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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是夜，一群百姓聚集在一起，负责封锁的士兵们被百姓们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折腾得有点烦，怒吼道：“你们给老子安分点，不然老子弄死你们！”
“反正都要死在这里了，谁怕谁啊！”不知是哪个人大喊，百姓们冲击更加厉害了。士兵们架不住，被逼得往后退了些。为首的军官拿起一把长刀横在一个镇民面前，把他吓得往后退了一不。军官很满意他的反应，“谁敢闹事，我就一刀下去送你早点见阎王爷！”
“你说送就送怕是太看不起我们天策府弟子了！”远处传来了胡若子的声音，而后一个身影从人群后方飞过，电光火石之间军官的刀就已经被挑落到地上。胡若子落在镇民面前，“谁敢造次！”
军官有些害怕，他知道论武功他是比不过天策府的人的。
可忽然他又不那么怕了，这人单枪匹马，还是个女的，他们人多，怎么可能打不赢她！天策府的进去了十四个，现在也该差不多时候了……
一想到他们凭着高强的武功和所谓正气把他们的好日子都搅成一锅粥，军官就气不打一出来。是该收拾他们，他们都该去死！
“师姐，我来助你！”又是一个人从人群后飞出，胡若子听声音就知道是海棠。哎都说了这里让她来装装样子制造一下混乱，目的是为了把包围着天都镇的所有士兵全部吸引过来，她来干嘛？真的以为就凭她们俩人能平安带上千人平安离开天都镇？
海棠可不管那么多，她知道自己的任务无非就是制造混乱的，所以她在和胡若子俩人吸引了所有士兵的注意力后，她率先跳进了士兵之中，一会儿打打这个一会儿戳戳那个，蹦来跳去的让人抓也抓不住，好生气恼。胡若子笑了起来，也跳入敌人之中，横枪一扫就把七八个人都扫趴下了。两个女人这一出闹让镇民们看到了逃出去的希望，本来说好的只不过是闹闹事的规矩都给忘了，似乎真心觉得他们能在这两位女侠的带领下逃出去。
所以他们开始拼命地推搡，甚至丝毫不害怕士兵们手里握着的武器。海棠见状气焰顿时弱了，往后一退挑开了要往百姓身上刺的枪，“你们还是人吗！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人啊！”
胡若子又扫趴下七八个。被扫趴下的虽然不致死，但摔下去那会儿着实挺疼的，一下子没法恢复过来。渐渐的被扫趴下的人多了，兵力就显得有些不足，军官大骂：“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去！把所有人都调来！留一个看着就行了！”
海棠和胡若子对视一眼，中计了。
她俩立刻护在了百姓们面前，肩膀靠着肩膀，齐声道：“你们尽管放马过来，我胡若子／海棠若有退怯，就枉为天策弟子！”
可让胡若子和海棠始料未及的是，这来的人，也太多了些吧？
看守镇子的兵顿时都集中去了南门，张跃带着全镇的希望同刘士德拜别。他是个军人不会什么复杂的礼，抱了个拳转身就走了，刘士德的长揖，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拜完。
而此时南门的军官已经起了疑心，海棠和胡若子二人打得气喘吁吁的，可天策府一共有十四个人，却没有旁的人来帮她们，这好像跟他们那些什么信义不太一样啊。
海棠心想完了，张跃再不走她们肯定就暴露了。要不要再打狠一些？
刚这么想着，背后就传来了刘有玉的天籁之声：“若子，海棠，张跃他……他已经……”
二人突然后退了几步，演技毫无破绽：“你说什么！”
军官乐滋滋，想着他们死了一个人，也该安分些了，“让你们走，你们不肯走，现在死了一个了，我断然是不能让你们也离开了。都是吃皇粮的，替上头想着些，赶紧回去把他埋了吧，说不定还能让土地神吸了晦气，让你们都活下来不是？”
海棠和胡若子骂了一句“走着瞧”就折回去了，至于镇民们一看俩人都走了，也赶忙散去。就连这两个武力高强的女军人都没法把那些兵打走，他们区区几个百姓，又怎么能把这么多兵给打跑呢？
海棠凑到刘有玉旁边，“走了？”
刘有玉伸出手，和海棠轻轻地拍了拍掌：“走了，小吴他们在旁边和那个士兵拉家常，走得可轻松呢。”
海棠叹了口气，“我要不是天策府弟子的话，就把他们都揍扁再走出去！”
“那你也得顾及一下这些百姓啊，万一那个狗东西丧心病狂地放火灭口，那你打架也没意义了。”胡若子笑了笑，“你也应该明白的。”
“就不爽！”海棠哼声，又伸了个懒腰，“好了，我们回去……”
她的那句“睡觉”还没说出来，人就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海棠手快，用枪撑着自己，才不至于摔倒。胡若子和刘有玉觉得她状况不太对，异口同声：“怎了？”
“唔，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海棠侧头，“可平时的训练比这个还累人啊……”
