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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家里多了两个外人,叶炜就不再每日朝外跑,而是呆在家里守着。他现在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教会琦菲念各种事,偶尔也监督她蹲马步。她还年幼,这些事对她而言辛苦是辛苦了些,在武侠世界里却都是必须的。
家里两个人倒是都醒了,不过一个人非常知趣,在叶炜活动的时候不怎么露面,另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受了很大打击,不言不语,连饭都不怎么吃。幸好他不抗拒吃药,不然叶炜就要怀疑自己救了一个傻子了。
叶炜看两人都还算安分,便抽了个时间去后山打探情况。柳夕所说的那个草丛中还有些血迹,不仔细找却看不出来。至于她所说的那几个人也没了踪影,不知是去了其它地方还是另有打算。
叶炜仔细翻了一遍,最后找到了一只小绣鞋和一个绣着红莲的荷包,不知是哪家人掉的。他拿起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路,只好郁闷地丢回去,一无所获地下了山。
回去的路上又有些胸闷,叶炜停下来喘喘气,最后郁闷地透过手看了眼头顶的大太阳:“人老了,连太阳都晒不得了,唉……”
满怀惆怅地下了山,一进院子,意外地发现大家都在。
红玉搬了个凳子和柳夕一起做绣活,雇来帮忙的小勺陪着逐渐淘气的琦菲折腾老梨树,连唐无乐都难得挪了位置在院子里晒太阳。
一见他回来了,红玉有些局促地站起来看着他,唐无乐更是偏过头,一幅睡着了的样子。
叶炜:……
他做错了什么?!!!
别看唐无乐这么嫌弃他,到了傍晚还是得靠叶炜把他扶进去。叶炜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小心地撑着他的胳膊帮他走路。
“小心点,你五脏六腑受过伤,可不能再伤到。”
唐无乐咬牙切齿:“我知道。”
叶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好好养伤吧。”
说完他便准备离开,不想背后唐无乐居然闷闷地说了声:“小丫头的天资不错。”
那是当然,叶炜洋洋得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红玉的伤势轻些,几日便痊愈得差不多。等她恢复了一大半,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柳夕提出辞行。
柳夕:“多住些日子吧,把伤养好。”
红玉只腼腆地笑:“这些日子已经叨扰许多,怎好继续麻烦下去。”
柳夕忙道:“不麻烦。”
不过终究主人难敌有去意的客人,对方执意要走,柳夕也只好收拾些细碎之物给她。
“这些都是我们的心意,带上吧。”
红玉感激不尽,“多谢嫂子,嫂子一家的情谊,红玉铭记于心。”
柳夕将东西递给她,笑着道:“我们帮你都是出于道义,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路上小心啊。”
等送走了红玉,柳夕一回头,就瞧见叶炜拿着张纸条在阳光下神色难辨。
“怎么了?”
叶炜努努嘴,“那位也走了。”
柳夕吃了一惊,“他伤才好一些吧?”
叶炜低声道:“是啊。”
不过人家喜欢逞强他们也管不着,叶炜久久看着手上的那两个字,好像看见一个人在前方放肆地笑着,嘴里嚷道:走啦!
风吹过,刮走了这张纸。叶炜静驻许久后终于露出了笑意,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唐无乐嘛!
之前消沉得让他以为自己救错人了。
笑着笑着又神情又有些狰狞起来,他现在非常肯定,之前戏弄他的那个唐门,就是唐无乐!
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和唐无乐绝对风水犯冲!
“一时都走了,我这饭做给谁吃呢?”柳夕看了眼厨房的炊烟,郁闷地叹声气。
叶炜:“我吃!吃不完晚上就做蛋炒饭。”
柳夕闻言沉思,“夫君所说可是苜蓿饭?”
“呃,大致是,不过我们得拿鸡蛋炒饭,这样孩子爱吃。”叶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的连自己都信了。
他只是一时嘴快,毕竟剩饭做蛋炒饭已经成了习惯。
柳夕闻言笑了,“你总这么宠琦菲,现在连吃食都帮她想到了,宠坏了怎么办啊?”
叶炜不以为然,“宠不坏的,放心吧,女孩就要娇养嘛。”
柳夕娇嗔道:“那也不该事事都应了她。”
叶炜:“好,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等等……你手怎么了?”
“什么?”
叶炜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仔细瞧了瞧,有些心疼地道:“怎么这么多红痕?”
柳夕眼神漂移,顾左右而言他:“快晌午了,我们去准备吃饭吧。”
“诶?”叶炜没注意,一下子就被她挣脱。他看着直直朝厨房走去的柳夕,忍不住蹙眉。柳夕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吃过饭,叶炜照例去小憩一会。他这些日子都闲在家里,时日难待,便学会了昏昏欲睡,靠睡眠打发时间。
乡下无事时最是悠闲,像叶炜这种不干农活的懒汉就更加悠闲了。叶炜敢说,他绝对是村里所有人的艳羡对象。不用干活还有一个漂亮温柔的老婆,这是神仙过的日子吧!
