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寻花

　　往后的日子里，燕雪臣就上午到镖局学武，用过午膳以后习字看书。
　　这小呆子在习武方面还真的很有天赋，才不过一个月，便学得有模有样，几个镖局的师父都对他交口称赞，连一向沉木寡言的陆柒都在谢寻枫面前夸他：“这小子天赋与当年的云书几乎不相上下，加上又勤奋肯吃苦，将来必定是把好手。不过……”
　　谢寻枫疑道：“不过什么？”
　　陆柒道：“我总觉得，他的身手不像是一般习武的人，普通的招式在一般习武者手里只是打人用的，多少都带着些花架子，但到他手里却直截了当击中要害，似是杀招。”
　　“杀招？”谢寻枫惊奇，“难道是从前有人教过他？”
　　陆柒低头沉吟：“若真是从前的师父教的，那么这位师父，不是杀手，就是行伍中人。”
　　听到他这么说，谢寻枫不敢不信，但是她实在不愿相信燕雪臣会与杀手之类扯上关系……
　　“姑娘先别担心，我看他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平日里习武对练与人相处都很和气，想必师从的不是喜好杀戮之人。”陆柒看她神情，便出言安慰，“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去查探一下。”
　　谢寻枫蹙眉思索良久，叹息一声：“并非我不相信他，实在是……罢了，你帮我把司马掌柜叫来吧。”
　　陆柒应声去了，不多时，来了一位年轻男子，约莫三十余岁，身量不高，瘦瘦的，貌不惊人，好像把他往人群中一丢，就如水入江河一样再认不出来的，这便是千金赌坊的掌柜司马八达。
　　——他本不叫这个名字，看到书中说，三国时期河内名门司马家兄弟八人，皆有大才，因字中俱有“达”字，被人合称作“司马八达”，他笑道，我也复姓司马，且我一人兼有他们八人的才能，我何不自名为司马八达呢？
　　司马八达悄没声地进了屋，微笑着行礼：“姑娘叫我来有何吩咐？”
　　谢寻枫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他：“司马掌柜，我想请您帮我查一个人。”

　　午时三刻，谢寻枫照常带了些糕点去镖局接燕雪臣，走到校场外，便听得里面传来争吵声，准确地说，是单方面的叫嚣声。
　　“你不就是谢姑娘养的小白脸么，在床上把她伺候好就行，练武练这么好有什么用啊，怎么，还想以后跟我们抢饭碗？喂，跟你说话呢！”
　　“这小子一直就没开过口，莫不是哑巴吧。”
　　“切，管他是不是哑巴。小子，我可告诉你，这次选的镖师名额一定是我的，你敢跟我抢风头，我让你好看！”
　　“老大别生气，咱吃饭去。”
　　“哼，走！”
　　谢寻枫听得直皱眉头，这些小子，不过是园里管事的不知哪门子的远方亲戚，让他们进镖局，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陆云书这家伙，一定又偷跑去找木瑾了，也不管管他们。
　　正想着，燕雪臣从门里出来了，一抬头看见谢寻枫提着个食盒皱着眉头站在门口，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你都听到了？”
　　谢寻枫被他这委屈又害怕的小模样逗笑了，伸手捏他脸颊：“听到了，又不是你的错，怕什么。”
　　燕雪臣小心翼翼：“我……我怕你生气。”
　　谢寻枫笑道：“我听你被他们那样说，还没担心你生气呢，你倒先担心起我来了。”
　　燕雪臣乖巧摇头：“你不生气，我就不生气。”
　　“不过他们也没说错，你就是我养的，额，你这脸实在不够白，算不上小白脸，勉强算个小黑脸吧。”谢寻枫扑哧一笑，打开食盒，“喏，早上新做的白糖糕，趁热吃。”
　　燕雪臣看着她笑得并不是假装出来的，这才放下心来，拈起一块吧唧吧唧吃起来。
　　两个人往思归楼走去，谢寻枫想了想方才听到的那些混账话，心中生了一计。

