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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赵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明明早上才跟季钰分开,还不到一天呢,说叙旧吧,在船上就叙完了,季钰的方方面面都被她娘打听完了,她现在连白鹿书院日常的菜色都一清二楚,可要是不说什么,她来干嘛呢......
对啊,她来干嘛呢?
还没等她想清楚,季钰先开口了:“这里凉,先进去再说,”说罢,他便走回了小书房里。
赵蓁乖乖的跟在他身后,绞尽脑汁的想着一会儿该说些什么。
小书房里放着一张红木桌案,一把太师椅,桌案上摆着五弦琴,笔墨纸砚等物,正中间还放着写了半页的宣纸,一支狼毫笔,笔尖的墨还未干。桌案后面是成套的红木架子,上面摆满了书。书房中间还摆着一张小圆桌,圆桌上放着青瓷茶具。
季钰给赵蓁倒了杯茶:“母亲请太医院配的麦芽茶,”他脾胃不好,平日里季二太太都不许他多喝别的茶,怕败了胃口,麦芽茶能消食和胃,他喝了好些年了。
虽然消食只是个借口,赵蓁还是接了过来,季钰是为了她好嘛,怎么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呢。
“嗯,好喝,”赵蓁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太医院的方子,就是比外头的喝着爽口。”
季钰默默地又倒了一杯:“我这里还有很多,你拿些回去喝。”
“好呀,”赵蓁忽然发现,她其实用不着想借口,以前季钰也是这样,从来不问她为什么来找他,也不会说什么男女大防的话。
好些年没回来了,小书房里有了不小的变化,书架子上的书都不是从前的,赵蓁看了看,随手拿了本《梦溪笔谈》,对季钰道:“梦溪先生的大作,我也有,可惜不全,只有《笔谈》和《补笔谈》,没有最后一卷,”说来有些遗憾,赵蓁找遍了全杭州城也没找到《续笔谈》。
“你拿回去看吧,”季钰走到书架面前,拿出最后一卷给她。
赵蓁欢欢喜喜的接了:“我找不到的时候就想着你肯定有,果然没让我失望嘛,”她和季钰最早就是跟着季老太爷启蒙的,所学所见都受了老太爷的影响,她喜欢的,自然也是季钰喜欢的。
“梦溪先生博学善文,于天文、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无所不通,”季钰淡淡笑道:“先生眼界之开阔,心胸之宽广,令人为之叹服。”
九品中正制改成了科举制之后,读书人们学的都是四书五经,作的都是八股文章,甚少有人钻研杂学,如沈梦溪这样精通所有学问的人,着实是凤毛麟角。
赵蓁爱这些,季钰又何尝不是。
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但她们一直都知道,天底下再没有人比对方更懂自己,赵蓁一个眼神,季钰便能明白她的意图,反过来也是如此,季钰不用开口,赵蓁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六年离别,不改初心。
赵蓁原本那一点点没由来的不安彻底消失,长大后的季钰,一如她想象中那个清俊温雅的少年。
赵蓁不知道的是,此刻她撑着脸,专注的看着季钰的模样,让季钰有多么的紧张又愉悦。
她的眼睛,比醴泉山上的清泉还要澄澈......季钰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满脑子都是赵蓁,小时候恣意霸道的赵蓁,重逢时稍显拘谨的赵蓁,船上那个对他无微不至的赵蓁,还有现在,眼里只有他的赵蓁。
季钰知道,他的阿蓁对他的心思还不是他所期望的,但他不急,阿蓁是上天为他而造的,专属于他的,即便她现在尚未开窍,但终有一日,阿蓁的心,会与他一样。
“季钰,季钰,”赵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季钰的眼神温柔而隐忍,赵蓁怔了怔......总觉得季钰好像还是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没什么,在想春闱。”
赵蓁拍手道:“对啊,三月就春闱了,你准备好了没有啊?”季钰还没说话,她又道:“看我说的什么话,季小二可是跟我一样厉害的人,区区春闱而已,只要你想,哪怕状元也不在话下。”
季钰失笑:“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春闱之时,天下才子齐聚,我不过才读了几年的书,如何敢说大话?”
