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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叶炜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离开，他不敢拦，甚至连挽救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今夜，他看见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柳夕，可是，他怎么能忍心责问她一句呢？
清晨的第一缕雾气被阳光拂散的时候，一身黄杉的下人打着哈欠推开山庄的大门。绿草如茵，清风徐来，正是清晨好时候。
只是门前立着一个人让他愣了愣，熟悉的相貌让他一瞬间惊叫出声：“三庄主？”
来者正是叶炜，胡子拉碴，眼帘半阖，透露出一丝疲惫。只见他胡乱点了下头，有些局促地看着山庄的大门。
门童试探地看着他：“三庄主可是有事？”
叶炜点了下头：“二哥可在？”
“二庄主昨日出门查账去了，倒是大庄主正在庄中。”门童恭敬地答道，小心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叶炜的神色。
眉心深锁，神情困顿，看来三庄主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叶炜几乎想就此离开，可脚又挪不开。他脚在地上艰难地摩擦着，明明内心在叫嚣着离开，身子却动不了。
穿越之后一直顺风顺水，这还是他第一次陷入难以动弹的泥潭之中。
许久后，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带我去见大哥吧。”
不管如何，琦菲是要救的，所以前方哪怕有再多艰难险阻，他也得学着去克服。
藏剑地处南方，一年四季难以有太多的变化。风景如昔，才衬出物是人非。
可也有人执着地守护着心中的天地，不曾离开，不曾转移。叶炜在守卫的带领下朝内院走去，相似的路径，一如曾经作为玩家时，他走过的那些路。
等在尽头的那个人，也是熟悉的黑眸白发，树影斑驳，叶炜却发现自己竟不敢和他对上眼。
良久的沉默以后，叶英开口：“三弟？”
叶炜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叶英脸上只是夹杂了极少的疑惑与关怀，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情绪，却叫叶炜轻而易举红了眼。
“大哥······”
听见熟悉的声音，叶英眉目微舒，只是细心的他很快便听出了声音中的颤抖，刚展开的眉头又微皱起来。
“何事感怀？”
山庄中的下人们很快奉上茶来，叶炜在叶英的示意下做到他对面，“这件事说来话长，最紧要的是琦菲被人抓走了，我一个人力量太小，所以回来寻求家里的帮助。”
原来这种事开了个头就会好说许多，叶炜一次性说完，心里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勇气。
他居然对着叶英说了这么多话。换作以往他想都不敢想，但是一想到这些都是为了琦菲，他就高兴不起来。
琦菲啊······
叶英失态，“怎么会！”
叶炜于是将大概原委同他讲来，提到打斗场面，叶炜忍不住多道了句：“虽然现场许多暗器，但我感觉不是唐门的手笔，反倒像是故作迷雾，混淆视听。”
这点上，他和叶英倒是达成了同谋。
“我知道了，正好最近同唐门有些交涉，我这就吩咐他们去问一下。你也安心休息会，有他们出去找，怎么也比你一个人快些。”
叶炜苦笑，他怎么睡得着。可这是叶英的一番心意，他已经麻烦他这么多，又怎舍得让他再为自己的任性操心。
“我知道了，多谢大哥！”
叶英浅笑：“谢什么。”
叶炜也跟着笑了笑，虽然弧度不大，却是难得的真心实意。虽然依旧难以合上眼睛，可至少这颗心寻到了港湾，安稳下来。
粉红花瓣落了满地，在这个桃红柳绿的佳时，有人烹茶观花，也有人形色匆匆。叶英接住一片花瓣，久久沉默不语。
“大庄主，人都已经派出去了。”
叶英点点头，过了会儿，又补充道：“给父亲也说一声吧。”
“这件事全庄出动，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琦菲。”
“是！”
瞧见他们有序地退下，叶英慢慢地摇摇头，低头浅呷一口茶。落叶被清风吹落在石桌上，叶英试探着摸到它，任由它在掌心里躺着。
“落叶合该归根。”
说着，他起身将它放回树根旁，和地上的落叶一起将树根遮掩住。
“你救的人，你干的好事！”
叶炜摇头，额上全是冷汗。不，不是的。
“找不到女儿，我也不活了！”
柳夕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狠戾，叶炜神色惊恐地看着那把剑离她越来越近，相似的一人一幕，叶炜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不，不要啊！
“夕儿，不要！”
拼尽全力都没能拉住她，叶炜脸上全是绝望，身心都坠入深渊，再无可赦。
“不要！”他猛地惊醒，后背仍旧是坚硬冰冷的树躯。他用手抵住头，猛地咳嗽几声，像是要把血也跟着一起咳出来。
脸上有些湿气，估计是树下的露珠溅到了他的脸上，浑身也有些湿，不知是露水还是出了身汗的缘故。叶炜无力地抹了把脸，慢慢平复着呼吸。
过会儿又咳嗽几声，喉咙中有丝甜意，叶炜苦笑着摇摇头，脸色苍白，自身也不在意。
旁边的马长长嘶鸣一声，叶炜走到它身边摸了摸它的鬓毛，“好马儿。”