胡若子突然想起来这可是个药罐子，伸手摸上她的额头，顿时心中一惊，“娘啊，你这怎么这么烫！”
“是吗？”她摸了摸自己额头，摸不出来。可对于发热，她绝对是经验者中的经验者，该有什么样的感觉她能感知到，这次的感觉和以前的都不太一样，所以她才没能反应过来。
仔细想想她最近也没接触凉水，也没着凉，其实她的体质因为在天策府练武，比一般人强，所以刘大夫也说过，只是一点点寒冷是不打紧的，不需要把她像宝贝一样珍藏着。
可海棠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刘大夫说过，虽然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发热，但发热对她来说却是很严重的。海棠立刻想到刘大夫交代过的话，“有姜吗？我可能需要用姜烧水沐浴一下。”
这下可难倒了胡若子和刘有玉。
在这个路边树皮都被当成药材扒走的镇子里，哪来什么姜啊……
“可能，冬天的被子还是能翻到的，毕竟那么多户人都匆匆搬走了。”胡若子提议，“你是不能受寒对吧，那用被子捂着应该行吧？我去找点被子给你，你试试捂着，说不定发了汗就好了。”
海棠点头，“那，师姐，麻烦你了……”
海棠回屋，胡若子打发了刚换岗回来准备休息的小吴和老洪去找被子，自己和刘有玉则在给海棠打水洗帕子。刘有玉把桶丢到水井下，栓着桶的绳子咕噜噜地往下，“啪”的一声，桶已经落到了井水处。胡若子抱着铜盆蹲在地上，“你说，那些百姓染疫病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先发热了？”
刘有玉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她会不会，不是着凉了而是得病了？”
刘有玉觉得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不是吧？那会不会传染给姐妹们啊？”
“不好说，”她仔细回想，“不过很多都是一个病倒以后全家一起死了。”
“那不就是传染了嘛。”
“可万一不是疫病，而是一般的病呢？教头从来不让她淋雨也不让她在寒风里站城门的岗，不是吗？据说她一碰到冷的就病。”胡若子煞有介事，刘有玉尴尬笑了笑，“不是吧……我看她平时也没那么弱啊。”
“大热天的当然没事，她就遭不得寒！”
然而让胡若子他们越来越觉得害怕的是，捂了一天的海棠丝毫没见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搭在她额上的布一炷香时间要换四五次，因为她额头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帕子很快就变得热乎乎的一点用都没有，而海棠本人，也渐渐陷入昏迷之中，不管怎么叫都醒不来。
可别真的是……得了疫病了吧……
只是就算得了病，他们也不能抛下同胞任她自生自灭，所以胡若子和刘有玉把房里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其他人要是被传染就得不偿失，不如就由她们俩来照顾吧。一开始和海棠接触得最多的，也就是她们了。
海棠陷入了昏沉之中，她甚至连意识都失去了，所以每一次醒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甚至连自己是谁也要反应一阵子才能想明白。而这鬼地方，和她一起遭受疫病的人都没药吃，胡若子就算是想救她也无能为力。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胡若子坐在她的身边，没来由的掉了眼泪。反正她也昏着，不知道的。
可没想到，一只发烫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别……别哭。”
“海棠！”胡若子擦了泪，“你醒了，你还好吗？”
“我……啊，我好像，病了？”海棠这次反应过来了，刚想要起身却被按了回去，胡若子端了一碗水来，“总之先喝水。”
“嗯。”
就在她给海棠喂水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吵闹声：“那位神医来了！”
胡若子立马放下了手上的水碗，“有玉你照顾她，我去看看！”
正在打瞌睡的刘有玉一个激灵起来了，“哎！”
真的是天要救她，那位在天都镇百姓口中都提过的神秘大夫，竟然出现了！胡若子挤到了人群之中，两个大约四十岁的男人便出现在她的眼前。一个打扮斯文，看起来像大夫，另一个穿着简单，像是打下手的小厮。
这大夫这么厉害，为何不早些来，还偶尔才来？胡若子心想，可她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急忙挤到人群最前面，“大夫，大夫，你能给我师妹看看吗？”
