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女

　　周围的空气依旧寂静。

　　听着哥哥严肃的问话，戚小小略微斟酌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眨了眨漆黑黑的眼睛，顿了顿，然后目光真诚的道：“其实，这是个意外……”

　　戚雨辰看着她：“意外？”尾音上调。

　　“是的，意外。”戚小小顶着一张稚嫩无邪的脸，强调性的点点头，如此回道。

　　“什么意外？”

　　“就是去同学家一趟，发现那里死人了。”女生说的很是简单，以最简单的话说出了，基本剧情具全的内容。

　　而说全部实情，那是不可能的。

　　说，哦，你妹妹是个神棍，接了桩生意去捉鬼，然后有人被鬼害死了，然后报警接着被请进警局。

　　先不说这个说法现不现实，要真解释，那势必要将她在本人从头到尾都扒一遍。

　　比如，他妹妹怎么变成捉鬼的？

　　比如，她是怎么会这些东西的？

　　如果这样，那事情就着实变得有些麻烦了。

　　所以若非必要，她不会让她的这个哥哥与她的另一个身份有过多的牵扯。

　　在这中间，这相当于两个世界，她以女儿、妹妹、学生为身份的普通人是一个世界，她以捉鬼人、道女的身份存在又是另一个世界，这中间有一条界线。

　　除非对方和苏白迟南一样已经真实接触了邪祟鬼魅之事。

　　况且，对方不比其他人，别人于她毫无干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没必要解释，但对方是有牵扯的，是她‘这一世’的家人。

　　一旦解释起来，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了。

　　同样，她也不会与一般俗事有太多牵扯。

　　她会出手帮这一辈子的父母化解两次死劫，但不会去插手对方的人生。

　　她如果要以一种更适合的说法来说的话，那她就是一个过客。

　　他们是她某一个时间段停住的点，她却不是停留在这个时间点的人，他们会随着时间而逝去，她不会。

　　如果遇到不可为的时候。

　　如果真有那种时候，她便不再是对方的妹妹家人，而那时，也差不多是他们作为家人一场缘分结束的时候。

　　她的这个哥哥，便相当于这‘这辈子’这世上她唯一还有牵连着的一条线。

　　而这条线随时可断，也可以一直连到他们死去。没断，她会跟他们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老去‘死’去；断了，她就彻底的变回那个于世间毫无牵扯，不知来历，不知年岁，活了许久许久的行人。

　　虽然隐去了大部分情况，又格外添加了东西，但这确实还算真实的真话和回答。

　　但这同样不妨碍这个信息的爆炸性。

　　“死人？”戚雨辰听到这个回答再次愣住。

　　“是，因为在现场，所以才被带去做了笔录。”

　　“是命案？”戚雨辰几乎已经确定的口气问。

　　只有命案，才不允许泄露信息。

　　戚小小点点头。

　　空气安静半响。

　　“你怎么就跑去人家家里，牵扯进命案去了？！”哥哥突然站起来吼道。

　　戚小小无奈的摊摊手：“我又不知道他们家会死人！”

　　戚小小这样回话的样子有点让戚雨辰懵，毕竟在他眼里，戚小小一直是个内向的妹妹，不善交流、甚至有点孤僻。

　　但对方此刻的轻描淡写还略带吐槽性质的一句话，忽然就让戚雨辰以往对于戚小小的形象动摇了一下。

　　不过这么一下，两人的关系倒是好像无形中拉近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总隔着一层，连话都找不到说的，总算是有了一点兄妹的样子。

　　戚雨辰重新坐了下来，目光复杂的看了戚小小一眼，又问，“你是去了谁家里，这么大晚上的，是那两个男生？”既然去同学家里，总得有个同学，她这个去同学家里的客人都被请回了警察局做笔录，那那个同学应该也在现场，然后被请去警局。

　　他记得，进警局的时候，看到了两个男生，就坐在戚小小和那位何先生的不远处，看上去与他妹妹年龄也相当，并且其中一个时不时的看向他妹妹的方向。

　　果然，他妹继续点了点头。

　　于是，戚雨辰又立刻问道：“大晚上的你跑到男生家里去干什么？而且那个时候你还是在上晚自习。”看着她，忽然又叫道，“不对，你翘课去男生家里！”这一句声音就猛的拔高了一些。

　　“这也是个意外。”戚小小微抬着头看对方，继续着意外论。

　　戚雨辰怀疑的看着她，但不知道想到什么，还是没有继续深度探问。

　　“那你，和那个案子确没什么关系吧！”尽管知道他妹不可能和什么命案有关系，戚雨辰还是确定般的问道。

　　戚小小：“没。”

