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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吴不知并没有把林深要来赔罪的约定记挂在心头,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想一出是一出,转头就把他们这种微不足道的平头老百姓忘得一干二净。
虽然没有记挂林深,但是冰糖葫芦龙须酥,烧鸡烤鸡叫花鸡……却让吴不知做梦都惦记着。
一想到烧鸡十里飘香的味道,他的心里头就跟猫抓似的,还有那爽滑弹牙的肉质,让口水不由得从嘴巴里溢出来。
吴不知对林深再次拜访不抱希望,但他又打脸般的日日去破庙,接连三日,从日出等到日落。
可他终究没等到林深。
馋虫抓肝挠肺,身心饱受折磨,何况身后还有十几张嘴巴等着呢。
也怪他自己海口夸得太早,说要让孩子们吃肉,如今承诺迟迟不兑现,孩子们眼巴巴盼着。
这些孩子平日里没什么吃食,好不容易有顿好的自然日思夜想。
可是,林深出尔反尔,放了吴不知的鸽子,还放了破庙了十几张嘴巴的鸽子。
第四日,吴不知终是等不下去了,叫了阿水、猴子和冬瓜,一起去西边山上。
阿水和吴不知从小一起长大,记忆里的阿水总是屁颠屁颠跟在他的身后,在他闯祸惹事后挺身而出,与困境斗智斗勇。
至于猴子和冬瓜,是这座破庙里年纪最大的孤儿。
他俩是在街上讨饭遇上吴不知的,因为吴不知心软,每次都经不住讨要,时常把荷包掏空,所以就被猴子和冬瓜赖上了。
然而这一赖就被赖到了破庙,吴不知才知晓这么多孤儿的存在。
翻过西边山坡,山脚下有家养鸡大户。
时常听人吹捧养鸡户做的生意做得多大,几乎承包整个金玉城各大酒楼的鸡肉供应。
吴不知一向信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虽然他不是个君子,且自认为是个市井混混,但生而为人,总该信守诺言。既然跟小孩儿们说了要吃肉,那就得让他们吃上肉。
于是,吴不知就打起了那个养鸡大户的主意。
既是养鸡大户,少上一两只鸡,一时半会儿应该察觉不到。
再说了,那养鸡大户的婆娘是个跋扈又小气的性子。平白无故药死了附近农户的狗,还把自家的鸡放到别人家的菜地里。
既然老天没来得及惩罚这个恶婆娘,那他就先替天行道。
吴不知一面计划如何偷鸡,一面往阿水怀里塞了两个麻袋。
猴子和冬瓜瞧见阿水怀里的俩麻袋,咽了口唾沫,心头又喜又忧。
喜的是今晚有鸡吃了,忧的也是今晚有鸡吃了。
两麻袋的鸡啊,那得多少只呀?
一行四人,急急忙忙往西山赶。
吴不知去往西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深后脚风风火火的来了。
林小爷大摇大摆的摇着折扇走前面带路,身后跟着七八个家丁,家丁一人拎着俩食盒,照他们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来看,食盒的分量应当不轻。
破庙门口,几个丫头玩跳房子玩的专心,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
林深自认为潇洒的站定在她们面前,扇子一收,眉毛一挑,说:“叫你们吴哥哥出来吃鸡了。”颇有一副豪气冲天的土大款风度。
丫头们停了动作,这才抬头看人。
不知是谁突然骂了句:“哼,大骗子。”声音不大,脆生生的。
林深闻言,俯身看去,上回那个用石子砸他的丫头片子就站在他的脚边,正用鄙夷的眼神望着他。
“说了你还不信,真给你们带鸡了,你看看,烧鸡烤鸡叫花鸡,还有好多好吃的。”林深从家丁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打开给小丫看。
可小丫看到整盒的吃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深莫名其妙又手足无措,一边拿袖子给小丫擦眼泪,一边又急切的哄:“哎呀,你别哭啊,你哭什么呀,不就是些吃的吗?没必要高兴得哭成这样吧。”
“你就是个大骗子,”小丫哭着挥开他的手,“吴哥哥说你要给我们带吃的,可我们等了你好多天都没见到你……吴哥哥现在已经去西边山上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林深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前几天有事耽误了。”
“不,我要吴哥哥,我就要吴哥哥,你去给我找回来。”
林深:“我……”
小丫哭得更大声了。
林深颇为无奈,只能妥协,“好好好,我去给你找回来。”
“没事跑西边山坡干嘛啊,放羊吗?”林深嘟嘟囔囔的抱怨,又不得不按“吩咐”行事。
在翻越西边山坡的路上,林小爷踢着石子,有些郁闷的想:“想当年小爷也是叱咤沙场的一条好汉,马革裹尸司空见惯,怎么今儿个就败在一个小女孩的眼泪上了。”
盛夏刚过,正是初秋,日头不及前些日子那么热烈,但晒起人来依旧一点都不含糊,好在西山的植被还算茂密,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稀稀落落的光斑。
偶尔一阵凉风吹来,树叶哗啦啦的响,地上的光斑也随之变换着不同的形状。
林深擦了擦额头的汗,叉腰站在迎风口,风吹起他的鬓发,衣袍也随之起舞。
他在西边山坡上约摸晃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找到吴不知,或许他俩错过了也未可知,林深正准备原路返回,一个身影在山脚下的林子里一晃而过。
那个身影单薄,从身形上看,跟吴不知有八九分像。
林深悄悄走近了些,那蹲在树上的人,骨架小小的,皮肤白白的,不是吴不知是谁?