“当然可以，”斯文的男人笑了笑，捋捋胡子，“但这么多人要老夫看，老夫的药，可没有这么多啊。”
旁边的小厮拍了拍手：“不若这样，上回来的时候也是有人提议价高者得……”
“这像什么话？医者父母心，怎么能赚取他人财物！”看来是个不错的大夫，倒是这个小厮让人嫌了。斯文男人话锋一转，“只不过若是顾此失彼，自然也是不好的。这样吧，在下就把这个权利交给大家，大家来判断，是价高者得更合适呢？或是推举些人来，让他们先康复，自己再熬一熬的好。”
顿时一片叫喊“价高者得”，胡若子愣了，她回过头看着这些镇民——他们眼底仿佛带了血，受了妖孽蛊惑。胡若子忽然想起来什么，拦在了镇民和大夫之间，“我问你一个问题。”
“烦请娘子赐教。”
“天都镇明明都被封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可胡若子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人就已经被推开了，百姓们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值钱物抢着要塞到他的怀里。胡若子觉得事有蹊跷，趁着大夫埋头对付百姓们时连忙回房。
她刚进房，就看见刘有玉在哭。
“海棠，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怎了！”胡若子摸了摸她的脖子，还好，还活着。
“她刚刚突然爬了起来，一定要找什么东西一样四处爬，我好不容易把她按回床，她就昏过去了……我听师兄说，人死之前是会回光返照的，师姐，她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胡若子忽然在房里踱步。
她们照顾海棠已经有五天以上了，可胡若子也好刘有玉也好，谁也没有得这个病。海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这样爬起来非要告诉她们？如果真的是刘有玉说的那样回光返照了，那她就更得想明白海棠想要表达什么了！
胡若子越想越着急，不停地敲着自己的头，“若子，若子，想啊，用力去想，说不定能救海棠！”
-
海棠睁开眼。
她发现自己在大雨天里跑着，想要见叶英一面，但是叶英明明就近在眼前，她不管怎么追都追不上。她想要放弃了，叶英却停了下来，还朝她伸手了。她欣喜若狂，把手伸了过去，却听见他笑了起来。
“海棠，你连个姓氏都没有，我大发慈悲，让你姓叶吧。”
“求你，不要说了。”海棠摇头。
“海棠，你配不上我的，还是当我义妹吧。”
“你不是英哥哥，你不是！”她对上他的眼，他的眼里有着骇人的红光。
“海棠，你在长安病得半死，我也不会去看你的。你的尸，就扔在乱葬岗吧。”
“你不是他……”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海棠，你是个连爹娘都不要你的.贱.女人！”
她愣了。
眼泪“哗”地流了下来。
“忘了我吧，忘了我吧，别记着我了。”
“叶英……”她哭着喊出了这个名字，可突然她就懵了，看着眼前的男人，重复了一次：“叶英？”
随后低着头自言自语起来：“叶英，这名字好熟啊，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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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刘有玉激动地拿着一个小药瓶冲到胡若子面前，她之前其实有看过海棠拿出来过，只不过她一直当作是叶英给她的什么宝贝。要不是胡若子提醒她可能海棠会随身带药，她还真没想过这个瓶子可能是药瓶。幸好海棠也没藏得多深，就在她的包袱里，埋在了衣服和衣服之间。
“还真的是药！”胡若子倒出一颗，这药丸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海棠还能勉强吃东西，她把药塞进海棠嘴里，用水硬是灌了进去。
刘有玉担心了起来：“这药行吗？”
“总比没药好吧，你听，外面的那些镇民，都在斗价买药啊。”
除了她们仨以外的兄弟姐妹们已经出去维持秩序了。恶性斗价的结果一定是买不起的为了活下去而去抢买了药的，这是胡若子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师姐，你看着海棠吧。”刘有玉叹了口气，“反正我也还没病，我出去帮兄弟们的忙吧。师姐你就好好照顾海棠，不管她有气还是……”
刘有玉拿起枪就冲了出去。
胡若子能明白她的心情，她断然是不想看见姐妹离去吧。
可她何尝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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