微上扬，即便是怒时面上也有三分笑意，眉眼狭长，回眸时甚至有点撩人，好看得像是千年的公狐狸修成了精。

　　顾煜漫不经心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怔了片刻，像是惊讶，又像是不安，他很快便恢复如初，懒洋洋地转身，双手叉着口袋。

　　“不关这废柴的事情。”

　　严律瞬间打消了路见不平就打110的想法，漠然地心想随着这装逼大佬自生自灭去吧，或许最后的仁慈是帮他打个120。

　　对面为首那人没有管严律，他阴沉着脸，手中钢管拖在地上，划拉出刺耳声音。

　　“小白脸，你很有种嘛，敢抢我们老大的女人！”

　　顾煜无所谓地耸耸肩，嘲讽地一笑。

　　“是她倒贴上来的，她硬塞给我的八张房卡我都快递回给你们大哥了。”

　　哦，这还是晚八点黄金狗血伦理言情档。

　　“我操/你妈！”那个人眼睛都红了，“你敢污蔑我们大嫂？！”

　　“噢，你们家大嫂是共享的吗？”顾煜挑挑眉，“还是你们家大哥海纳百川？”

　　“我操！！！”

　　对面武装不良分子群情激愤，应援似地胡乱挥舞着手中的钢管，但翻来覆去就是苍白的一句‘我操’，骂不出顾煜大佬这种不带脏字却直戳痛点的高级花样。

　　再看顾煜，他掏出手机，打开播放了一首孙燕姿的《绿光》。

　　欢快的背景音乐‘翻越过前面山顶和层层白云，绿光在哪里’立时响起，随后就是鬼畜过的重复版‘绿光在哪里’。

　　如果那人是一个气球，严律估计他已经快要被气地原地自爆了。

　　顾煜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广播腔字正腔圆地念道。

　　“给你们家大哥点上一首《绿光》，祝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早日拥有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这一系列找死操作简直让人窒息，他觉得对面这十一个人如果不把这窜得快要上天的小黑帽给揍到进重症监护室，今天这段经历怕是要刻在他们的人生耻辱柱上了。

　　那人果然忍无可忍，狠狠一挥手中钢管，疯了般嘶声吼道

　　“草草草草！兄弟们上啊，揍死这个王八羔子！”

　　然后他又指向严律，“还有那个，顾煜那么护着他，一看就是一伙的，别放过他！”

　　严律：……？

　　呵，脑子不好就算了，眼神也不好，顾煜护着他？这人是从什么刁钻角度观察得出的？

　　“说了不要带上他，显得我2对11欺负人一样。”顾煜面色一沉，笑意全然消失不见。

　　不让他掺合进来的心意他领了，这种过分嚣张的说法严律不接受。

　　严律‘呵’了一声，硬生生拽下刚装上去的车把，扫视了一圈被他唬住的彩虹混混组合，视线最终停留在顾煜脸上。

　　“不要说什么2V11了，直接1V12吧。”

　　清扫掉这些挡路的垃圾，他就可以顺利上学了。

　　“你……”顾煜欲言又止，最终别扭地冷哼一声，“…呆在一旁，别碍我的事。”

　　随即他砰的一声张开大伞，抽出伞骨里面所藏的钢棒，活动了下筋骨，薄唇轻吐出几个字，“一起上吧。”

　　对面群魔乱舞似地冲了过来，顾煜大佬气场全开，像满级的大boss面对着一群叽叽喳喳乱叫着的小怪，轻轻松松KO全场。

　　他抓住最靠近一人的手腕，往外一扭，那人的尖叫声瞬间飚高了好几个度，他再顺势一摔，那人便重重跌落在地，最后顾煜还不忘贴心地补上一脚，确保那人短时间失去战斗力。

　　这种打法实在是阴，皮外伤看着也就是一些小剐蹭，血痕都没有多少道，实际上真正的伤全在内头，不休养个十天半月根本好不起来。

　　严律冷眼旁观，看到骂他的自行车是从博物馆骑出来的人冲过来时，他冷不丁抡起车把，哐当一下把他砸晕了。

　　顾煜又愣了片刻，误以为严律在帮他守着后背，于是吹了一声口哨，“多谢了。”

　　严律面无表情，懒得解释这并不美丽的误会。

　　十分钟后，全场站立着的只剩下顾煜和严律两人，打到一半被吓怂的早跑了，负伤躺在地上的则被认输的给拖走了。

　　除了严律抡车把打晕的那个以外，其他全是顾煜一人搞定的。

　　正当严律要推着自行车离开时，顾煜长腿一跨，懒洋洋地坐在自行车上，一副‘我就勉为其难地报答一下你的过路之恩’的欠揍模样。

　　“喂，你救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

　　“让一让，谢谢。”

　　他哐当一声装回车把，直视着‘鸠占鹊巢’的顾煜，用眼神示意他该滚哪滚哪，别挡着他的道。

　　“你先说说你想要什么报答。”

　　顾煜大长腿一伸，半个过道都被他霸占了，自己那破自行车还在他屁股下苦苦支撑着。

　　“我想要你……”

　　他顿了片刻，随着暧昧的言语，他罕见地勾唇，微微一笑。

　　顾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越发有侵略性，甚至像狼盯准了猎物般。

　　这勾唇颇有烽火戏诸侯的祸国倾城风骨，然而严律下一刻便冷冷地收回了笑，抬脚就是一个快准狠的飞踹，丝毫没有防备的顾煜硬是被他这一脚给踹到了墙角。

　　严律练过好几年散打，这一脚的分量被他拿捏得正好，既不会踹伤人，又可以给顾煜一个教训。

　　顾煜反应极快，顺着严律那一脚直接退到了墙角，除了白衬衫上那个清晰的43码鞋印，一点伤也没有受。

　　严律踩上自行车，唇边刚那昙花一现般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补充完冷酷的后半句，“…滚得越远越好。”

　　“草。”看着严律远去的身影，顾煜轻骂一句，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心情颇好地哼起歌来，拎上一旁空荡荡的书包，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擦干净衣服上的鞋印，就这样慢悠悠地上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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