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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树林间，落在梦中人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臂上。地上的人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睁开来一双雾蒙蒙的眼珠子。
叶炜伸手尝试接住阳光，手完全冰凉，在阳光的照拂下却感觉很舒服。嗓子一阵干痛，他连咳都不敢咳一声，拿过唐无乐留下来的水袋就直接大口喝起来。润过喉后他到处看看，决定还是先顺着小河走，先去到有人烟的地方。
万幸这个树林不大，他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着了河边杂乱分布的几间小屋子，掩藏在芦苇的深处，从叶炜这个高度去看，只看得到屋顶的尖尖角。
河边的芦苇丛里荡开了波浪一般的纹路，叶炜拨开到他腰部的芦苇，忽而警觉地停了下来。
前方的芦苇也荡开一层层涟漪，叶炜拿紧了剑，小心拨开面前的芦苇。
虽说这里偏僻，唐无乐应该也把跟着他的人解决了，但一切都有个万一。
浓密的芦苇丛里居然什么都没有，叶炜下意识皱了眉，不应该啊。刚才没风，那芦苇的动静只能是人弄出来的。
他留了个心眼，眼睛看了看前方的屋顶，继续朝前方走去。
走了几步，耳中忽而听到了一声短而急促的气音，他偏头想了想，嘴角一勾，右手一抛，左手在身后接过剑，翻过一个剑花，轻松扫开了左侧的一大片芦苇。
一个小不点闭着眼睛跪倒在芦苇丛里：“啊!大侠饶命！”
没想到是个小孩子，叶炜被他的小动作逗的一乐，“起来吧，别扑在地上，我的剑连你的背都没扫到呢！”
小孩迟疑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泥土糊花了的小脸，“被大侠你的剑扫到了，我还能有命吗！”
叶炜来了兴趣，他低下头，和小孩大眼对小眼。“看到没，我这是剑鞘。”
噌的一声，雪白的长剑出鞘。
“咳，这才是剑身，被这个刺了，才会死人。咳咳，不过，也不排除有人内力高强，这种人摘花飞叶都可伤人，所以……”他捂住嘴，又闷声咳嗽一阵后才接着道：“即使剑不出鞘也能杀死人。”
小孩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叶炜看着他呆呆愣愣的样子心情都好了些。可惜他身体情况未明，不然他说不定能起兴教上几招。
小孩还在那儿扯着芦苇比划摘花飞叶皆可伤人，眼中满是神往。结果不小心撞上了叶炜手中的剑，芦苇瞬间从中折成两半，一半留在小孩手上，一半却慢悠悠飘落尘土。小孩张大了嘴巴，后怕地缩小身子，拘谨地看着叶炜。
叶炜收剑回鞘，忍不住又闷声咳了几声。他这身子又是中毒又是发烧，也不知道好不好得了了。
不过，能找到万花的神医应该就能医好。等治好了病，他就去寻找自己的记忆和那些被自己忘记了的羁绊。
“叔叔，你看起来也不像大侠啊？”
叶炜停下了咳嗽，倒也不恼，就那么含笑看着他，“怎么说？”
小孩站起来隔着距离围着他转了转，“你身子太弱了，像个书生，不像个江湖人。我时常偷溜去听评书，那些在坐的人都是虎背熊腰，威风的不得了。你这么病弱，看起来连我爷爷都打不过。”
小孩说完顾忌地看了看叶炜的脸色，随时准备开溜。
叶炜看出他是怕自己手中那把剑，一边失笑一边把把它收起来。
“你家长辈呢？”
“我爷爷在打渔呢。”
叶炜惊讶地看了眼天色，晨光熹微，东方泛白，这个点老人家就起来忙活了吗？
“烦请你带我去找他，我有事想问。”
大抵是一番交流拉近了距离，小孩皱着眉思索半天，还是答应了他。
“好吧，我带你去家里等，爷爷快回来了。不过，你找我爷爷什么事啊？”
叶炜拉住他，让他停下来洗把脸。自己则避重就轻答道：“问路，也想借个宝地休息一会。”
小孩点了下头，他把脸洗干净了，露出一张依旧黑乎乎的小脸来。叶炜还没来得及笑，就听到小孩道：“叔叔，你也洗洗吧。”
叶炜摇摇头，他发烧了，可不敢随便洗冷水脸。
“我就不用了。”
小孩蹦蹦跳跳朝前走，手一下一下拨着芦苇，闻言他停了下来，奇怪地看向叶炜。
“可是你脸上有好多脏东西啊。黑乎乎的，可吓人了!”