此时此刻,活神仙就在犯困了。
柳夕替他理了理被单,琦菲穿着薄纱做成的睡衣躺在床里侧,小脚丫还踹在叶炜肚子上,偏偏叶炜也肯容忍她。看得柳夕一阵好笑,轻轻把琦菲的小脚丫拿远了些,自己则走到一边拿起了针线。
到半下午,叶炜撑着昏沉的头起身,便见屋里只剩下他和琦菲,不见了柳夕的身影。
出去院子里一看,背篼也不见了。叶炜若有所思,去到村头小勺家把她叫出来去看着琦菲,自己则沿着小路朝后山走去。
后山少有人去,路也非常陡。好在就那么一条小路,叶炜绕着它慢慢上山,倒不怕走错了路。
山不算高,上面种满了斑竹和柏树。不过却没什么人打理,柏树肆意伸展身姿,高可蔽日。小路边全是杂草,时不时可见荆棘刺丛,可见这一片的荒凉。
走了许久都未曾见到柳夕,叶炜疑惑地四处看看,从他这儿已经可以看见山顶,柳夕却在哪里呢?
就这一条路,他应该不会和柳夕错过才对。叶炜一边细思一边朝前走,如果不曾在路边发现,那夕儿去的就是那些杂草丛生的地方了。
叶炜极目远眺,许久后,他捏紧垂在身侧的手,默不作声地继续朝前走。
临近夏日有些闷热,不过后山里却十分阴凉。柳夕小心地拨开刺丛,镰刀拦住了大部分,却仍有些枝条拦不住,直直地对着她打过来。另一只手这时就派上了用场,在尖锐的刺扎过来之前,她稳稳地伸出手按住它们,有惊无险地走到草丛的中间,拿出个小锄头开始翻找。
等她挖了不少根茎状的植物丢进背篼里,这一块的土都被她翻的差不多了。她才直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朝另一个角落走去。
今日不知为何,比寻常憋闷了些。柳夕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奇怪地往天上看了看。
依旧是密密麻麻的枝叶,天被树枝布下的天罗地网遮着,看不大清楚。柳夕只能透过缝隙简单看看,仅是如此,也足够她变了脸色。
乌云密布,要下雨了!果不其然,她才收拾好东西,便有几滴水落在她脸上。不算多,大部分都被树枝先行挡住。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柳夕慌乱地开始下山,家里衣服还没收呢!
等她走到半山腰,雨势渐渐大起来。下山的路变得泥泞,柳夕咬咬牙,用上轻功,小心地朝山下奔走。
雨珠滴滴落在身上,发上。衣服被浸湿,发尾上也开始凝聚起水珠。雨幕中的一切皆是雾蒙蒙的,唯有树木和青竹被雨水一冲,洗尽了尘土,绿意盎然,在雨水中惬意极了。
柳夕已经能听到村里忙活的声音,有忙着喊回家收衣服的,有奔走相告互相打招呼的,也有吆喝着去堵鱼塘的。更多的还是雨珠打落在树叶上、滴落在泥土中时造成的敲击声,仿若最原始的牛皮大鼓被敲响,声音厚重却也响亮。
听见这些声音,便离下山不远了。柳夕脸上一喜,突然,她慢慢停了下来。发上的水又滴落在她脸上,模糊了视线。仿若做了一场梦,在她迷蒙的视线中,有一个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静静地立在雨幕中。她眨了眨眼,睁着明亮的眼睛,惊讶却欣喜地朝他看去。
她觉得自己的眼神一定灼热的惊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潮澎湃过。上一次这般激动,还是结婚的那一天晚上。只是那时也不像这般,那会儿心中除了开心还有忐忑顾虑,现在却满心满眼都是喜悦。
她小跑到身边,雨又挡住了视线,她也不在意,就这么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叶炜直接把手上的蓑衣给她披上,接着是斗笠。做完这些,他才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水。
“接你回家,走吧。”
“家里的衣服……”
叶炜看着路,沉稳地道:“我出来前让小勺收了。”
那就好,柳夕放了心,一不留神手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大掌中。
她手上还有泥土呢!
“我手上很脏……”
叶炜拉着她,温柔却不容拒绝地道:“路上滑,拉着的话不容易摔倒。”
柳夕于是只好随他而去,脸上微红地被他一路牵着回了家。
小勺和琦菲都站在台阶边欣喜地接着雨水玩,瞧见他们回来了,琦菲脸上一喜,还没来得及呼喊,突然脸色一变把手藏到身后去。
小勺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立马乖巧地看着他们,“我去把热水端过来。”
叶炜点点头,转身帮柳夕解下斗笠和蓑衣,让她赶紧去换衣服。自己则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偷偷打量他脸色的琦菲。
琦菲怯怯地伸出手。
叶炜重重地在她掌心打了一下,然后帮她把衣袖挽起来。
“以前就教过你,不准玩水,你还小,玩水总把衣服打湿。谁来给你换衣服?生病了怎么办?我们家这么穷,爹爹都没有活做,你生病了,就只有哭咯!”