吴不知玩捉迷藏呢?
不知他胆子如何,不如吓他一吓。?
林深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时,控制不住的窃喜了一番。
蹲在树上的人的确是吴不知,可从林深的角度只看到蹲在树上的吴不知,看不到树下啄米的鸡。
吴不知一边盯着鸡,一边留意着身边的动静,只觉得一股凉风刮过脸颊,回头一看,一张大脸陡然出现在眼前。
做偷鸡摸狗的事本来就心惊胆战,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吴不知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尖叫出声,脚下一滑,堪堪向下摔去。
林深眼疾手快抓住他,还好有惊无险,两人都松了口气,然而……
林深飞身上树时哪能考虑到脚底下的树枝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吴不知刚站稳,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那根就手腕粗细的树枝断成两截,两人都往下摔去。
群鸡狂叫。
吴不知四仰八叉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什么东西兜头砸来,他被砸得七荤八素,不知道是耳鸣还是什么,只觉得周围嗡嗡作响。
回过神来,眼前漆黑的一片。
密密麻麻的马蜂在眼前攒动,吴不知抱头大叫:“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你,你捅什么不好,偏偏捅了马蜂窝!”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屋子里奔出四条大狼狗。
前有马蜂后有狼狗。
林深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拽了吴不知一把,语气不善:“走啊,等着被狗咬吗。”
“要不是你,我早就逮到鸡了,哪还沦落到被马蜂蛰,还被狗追的地步。”
吴不知一边赶马蜂,一边被林深拖着走。
林深狠狠瞪一眼吴不知,好心好意送东西赔礼道歉,还讨不到一个好。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本想发作,可这样的情况不适合吵架,他把话咽回肚子里,过会再收拾吴不知这个臭小子。
吴不知十分没有眼力见的继续骂骂咧咧:“你不是不来吗,今天又来干什么,死骗子!”
“我们一群人眼巴巴的等你这么些天,眼看着不用靠你也能吃顿好的,结果呢,你不来倒好,你一来,我到嘴的鸡飞了,现在还得从狗嘴里逃命……”
林深没被人这样数落过,西山又不是他甘愿来的,是小丫哭着求他来的。
现在狗没追上来,马蜂也散了些,林深心底里积攒的怨气再压不了,拖着吴不知的手一松,怒气冲冲的说:“我前几天有事情耽误了。”
吴不知全靠着林深手上的力才得以站稳,他一松手,整个人以狗啃泥的姿势投入大地的怀抱。
吴不知四仰八叉趴在地上,“林深……你欺人太甚!”
林深自知这下遭了,明明是来赔礼道歉的,却把事情越弄越糟,他懊恼的扶额,想去拉吴不知起来,可见他趴在地上的姿势实在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林深犹豫之际,吴不知从地上爬起来,半张脸都是灰,他一张脸一半黑一半白。
林深:“你……”
“你什么你,给我滚下去。”
林深还没有“你”完,吴不知一脚踹他屁股上。
慌乱之际,他俩一路东逃西窜,竟窜到了西山脚下的琉璃河。
此时两人正站在横跨琉璃河的一座风雨桥上。
林深根本不料吴不知会来这一招,正中屁股的一脚力道不大,却将始料不及的他踢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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