“怎么会？”叶炜没听懂他为什么说，没洗脸而已，至于这么夸张吗？等他狐疑地跑到溪边在水里照了照，借着模糊的倒影一看，他的脸上好像还真有一点古怪。
他慢慢抚上脸，摸到了硬邦邦的脸颊，脸上却一点触感都没有。之前他还以为是发烧的缘故，如今看来应当不是。
“你……你怎么了？”小孩惊疑地看着他。他看过许多人，也从叶炜突然失落的目光中，看出他脸上的那些黑印子和自己脸上的泥截然不同。
“你别想不开啊！”
叶炜惆怅地看向他，有些没精打采。任谁突然毁容了，也会接受不了，更何况他之前还是一个大帅哥。
“我没事，先去找你爷爷吧！”
得赶紧找到老爷子，问个路然后去秦岭解毒要紧！
想是这样想的，然而他没想到才走了没几步，头又昏沉起来，带着他已经十分熟悉的晕眩。
他内心绝望：日!这都晕第几次了？！
——
叶炜发现自己在一条小路上，天很黑，周围也很潮湿，呼吸一口都是泥土和水混杂在一起形成的腥味。
他沉默了一会，有些想回头。
前方隐隐约约有一个小院落，是附近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叶炜本不欲去探寻，但架不住耳朵尖，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一些莫名熟悉的声音。
“夫君——这根簪子——爹爹，糖葫芦！——路上滑，我牵着你走……”
谁？你们是谁？他捂着头，拼命朝小院落赶去！瞧见他，里面的人似乎受到了惊吓，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跑。
等等，别走啊！他有些着急，下意识就想用轻功，身体却轻飘飘的难以着力。
“别走!”他猛地惊醒，脸上是争先恐后往下淌的汗珠。
“秉昱，你怎么了？”
熟悉的称呼唤回了叶炜，他下意识去摸身边的剑，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来，自己不在荻花宫了。
“你怎么在这儿？”他看向夜雨，这丫头差点没把他吓死。
夜雨端着一碗药，微颤着手递给他，“你着凉了，先喝药吧。”
叶炜沉默地看着她，用行动表示，她不说出一个所以然来，这药他是不会喝的。
夜雨舔了舔干燥的唇，“我……我失职了，怕受惩罚……”
她似乎也知道这样不能说服叶炜，低头沮丧地看着药，“我是孤儿……除了跟着你，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药拿来。”
“啊？！”
叶炜不耐烦地道：“我死了你就开心了？”
“没有！”她浑身一个机灵，连忙把药递给叶炜。看着他头也不皱地一口喝完，不、不苦吗？
“哥哥，姐姐，水烧好了！”
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张黑乎乎的脸蛋出现在后面，上面还有些灰印，不知道又在哪里沾上的。
叶炜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哥哥？姐姐？”
小孩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变成黑红的样子，看来，他还记得到之前自己叫叔叔的场景。
叶炜突然又开始咳嗽，嘴角的笑意慢慢隐了下去。夜雨赶紧给他拍背，等小孩走了，才局促地道：“我跟他们说，我是你妹妹……”
叶炜嗯了声，疲惫地闭上眼睛。
“那个老人说，给你烧点水，让你擦下身子。”夜雨谨慎地看着他，小心拿起身边一套青色衣裳，“我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
这次她很细心，特意选了又便宜又舒适的棉布做的衣裳，不是绸的。
叶炜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普通棉布长裙，白蓝相间的搭配清新活泼又不怎么惹眼。没想到这丫头还有点江湖阅历。
“去订辆马车。”
“啊？”
叶炜拿起衣裳，撑着酸软的身体下床。他试探地往前走几步，没一会就能扶着墙自己走稳。夜雨来不及高兴，就见他小声又无奈地道：“我快撑不住了。”
这语气实在太过心酸，夜雨眼眶一红，连忙应了声，低头从他身边绕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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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叶炜是真的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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