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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捉虫
柳夕收拾好以后，就写了封信打算寄去藏剑。还未真正离开一天，她就开始思念被留在藏剑的女儿，也就，更加想念在外漂泊的夫君。
最令她难以接受的，不是这数月来发生在他身边的艰险，而是所有发生在叶炜身边的一切，她都没能参与进去。
他真的做到了大部分人想做到并所敬佩的事，可是这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吗？柳夕把信装进信封，抬手擦掉眼角的泪。
明明她的心也会痛啊，也会因为这些不得不去面对的一切而感到绝望，可她又得强迫自己坚强一点，因为她就像一条垂在悬崖边上不堪重负的藤蔓，如果她垮了，所有挂在她身上的人就都完了。
她必须接受这一切，并跨开步子，勇敢地朝前走去。
因为还有人在前方等她。
依旧是那个河边，叶炜穿着一身青衫，直挺挺地站在院子里。昨夜下了场大雨，此刻院子里充斥着雨后的清爽潮湿，有些地方潮湿泥泞，对爱干净的女孩子来说显得不太友好。
夜雨小心地避开那些积水，凑到站在门口的人身边，“秉昱，你在看什么啊？”
叶炜依旧看着前方，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芦苇和波涛汹涌的河水，之前还掩映在芦苇丛中，经过一晚的大雨，这条河就迫不及待地显露了它的真面目。
“我在看河。”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东往西来，亘古不变。”
夜雨从他身边探出头去看，此刻水位高涨，看着便觉得深不可测，扑起的水花又张牙舞爪，好像要把人吞噬进去。
她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嘀咕道：“看来昨晚的雨是有点大，我光记着打雷了······”
她直接一床被子蒙住头过了一晚上，看着这条河才发觉昨晚下了一场难得的大雨。
“我们去吃饭吧？然后就可以去镇上租一辆马车，启程去秦岭。”她扳着手指计划着，又小心翼翼地询问叶炜的意见。
叶炜嗯了声，朝着夜雨摊开手：“给你的。”
夜雨看着他手中的钱袋，一时有些不敢去接。秉昱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好了？！都开始替她着想了，不枉她做了那么多天的噩梦啊！
想了想她还是收了下来，有了这笔额外资金她就可以把路上安排得舒适一点，秉昱看起来实在太瘦了，脸上却非常突兀地肿上一大片，偶尔她会突然被吓住，接着又有点心疼。这种情绪都压住了她本身对他的害怕，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得更多。
一顿饭的功夫转瞬即逝，一行四人启程去镇上。老爷子担着一个扁挑，一端挂着他捕的鱼，另一端放着一把重秤。小孩在他身后，背着他们中午的口粮。老人还想分给他们一些，被夜雨拒绝了。
知道他们不好过，她还偷偷往小孩的背篼里塞了一些银钱，只不过他一到镇上就溜走了——看这孩子爱玩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这笔钱。
老头有些无奈：“这孩子，我还想叫他带你们去租马车呢。”
叶炜摇摇头，“无妨，他喜欢听评书，任他去吧。”
这种小事他们自己也能解决的。
他笑了笑：“我倒觉得他像小鱼儿。”
不是河里的，而是岸上的，好像是一个人。他忍不住蹙眉，自己又冒出了莫名其妙的想法。
老头含笑摇摇头，恨铁不成钢：“这孩子贪玩啊。”
语气中满满的宠溺。
叶炜同他告别，说来也巧，马车离茶馆很近，那孩子瞧见了他们，远远地朝他们招手。
“叶大哥，叶姐姐~”他小跑过来，眼神却留恋在茶馆里，分明舍不得离开。
夜雨取笑他：“小家伙，听什么呢？这么着迷？”
他脸上都是兴奋带起的绯红：“听他们讲到大恶人叶炜助纣为虐，为害百姓。”
他握紧拳头，脸上一片愤慨，又带着些许爽快：“幸好他现在声名狼藉，大快人心。”
夜雨脸上满满的错愕：“你们！”
叶炜突然叫她：“走了。”
他先上了马车，一进去就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夜雨哼了一声，“你回去听你的评书吧！”
孩子这次没有急不可待，而是看着他们离开，走了好远，声音还在那儿回响：“一路顺风呀！”
马车摇摇晃晃，把夜雨的脾气都晃没了。气一消，心中就只剩下局促。
她打量叶炜的脸色：“秉昱······”
她想说你别放在心上，至少，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在她的每一个梦里，他都化身梦魇，浑身鲜血，手执长剑。她无数次害怕过，担心那把沾满了鲜血的剑会朝她挥来，可是始终没有。
他虽然性子冷淡，心却很软。
而真正清醒过来后，她才发现从始至终，那些地狱一般的场景一直都只是她的梦魇。
心里偶尔会有些生气他们对她做这么过分的事，害的她天天做噩梦。可是她又丝毫不敢对着他发脾气，那丝害怕好似刻在了骨子里。
秉昱他可能永远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胆子生他的气吧。
“叫我三哥吧。”
“啊？”
他闭着眼，脸上看起来有些虚弱，透着不健康的青黑：“别叫秉昱了，有点烦。”
夜雨一时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幸好叶炜闭着眼。她愣在那儿，好半天，才低低地应了声。