　　午膳后，燕雪臣照例在谢寻枫房里练字，谢寻枫搬了张软塌在书桌边上，捡了账本细细地看，时不时纠正一下小呆子写得不好的字。
　　这小子，习武是把好手，可这写字……实在是没有天赋，都练了这么久，还是歪七扭八，谢寻枫看着无奈得很，想劝他算了不学这个了，又被他坚定认真的眼神看得给把话咽了回去。
　　得，自己整出来的事情，自己负责到底，既然当初说了要教他练字，自己这个师父就要耐心当下去，更何况学生还没放弃，便只好又手把手地、一字一句地教他。
　　练过的纸，谢寻枫都给他收到了一个大木箱子里，说是攒着拿来给垂涎楼烧火，燕雪臣吓得赶忙护住，抱起箱子就要搬到自己房里去。
　　谢寻枫哭笑不得地拦住他：“好了好了，跟你说笑呢，你这点纸拿来生火怕是一锅饭都烧不熟。”
　　燕雪臣这才放下箱子，低着头揉了半天衣角，低声道：“有你写的字，不能烧。”
　　谢寻枫闻言愣了一下，片刻，伸手揉他耳朵，笑道：“我写的又不是名家真传，有什么不能烧的，不都是些废纸么。”
　　小呆子头一抬，提高嗓门:“就是不能！”
　　不知怎的，谢寻枫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发紧，胸膛中似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时间有许多话想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微微笑道：“好。”

　　当晚谢寻枫叫了陆柒一家人来一起吃饭，席间同陆柒和陆云书说了自己的想法。
　　“擂台？”陆云书听完，略有些惊讶。
　　谢寻枫点头：“嗯，我想着正好镖局里新招了这么些小子，咱们园里也有不少习武的，搞个擂台热闹热闹。”
　　“嘿好呀，有热闹看，我最喜欢了！”木瑾笑得开心。
　　谢寻枫白她一眼，陆云书给她夹了只虾：“好了你赶快吃饭吧，全桌就属你吃得最慢。”木瑾嘟起嘴，不情不愿地剥虾去了。
　　陆娇娘笑道：“既然是办擂台，那要定个规矩，再定些赏赐。”
　　“赏赐我来出，规矩就拜托陆伯和云书了。”谢寻枫喝了口汤，今日做的是河鲜汤，鲫鱼、白虾和蛤蜊，再加上火腿和咸肉，掺了牛乳，炖得奶白奶白的。
　　陆云书提议：“我想着这参赛的武艺也有高低，若是我跟一个初学的小子对垒，倒显得我胜之不武，不如分作几组，以甲乙丙来分，习武时间长、武艺娴熟的，报名甲组，依次排下，这样可好？”
　　陆柒没说话，只点点头表示赞同，谢寻枫抚掌笑道：“云书这个法子好，那赏赐也相应的分作几组吧，我想着这些习武的人，珍珠玛瑙拿着用处也不大，我就准备银子，到时候胜者想要些什么，自己拿了银子去买就是。”
　　“如此甚好。”

　　晚膳毕，陆柒一家子回去了，木瑾先上楼去忙活了，谢寻枫引着燕雪臣出了思归楼，往侧边花园里溜达：“我方才说的，你都听到了？我知道你被他们那样说，心里是不开心的，但是若是我帮你出头，他们也只是勉强看在了我的份上，心里怕还是不服你的。所以，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光明正大地打他们一顿，好好出出气，好不好？”
　　燕雪臣点头。
　　谢寻枫又道：“你的武艺，打那几个小子是没问题的，但是云书和陆伯这类学了数十年武的老手，你还是别去掺和了，只管打你自己的，知道么？”
　　再点头：“嗯。”
　　谢寻枫：“这是给你自己，也算是给我出这口气，但是打的时候也别下死手，意思意思就行，知道不？”
　　“知道了。”
　　谢寻枫侧回头看他：“对了，到时候赢了，想要什么奖励啊？”
　　燕雪臣没回话，显得有些迟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
　　女子却笑得自信傲然：“我相信，我的人绝不会输给他们的。”
　　“嗯！”燕雪臣重重点头，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期待，“那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嗯哼，只要我给的起。但前提是你要能赢啊，所以这几天好好练，知道了没。”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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