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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江霜岳那个在古城路的工作室离学校也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江霜岳习惯性沉默，围巾拉倒了鼻尖上，只露出漂亮而凌厉的桃花眼，翘起来一小撮黑发在风里摇摇摆摆，有点颓废有点可爱。
陈洋试图挑起话题，结果使她成功失去了交流的欲望，陆箫一边踢着石子儿一边百无聊赖在脑中里就位置大概估摸了一下工作室的房租。她前几天还在痛苦地挣扎在各个租房中介漫天要价里，数字深深地给她弱小的心灵留下来创伤。
要掉眼泪了……真他妈有钱啊。
“岳哥，咱们中午是在工作室楼下的饭店吃吗？”陈洋笑嘻嘻转过来问。
陆箫觉得眼镜兄有一点是最好的，就是小孩子心性一点儿也不记仇。就好像真的看不到江霜岳那只手还揪着她。
“我们俩都行，不忌口。”许西梓笑眯眯。徐衎一只不怕冷的手非常逞强地搂着她的腰。
“都行吧。”江霜岳倒是半天没撒手，空出的一手随意地捏着金色的镜架摘了眼镜，折好，塞到大衣口袋里。
陈洋便趁机摆出东道主的模样，“箫箫，你喜欢吃什么？”
“火锅！”
大冬天热腾腾冒泡泡的火锅！温暖喷香的气息仿佛顺着呼吸流窜进身体里。
“哎，我们工作室附近，有火锅店吗？”陈洋吸吸鼻涕，“好像楼下是川菜馆子？还有啥？还有西餐厅，对吧？岳哥？”
江霜岳懒洋洋地抬眼算是默认。
“啊，那就算了……那就跟着大家吧，你们吃啥我吃啥。”
“那就川菜……”
“我记得咱们工作室储物柜里有个电火锅吧。”江霜岳利落地打断他。
“啊，自己在工作室煮吗？”
陆箫大喜过望，已经露出星星眼了，“我要吃！我同意！”
江霜岳勾了勾嘴角。
“可是我们没有食材吧”
“买嘛——”陆箫毫不犹豫地蹦出了大大的笑脸，堆起稚气的笑纹，“我们顺路就去超市买嘛，好不好——”
“我手机上搜一搜，工作室附近应该有什么五星以上的火锅店吧。”陈洋赔笑，觉得有点儿烦——不怪他，按照惯例吃完了一定是他洗碗洗锅。
陆箫微蹙眉，忍不住瘪起嘴。
比起火锅，是大家在温暖的房间里一起热热闹闹地自制小火锅让她欢喜。大家围坐在一起，如亲情一般纯粹自然又热烈亲密。
她已经很久没有热热闹闹吃一顿饭了。一顿让她真的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饭。
要不是江霜岳揪着她的袖子，她一定会冲上去撒娇了。事实上她已经无意识地哄得某些人心软得不行了。
“哎，我在那个APP推荐上看到有一个川渝火锅，你们觉得怎么样？”难为陈洋在冷风里哆哆嗦嗦急匆匆刷手机。
“嗯，行。”心头升起忽忽若失的无名惆怅，但她习惯性把话都吞到肚子里，只剩下嬉嬉笑笑回应道。
“我觉得就在工作室挺好的。” 江霜岳一顿，“一会儿去超市吧。”
陆箫诧异地抬头看他。
江霜岳看着她在冷风中冻得眼角潮红，忽然想起高考完吃的那一次火锅。
高考完班里吵着要集体出去吃一顿玩一圈聚一下，开了个班会商量好了日期。
他当时窝在最后一排打最新的游戏，他爸妈又要出差，落他一个人在家半个月，补偿他就又换了个新手机。忽然觉得耳边竟然没人叽叽喳喳。
余光一瞟瞧见陆箫愁眉苦脸半天不说话，一记绝杀后，顺口问她怎么了。
她说这太遗憾了吧，她正好那天家里有事情没办法去同学聚会了。
他低下头，靠，一不留神队友都闪出去了。
“哦，那是挺遗憾的。”
她不说话，委委屈屈地趴在桌上，把脸夹在肉呼呼的胳膊里，露出红红的鼻头。
他一边眼睛盯在屏幕上刷宝箱一边在心底漫不经心地嘀咕明明不喜欢集体活动不喜欢待在人堆里怎么这会儿这么伤心啊，女人真是搞不清啊。
副班长在熙熙攘攘人声里硬生生地挤出来，大家安静一下，我现在就统计一下那天可以来的人。大家有空的就举个手吧。
江霜岳正战得酣畅淋漓，直接屏蔽掉所有信号了。
副班长伸长脖子，“哎哎哎，小班，你支着个胳膊，是有空还是没空啊。”
一堆人转过脑袋来，几个男生直接胳膊楼上去，脑袋挤在一起。
“卧槽，小班牛逼啊，他妈的这手速也太快了吧，跪求大佬带带我。”
“哎，老王，过去一点，你挡着我都看不清屏幕了……我靠，这货也太难打了吧！”江霜岳眼也不抬，倒是毫不客气地冲旁边的男生腿上精准地踹了一脚。
“哥，你小心左边……哎呀，卧槽！”
“我去，兄弟冲啊干他啊！”
很没有面子的副班长冲甩手掌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清了清喉咙，“江霜岳，给我停了，你赶紧的。”
江霜岳依旧低着头，随口就说，“没空。”
“什么？”副班长没听清。
于是几个男中音底气十足地合唱起来：“没~空~”
高三17班最后一次哄堂大笑。
等大家都背着包三三两两回家了，教室里只剩下最后打扫卫生的人了，做高中最后一次值日。江霜岳是拖地的，所以要先等其他人扫完地，也就安然地继续着游戏事业的开拓。
忽然感到有一大片阴影正落下来，他手机一暂停，抬脸正对上她的眼眸。
她微微弓着背，两只手支在扫帚上，很像社区戴着红袖章管闲事的老大妈。
“喂，江霜岳，你怎么也不去啊。真的没空啊？”