带着习以为常的谨小慎微和一丝暗藏的兴奋。
去秦岭的路上很顺利，没遇上什么坏天气，也没碰上话本中的土匪拦路的情节。夜雨一路保持着愉快的心情，没有红衣教的烦心事，叶炜的毒没有发作，发热也控制住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她还是不怎么敢叫他三哥，比秉昱还要难以叫出口，大多数时候，她都选择略去称呼，或者用一个他代替。
此刻，她就领着一个女子，一路穿过花海，朝他暂住的小屋走去。
“我想你可能见不到他，他足不出户，整日整日地昏睡。他不常见外人，也不怎么说话。可能在你们看来，他会有点怪——我听好些人这么说过他，不过他实际上是一个好人，虽然性子冷淡了点吧······”
“但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努力为他说好话，因为这是来到万花谷以后，第一个除了大夫，愿意踏足这里的人。
一个故人。
她一路都在不着痕迹地偷看她，女子很好看，梳着夫人间流行的发髻，姿容秀丽，就是不怎么笑。她绷着脸，虽然即使她极力隐藏，她也能看出她眉间暗藏的紧张和悲伤。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巧了，她要见的人也是。夜雨开始有点担心他们的见面，这样两个瞧着就热情不起来的人，见了面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还有，她说是他的故人，具体又是指什么呢？朋友？姊妹？还是妻子？
“他病得这么严重么？”
对这件事夜雨很乐观，虽然情况看起来还是很糟糕吧，但至少在朝好的方面发展。
“我觉得还好，比之前好多了。”
闻言，柳夕心下稍微宽慰。她感激地看着夜雨：“谢谢你陪在他身边。”
让他在绝境中，好歹还能看着点亮光。
夜雨摸摸脸，确定在发烫了。她红着脸，努力让自己的话看起来很平静：“我也没做什么——总之，他就在前面，你去碰碰运气吧！”
说完，她晕乎乎地走了。最近好多人夸她呀，其实，她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好。主要是离开他，她也没地方可去呀。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柳夕想着，快步朝角落里的小院走去。
明明只有短短一截小路，她却好似走了十几年时光。等到门前，她小心地屏住气，手指曲起，郑重又期待地放在门上。
一下，两下······她感觉这一刻的自己急切得像个疯子，幸好只敲了三下，门就开了。
他扶着门，身上是肉眼可见的清瘦，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上有些青紫的痕迹。
她和他一门之隔！
这是几个月来，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来不及多想，她一见到他便是满满的心疼：“你怎么这样了？”
叶炜脸上还挂着被吵到的不耐烦，“你是？”
他说到一半顿住，仔细地看起了眼前的人：“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很难描述柳夕此刻的心情，之前的兴奋还没褪去，又因为他的话蒙上一层凉意。她守着这次难得的再见——他把它变成了初见。
她哽咽着，明明该说的话，想说的话堵满了一肚子，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此刻心中还有欢愉，却转瞬间染上了难过。又高兴，又绝望。
叶炜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你——你别哭啊！你一哭——”
他死死盯着她，捂着头，喘着气说：“你一哭，我头也跟着要裂开了。”
可是她怎么能不哭呢？柳夕死死捂住嘴，她是那么想念他！
可她连一句话都不敢跟他说，一个笑容都无法透露给他。
她想和他说的，一个字都不能和他说，她不想说的，一句一句地浮现在脑海。
她放下手，将眼泪擦去，好像这样就还能掩耳盗铃地笑一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我只是听说这里有个病得很重的病人······”
她偏开头，“你要是实在疼的厉害，就进去休息吧。别想了，这本来就是初见。”
这是他们的第三次初见。
叶炜痛得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了，脸上全是汗，眼睛血红。可他还是死死盯着她，不舍得离开。她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见鬼的初见！这种话鬼都不会信！
他是忘了，可是他没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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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章想开始甜的，然鹅，并木有······
老实说我也想甜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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