琦菲扁着嘴,要哭不哭:“娘亲换衣服,不生病病。”
“那也不行。”叶炜捏了捏她的脸,自己也赶紧把湿淋淋的蓑衣脱下来。“你娘亲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呢,你得照顾你娘才对。”
是这样的吗?琦菲愣愣地看着他,小脑瓜都被绕迷糊了。
柳夕已经用热水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叶炜进去的时候,她正拿着一张帕子仔细地擦着头发。
瞧见叶炜手中的背篼,她脸色一变,唯唯诺诺地道:“这个……”
叶炜点点头,“我知道,九節菖蒲。晚上是不是要炖鸡汤呢?”
“啊……是。”
叶炜于是拿着它们进厨房,小心地收拾了。最后看着一根根干干净净的粗壮根茎,眼眶酸涩。
他何德何能,让柳夕为他费这么多心思。
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把泥土冲得一干二净就停了下来。院子里积了一些小水洼,走路的时候需要看着地面,偶尔还要小心蹦几下。柳夕摸着半干的头发,哼着小调走进厨房。
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叶炜抬头的时候笑了笑,看她挽起袖子,便道:“小勺回去了?”
“婶子一个人在家里挺孤单的,我瞧着没什么事,便让她回去了。”
“身子怎么样?有没有着凉?”
柳夕微红着脸:“我是习武之人,淋一些雨不碍事的。”
叶炜坚持地摸了摸她额头,见没有升温才放心地说:“还好没事,就算身子骨不弱,也不该掉以轻心。”
“真生病了,我和琦菲都会难过的。”
柳夕说不过他,只好赶紧求饶:“好了好了,我来做晚饭。”
叶炜:“我帮你烧火。”
柳夕推了推他,“哪里用得着,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带着琦菲去堂屋吧。对了,床头有一双鞋,是我新做的,你拿去试试,看合不合脚。”
叶炜微微惊讶,“你什么时候做的?”
柳夕低头淘米,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瞧得见红润的耳朵,“这你就别管了,快去试吧。”
叶炜兴致勃勃地应了声,“哎,我这就去。”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柳夕就分外无语地发现叶炜脚上还蹬着新鞋子,她还有最后几针没缝完呢!
叶炜心虚地缩了缩脚:“是……是吗?我以为做好了,我这就脱下来!”
说完身子一闪就去了屋内,柳夕喊他都来不及。不过夫君这么喜欢她做的鞋,她心中也忍不住偷偷欢喜起来。
叶炜很快就出来了,背着手,穿着旧鞋子,走出了官老爷八面威风的样子。
琦菲瞧见了,下意识地就咯咯笑了起来。小手学着他往后背,被柳夕打了一下手才不情不愿放好,还情不自禁对着柳夕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柳夕怪他:“好端端地做这些动作做甚?教坏孩子。”
叶炜闻言也跟着瞪了琦菲一眼,转头笑眯眯地道:“你看这是什么?”
从背后掏出来的手上,静静地放着一根木头做好的簪子。
“木簪?……好精细的纹路!”柳夕把它拿在手里端详,“你什么时候买的?师傅刀工不错啊,上面雕的梨花栩栩如生,顶上镶嵌的珠子瞧着也不是凡品。”
“娘子有眼光!”叶炜伸出他的大拇指,“是不是很喜欢?”
柳夕点点头,又专注地打量了一阵,突然就抬高了下巴好笑地看着叶炜:“是夫君的手笔吧?”
叶炜措手不及,“什么?”
柳夕无奈地看向他,“这簪子由梨木雕成,且木质不错,是上了百年的梨木。我们院子里就有一颗呢!”
叶炜不服气,“木头是院子里的,就不许我请人雕吗?”
柳夕轻轻把簪子插在发上,眼角余光只瞥得见一个角,却已经心满意足。“怎么样?好看吗?”
叶炜一时失了声,刚才的所有在乎一瞬间都失去了意义。
“怎么不说话?难道,不好看?”柳夕蹙眉,刚刚的自信慢慢收敛回去,心情渐渐忐忑起来。
一只冰凉的指尖突然摸上了她的眉心,叶炜看着她清丽的脸,只觉得这梨木簪子送对了,很适合她。
仿若梨花仙子一样,纯白无暇,温婉秀丽,眉目入画,和他心里想的一个样。
他轻声笑起来,“不,很适合你。是娘子太美了,我被晃得失了神。”
柳夕一只手还按在簪子上,另一只手就忙着把叶炜的手打掉。不知为何,当指尖轻轻抚上来的时候,她心也跟着颤动了一瞬。
“油嘴滑舌,我吃饭了。”
叶炜委屈,“说真话也不信。”
柳夕咬着筷子瞪他,“汤都冷了。”
等叶炜坐下,她才悄悄弯了嘴,借着碗的遮挡偷偷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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