　　“行，那就行。”剩下的，戚雨辰也就没再多问。

　　已经将近10:00了，戚雨辰没有打算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麻烦。

　　而这地方虽然没怎么住过，但这里还是备有他的房间，今天晚上，他便干脆留了下来。

　　更何况出了这种事，他也不放心离开。

　　然后便早早洗漱睡下。

　　……

　　凌晨四点左右时，戚小小从浅眠的睡梦中醒来，模向枕头边上。

　　黑暗中，手机不停的亮着屏幕震动。

　　拿起来看了看，是何大叔的电话。

　　划开屏幕，放到耳边，然后听电话那头的说道：“戚小姐，那位照顾迟小姐的第一位阿姨失踪了。”

　　“……”戚小小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没有停顿，继续说这次过去后遇到打听到的事情。

　　大概情况是这样的——

　　自那位赵阿姨自半个月前从医院出来，回到回老家没两天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头，没出来过。平时儿子媳妇儿叫她也像没听一样，只是叫吃饭的时候会偶尔应一声，让人把饭放在门口，说话的声音也让人觉得浑浑噩噩的。

　　还把窗子大门封的死死的，像不见光的老鼠一样。

　　而她儿子媳妇儿都是老实人，没办法，怎么叫都无果后，也不晓得怎么办，就只好每一天把饭菜端在那赵阿姨门前，然后每次去收碗的时候，发现都差不多吃了一些，也就没有管太多。

　　当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吃的，反正其儿子儿媳妇从来没发现她出来过。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天。

　　直到三天前……

　　他们村里有一个辈份很高的老人家从他们门前走过时，忽然停了往他们房子看了一眼，可能是看他们家某几扇门窗钉得严严实实太过奇怪，也可能是年纪大了总看的多了，有些经验，或是有一点这方面的本事，又或着这些原因都有，就问了一句，你们家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

　　因为问话的是村里辈分很高的老人，那夫妻俩似乎有些预感，也觉得这个事情奇怪，就如实相告了。

　　结果一回，那老人就脸色一变，说他们家应该是惹上脏东西了，最好赶紧来找人看一看。

　　那对儿子儿媳妇自然便就想到了这些日子那赵阿姨的怪异举动，就请了一个附近的神婆破门而入，结果一撞开门，就听赵阿姨极其惊恐的尖叫一声，蒙着被单跑出去消失在身后的老林不见了。

　　“不见了？”

　　“是啊，戚小姐，连夜打听完这些事之后，我就去找了那个什么神婆，想看看情况，就问那神婆，陈阿姨是不是真的遇到脏东西了，但那神婆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根本就是假把式，一直神神叨叨没个重点，倒要去了我不少钱，所以也没问得这么清楚。”

　　“而迟董事长那边，因为死人了，还牵扯到了他的儿子迟南，倒是越来越相信这个事情，但同样也施加很多压力，希望我们能尽快解决这个事情，说如果解决不了的话，他可能就要质疑戚小姐的能力换人了，不过同时还把酬金翻了两番。”

　　“哦，还搞恩威并施……”听到这里戚小小总算出了句话，幽幽的接道，然后扒拉过旁边的熊娃娃，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淡淡的说道，“那你可以跟他说，换人我不介意。”

　　这句话并没有威胁的意思，而是实事求是的说这句话。

　　只要那人有能力处理这档子事儿。

　　近百年的老鬼，怨气生的那么大，前前后后害了足足几十条性命，前人用手段都没压得住，哪里是个普通道士或大师能够对付得了的。

　　更别说现在这个传承尽失，根本没啥正经道士的现代社会。

　　何羡之听她那么一说，立刻道：“别呀，戚小姐，迟董事长的话是不好听了一些，但上位者都是这个调调嘛，而且好歹也是人命关天的事啊。”

　　戚小小回道：“何大叔，你放心，我没有甩手不干的意思。只是按照迟董事长的话给出回应而已。”

　　至于人命？

　　女生于黑暗中眨了眨眼睛。

　　人命这个东西，她似乎从来就没有在乎过。

　　愿意与人为善和自身的善是完全两个概念。

　　换句话说，在戚小小眼里，任何东西都是被漠视的，只是后天被教养的很好而已，掩盖了这种漠视，因为她的很多行为上，还是善的。

　　这种漠视，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漠视，而是她的眼里没有这些东西的概念。

　　没有善与恶，没有对与错……

　　她甚至可以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去任意的掠夺他人的生命。

　　戚小小是安静和善的，也是危险的，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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