“对于常人来说,用功固然是读书之道,但对于得天独厚的人来说,只一年便抵得上常人十年,”赵蓁伸出手比了比,认真道:“灵气,乃是横亘在天才与凡人之间的天堑。”
季钰是不世出的天才,这是毋庸置疑的,虽然历朝历代都不乏泯然众人的天才,但那绝对不是季钰,季钰有天赋,更有不亚于常人的努力。
倘若他不能金榜题名,赵蓁不信这世上还有公道。
季钰却没说话,眼里隐藏着深深的遗憾,阿蓁的灵气不比他少,却囿于女子之身,无法一展所长。
从前他不懂祖父和父亲为何总是叹息,今日他明白了。
“阿蓁......”季钰神情落寞,他的阿蓁本应该更耀眼才对。
“季小二,你现在的样子,好像被抢了白玉糕一样,”赵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啦,知道你们这些人都讲究,不爱听别人夸你,我不夸就是了,反正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季钰无奈的笑笑:“名声之流,于我无益。”
盛名太过,反受其累。
赵蓁点点头:“我心里有数,你放心,我不会在外人面前说的,就是他们要夸你,我还要帮你谦虚呢。”
季钰无语,她怕是忘了上回跟艄公说的那些话了。
凡是赵蓁不想记住的,她就能忘得干干净净,所以她一点都不心虚。
“话又说回来,你谦虚的太过了,人家反倒要说你虚伪,”赵蓁装模作样的愁道:“哎呀,这可怎么办,人家赞你,你认了吧,难免被人说轻狂,不认吧,人家背后又是一套说辞,横竖都是你的不是,谁叫你就是比别人好呢?”
季钰彻底说不出什么了,长大后的阿蓁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赵蓁拍着他的肩膀,笃定道:“庸人的闲言碎语永远都说不完,你无需放在心上,他们愿意说就说好了,千百年之后,他们只会是地下的一一抔黄土,而你,会成为史书上的传奇。”
季钰心头一震,胸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感觉。
“季钰,我早就说过,你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好。”
赵蓁从小就这样说季钰,听过的人都一笑置之,小孩子的童言童语而已,没人会放在心上,就连季钰也是如此,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原来阿蓁并不只是随口说说,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他。
这样的阿蓁,让他怎么舍得放手呢。
在临溪院坐了半个时辰,赵蓁心满意足了,准备打道回府,季钰说要送她,被她拒绝了,来的时候就没惊动别人,回去自然也要悄悄的,不然不就白翻墙了么。
赵蓁不许季钰出门,还把门给关上了。
在这种小事上头,季钰历来是拗不过她的,只能打开窗户的看着她爬上墙头。
赵蓁没立刻翻出去,而是回过头来,指着天上的月亮道:“季钰你瞧,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一轮明月挂在夜空之中,皎洁的月光撒在临溪院里,映着墙下点点腊梅上。赵蓁坐在墙头,季钰站在窗内,喃喃道:
“嗯,好看。”
赵蓁笑的开心:“我走了,你快回去吧,早些歇息啊。”说完,一个翻身消失在季钰的视线里。
季钰站在窗前,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
冬葵守在院子外头,赵蓁翻墙进来的地方,等了好半天终于等到自家姑娘,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不容易啊,她家姑娘还知道出来啊,再不出来,她就要冻成冰坨子了啊。
赵蓁奇怪的看她两眼:“你怎么了?”
冬葵擦擦眼泪:“没事,奴婢就是太开心了。”
“行了,别开心了,回去了,”赵蓁可不关心冬葵开心什么,反正她也开心过了。
主仆二人悄咪咪的来,又悄咪咪的回去,甭管暗地里有多少人知道她们的行踪,反正明面上只有守门婆子知道她来过季家。
赵蓁对此很是满意,殊不知,该知道的几乎都已经知道了,她娘正在跟她爹抱怨呢。
“四丫头这也太不矜持了,哪有姑娘家去找小子的,还是这乌漆嘛黑的时候,叫人家知道了,不知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赵适安抚道:“且不说咱们两家早有婚约,单是夫人治家的本事,也不能叫这事儿传到外头去不是,”季家的规矩比他们家还严,二太太手段高超,更不会叫人坏了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儿的名声。
“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总归是不太舒畅。”
赵适笑道:“夫人切莫如此,你以为咱们四丫头是剃头的挑子,其实不然,”钰哥儿的心思藏得虽好,却不是无迹可寻,他们是过来人,哪里能不知道两个孩子眼下是什么情形。
一个动了心,另一个却还懵懂不知,受罪的,自然是先动心的那个了。
柏氏心情好了些,这倒也是,她家四丫头就是个傻的,不定什么时候才开窍呢,且等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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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两个痴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vivi”小可爱的地雷,么么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