“嗯。”江霜岳应了一声，没什么表情变化。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去了，就是刚刚忽然觉得，去也没什么意思。
“啧啧啧，咱们俩真可怜哎！高中也就毕业一次，就这么错过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霜岳觉得现在她好像一点儿也不难受还有点儿开心。
忍不住打击她，“不一定，说不定，你明年复读就可以弥补这个人生缺憾了。”
陆箫好像完全不在意。攻击无效。她凑近了一下，
“我说，其实咱们俩也可以单独出去吃一次嘛，咱们也是老同学嘛，万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呢，就当是散伙饭了。”
好嘛，搁这儿埋伏好了。
江霜岳心想。偷偷抿了抿嘴。
“没空。”
“怎么可能这么多天都没空嘛——”陆箫毫不犹豫地蹦出来爆炸灿烂的笑容，“去嘛，去嘛——”
“不去。”像一只懒洋洋的豹猫，气定神闲地眯眼看她。
“同学一场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嘛——”陆箫没心没肺地把扫帚一扔，也不管教室里其他人，整个人就没羞没臊猴上来。
“不想去。”
“我请客好不好嘛——”
“不好。”
“哦，那你请客也行。”
“……”
大夏天的，她的手倒是凉凉的，附在裸露温暖的皮肤上倒是还蛮舒服的。
“江霜岳，一起嘛。”
呼出的气轻飘飘拂到他的耳朵上暖暖的痒痒的。逆着光，她暖棕色的眼睛像小小狗一样。
他轻轻咳了一声，半晌才颇为骄矜地说， “那你想去吃什么。”
耳边一声欢呼让他想起来爆炸开来的五颜六色的烟花。
果然又是叽叽喳喳。“其实那几天特别热，大夏天的我躲在门口小店里买冷饮喝，旁边小电视总是循环播放某某饮料的广告。广告看多了，不记得饮料是什么，只记住了那人大夏天吃火锅吃出一身汗的爽劲儿。”
末了，终于试探地说，“我想吃火锅，好不好？”
他扯扯嘴角想，甭客气了，每次不都是顺着你的心意嘛。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他顺口报了个时间，反正他都闲在家里。
其实能多溜出来呆一块儿也挺好，多约几次也无所谓……不对，他皱眉，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塞回角落里。
于是两个人约了时间一起去了学校后门口新开的火锅店。服务员很上道直接给他们搞了个隐蔽的小包间，大热天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两个重口味的家伙点了一桌子辣菜，什么毛血旺啊，什么变态辣鸭脖子啊，就在这烟雾腾腾间吃辣吃得满头大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结果第二天报应就找上门来了。嘴巴里就因为上火起了三四个巨大的白泡。他觉得还很新鲜，一说话疼得呲牙裂嘴还是头一回遇见，在卫生间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半天，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最后还郑重其事拍了照片留作纪念。
那个小姑娘呢？他冲镜子里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觉得自己还挺帅气。不过他没有打电话问她，因为她要是真遭了罪一定会自己打电话过来叽叽喳喳。
这么一想，又是四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他还记得那天她穿着灰蓝色条纹棉布T恤，简简单单，配着她干净的面容，让人愉快。江霜岳心里琢磨着。于是过马路也没认真看，冲着红灯就溜达过去了。
陆箫眼疾手快立刻一把反手抓住了他。
回忆里那个傻乎乎笑得满脸都是阳光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和眼前人重合了。
他忽然觉得心头一亮，有种懒洋洋的快乐，就好像……走在路上忽然听到路边店家放起了自己最喜欢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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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舒坦地时刻大概就是窝在角落里一个人戴着耳机慢悠悠地吃火锅吧。
有时候沟通是无效的。
温暖的食物能够带来身心的慰藉。
今日创作伴奏是《云烟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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