他看了眼天色，东方初白，不怎么亮，云压得很低，难怪湿气那么重。
“天快亮了，我们接着走吧。”
说完，他飞身上马，天幕蔚蓝得深沉，隐隐约约看得清前方的路。马蹄飞踏，惊起一路烟尘。
蜀路不好走，唐无乐也未曾露面，叶炜思虑后驾着马只身北上，慌乱的心也在奔波中慢慢平静下来。
这件事依旧有许多疑点，早早被他埋在心里。如今看，凶手带走琦菲的目的可能是为了琦菲的资质，可是唐无乐身处唐家，什么天资惊奇的人没见过，何须这番费力气。
而且唐无乐那段时间那么低沉，叶炜难以想象他这么快就能走出来。
倒是有一个人被他一时间忽视，忘记了去追寻一番。
红玉……
思绪翻飞，数日前，客栈老板的话历历在目：“这个姑娘在楼上住了几日，后来有一日忽而不住了。”
正好是出事前一天。
“她那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
店家皱了眉，细细思索后答道：“她素来穿红衣，那日倒是穿了一身黑衣。”
红衣、黑衣······叶炜嘴角嘲讽一笑，他现在基本能肯定红玉背后有蹊跷，只不知琦菲到底在不在她手里。叶炜一甩马鞭，马儿跑得越发迅捷。对方带着一个小孩，肯定没他脚程快。只要他快点，再快点……
藏剑的人已经全部出动，同蜀中也交涉清楚了，这件事确实不是唐无乐做的。不仅如此，唐门也愿意派人帮忙寻一寻，霸刀也一时涌出了许多人来，三大家的人满江湖跑，惊呆了一堆路人。
这江湖难道终于要变天了吗？
诡异的是，三家的人坐在一起却没有打架，虽然气氛比较沉默，让人忍不住缩脖子。
叶炜在多方帮助下，不到三天就找到了红玉。对方依旧一身红衣，艳得刺眼。
瞧见叶炜，她刚才还和蔼可亲的脸上有些许慌乱。
叶炜面容平静，看她的眼神和小院中的一般无差，却让红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恩……恩公。”
“琦菲呢？”
红玉眼神漂移：“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琦菲不该在你们身边吗？”
叶炜抽出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说一句，我们救的了你，自然也能杀得了你。”
“你，你要杀人？！”红玉不敢置信，眼中慢慢蓄起了泪花，我见犹怜地道：“我什么都没做啊！”
旁观的人也渐渐围了过来，对着叶炜指手画脚：“这人谁啊，一来就动刀动剑的，还要杀人！”
“就是，哪里来的武夫……”
叶炜微微闭眼，捏剑的手紧了又紧。这出剑的动作他练了千遍，一直觉得拖泥带水，原来缺的只是最后这一味决心罢了。
“我脾气本来挺好的，何必逼我。红玉，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留下红玉吓得跌倒在地上，喉间一抹红线划出，是最艳的胭脂都比不上的鲜红。当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他们救得了她，也能杀得了她。
“别杀我，别杀我！我说！”红玉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手还不忘扯出块帕子按住脖子给自己止血，“琦菲是我带走的，可是……”
她脸上有些为难，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我初心也是为了你们好。”
“你带走我们女儿，还说为我们好？”叶炜脸上发狠，长剑再一次戳在红玉喉间。
红玉眼泪汪汪，美人垂泪，不胜可怜。只是周围的人不知为何都往后退了退，看得她又气又急。
这群不中用的。
“恩公，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报答你们。”她扑到叶炜腿边，颤颤巍巍地抱上他的腿。“琦菲现在是我教的准圣女，她日后有教主做靠山，定然可以顺风顺水过一辈子！”
“教主？圣女？”叶炜骇然，琦菲这是被□□拐走了？
“你说的，不会是红衣教吧？”
红玉脸上一喜，忙点头，“正是！”
完了，叶炜眼前发黑，几乎要站不住。“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杀你千万次都不解恨！”
“别杀我！别杀我！你不想解毒了吗？”
“什么？”叶炜揪住她的衣领，“你还下了毒？”
红玉努力拯救自己的脖子，她失血过多，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可她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她知道她接下来的话一说出去，面前这个疲惫不堪的人脸色一定比她还惨白。
“是，我下了毒。这毒无色无味，只是有些前兆，你是不是最近常常胸闷？”
叶炜面无表情，“还有呢？”
红玉脸上有些绷不住，显出些慌乱来。叶炜力气越来越大，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还有……还有……”
到死，她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叶炜疲惫地收回剑，扫视了一遍周围其他人，在他们瑟缩的动作中艰难扯了扯嘴角。
“没事了，散了吧。”
也不知道是给别人说的，还是给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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